第 144 章

展见星晕眩了一段时间, 她不知道多久, 只觉口鼻内皆是成年男子热烈的气息,朱成钧也喝了不少果酒,他强硬地按着她,不知是不是酒意烧了上来,唇舌都是滚烫的,展见星唯有一次像样的经验,但那时他也不大会,动作间试探与缠绵之意居多,哪像此刻, 快要将她的呼吸都掠走……更似要将她吞下去。

展见星丧失了反抗的能力, 这具身体比她以为的不听使唤,在他的阴影笼罩之下, 她心脏狂跳,手脚却酥软得一动不想动, 像泡在了舒服的温水里。

算了罢, 反正她醉了, 就当她是醉了……

她的眼皮慢慢下垂,睫毛轻颤一霎,终于合上。

桌边灯烛久无人剪, 爆了个灯花, 朱成钧的唇终于与她分开,微微直起身来——他要换口气。

他同时往展见星面上梭巡着,心下生出狐疑:她是不是睡过去了?

先前看一下都不许, 现在这么过分反而没动静了。

他右手仍按在展见星肩膀上,便把她摇晃了一下。

展见星:“……”

她醉里感觉到了一种骑虎难下,又觉恼羞成怒:晃她干嘛?不亲了自己走开去睡就是。

她撑着没动。

朱成钧没再动作,却也没走开,仍旧半侧身挨着她,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打量。

展见星是被秋果直接从宫门口截来的,一身青色官服,素银革带束出窄瘦腰身,下摆揉得凌乱,上身仍然严实,雪白交襟掩在脖颈间,再往上,则是一张芙蓉含露般的柔和面容——他咽了一下口水。

展见星看不见,她昏头昏脑地在心里琢磨,要怎么挑个恰当的时机“醒”来。正想着,觉得手臂被摆弄了一下。

幅度不大,只是把她自然瘫放在身侧的手臂往外拉开了一点。

展见星未会意到他想做什么,继续想自己的。

朱成钧垂着头,眼底**与清醒交错挣扎,终于前者战胜了后者,他伸手,以拇指和食指捏住露出来的那个衣带结,一拽。

展见星:“……!”

她睫毛猛地颤动,顾不得许多,便要睁开,谁知腋下飞快一阵动静,那个刚扯开的结扣又被系了回去。

她能闭着眼接受到这么明确的讯息,因为朱成钧的动作仓促又大,系得比她原来还紧,都有点勒着了她。

……他到底想干什么。

展见星糊涂了,心想难道她的衣带没系好,他发现了好心替她重系一遍?

这念头当然傻到可笑,但她实在醉得深了,当理智全由本能主宰时,她对朱成钧远没那么警惕。

而这样的举动没有停止,片刻后,他拽开,系紧,居然又来了一遍。

要说差别的话,就是展见星被勒得更紧了。她里面原比别人多穿了一层,此刻又很需要平缓着透气,叫他这么勒来勒去,受不了了,一下把眼睛睁开。

朱成钧没发现,只在盯着自己打的那个结出神,展见星往后挪动了一下,他眼神才跟着一跳,上半身往后一仰。

被吓到也似。

展见星皱着眉,摸索到身侧衣带附近扯了一下,想把它扯松点,不过在他眼皮底下,动作不好做得明显,就很不满,眉头拧得更紧了。

“你想勒死我。”她气得咕哝。

朱成钧觑着她的脸色,手撑在竹席上,慢慢挪了回来。

“你给我打了个死结?”扯来扯去都纹丝不动,展见星烦躁地低头去看,这一看,她终于发现了问题出在哪里。

朱成钧:“——什么?我看看。”

他也愣住了,凑过去想看,展见星被撩起的情热已消了下去,踢着他往后退:“别过来。非礼勿视不懂吗?”

“不懂。我读书差,你不是早就知道?”朱成钧跟过去,抢在她先一步道,“别闹了,我看看,怎么就是个死结?”

他捏着她的手腕跟她较了会劲,然后看见了:确实是个死结。还摞了三道,严严实实的。

“你怎么这么烦。”展见星数落他。既为挣不过他的手劲,也不忿自己好好的衣带成了这个鬼样子。

“我烦?”

朱成钧眯起眼,拉扯了一下她已经扯不动的衣带,“你想要解开也容易,我现在就可以帮你,你要吗?”

他的口气是威胁,手指间的意味也很危险,但展见星对着发了会愣,忽然:“呵。”

她慢了好几步地明白过来,他之前折腾那么久是想做什么,才不是好心,根本是动了坏心眼——可是又没有坏得成,失手弄出了这么个成果。

朱成钧道:“——你什么意思?”

展见星面无表情道:“没什么意思。”

她在憋笑。

演得不怎么成功,声音是忍住了,但掩不住的笑意从眼角眉梢乱跑了出来,朱成钧微微瞪着她,颜面无光有一点,不甘心有一点,又蠢动着很想去掐她的脸颊——小醉鬼!

还敢笑他,简直不知死活。

展见星一边扯着衣服——她真勒得慌,里面还出汗了,更不舒服,一边往炕边爬,想下去:“王爷,你借间客房给我吧。”

宵禁了走不掉,只能在这凑合一晚了。

朱成钧道:“没有。”

展见星已快挪到了炕边,闻言扭头责备地看他:“你骗人,怎么可能没有。”

又道:“你不借算了,我回家去。大不了被巡城的人抓住,明天参我——呀!”

她被勒得气短,眼也花了,错估了炕沿到地面的距离,一头往下栽,朱成钧拎着她后背的衣裳才把她拎回来。

“别折腾了,你动得了吗?就睡这吧。”

展见星道:“哦,那你去客房睡吗?”

她撵人真是撵得够理直气壮的,朱成钧无语,终于把先前的念头付诸了行动——掐了她晕红的脸颊一把,而后没好气道:“我去,行了吧?”

他真的下炕,穿着鞋啪嗒啪嗒地出去了。

……

展见星连忙扭着身子,跟自己那个系成死结的衣带较上了劲。

这是朱成钧的居室,他已走了,不会有别人敢不通传便闯进来,她很放心地解决自己的问题,直解到头昏眼花了——中间有试图去找剪刀一了百了,未果,只得继续使劲,一个结又一个结,终于把衣带扯开来,她抖着衣襟,长长地舒了口气。

然后,门帘一动,她就跟朱成钧晶亮的眼神对上了。

“……!”

“你、你走路怎么没声的?!”她手忙脚乱把衣裳掩回去,又语无伦次质问他,“你不是走了,回来干嘛?”

朱成钧寻常走路就是无声,他先前不高兴,步子才是重的,这时也不解释,只是进去走到炕边,把手里端着的碗放到中间炕桌上,道:“醒酒汤。喝了再睡,不然明天起来头疼。”

展见星便讪讪了:“……好。”

察觉朱成钧盯在她身上,又觉不自在,往旁边躲了躲,摸索着想把衣带重新系上。

但手腕被扣住。

朱成钧从看见她的那一刻起,心头熄下去的火就轰然燎了起来,他不知道她怎么会这么没防备,他无暇去想,只是煎熬:他受不起这个。

“你干嘛?”展见星这一声小了不少,带了一点颤巍巍的警戒。

朱成钧的声音紧绷着,低而沉,似有什么一层层压抑下去,而又缓缓翻涌了上来:“我想看一看。”

展见星的脸颊被点燃了,说不出句整话,哼哧着往后退,又很替他羞耻: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看看看什么看?!

朱成钧的脸也红了,拉她的手:“我不干嘛……看看也不行?”

他那样强硬,却又委屈,甚至还有一点撒娇的意思——展见星头都晕了,不知他好大个人了,怎么还能跟她这样。

……她好像受不了这一套。

比他强压下来时还能磨人。

“不行。”她非常勉强才挤出来这两个字。声音很小。

这拒绝在朱成钧意料之中,区别只在于他要不要接受,他当然不要,明知不成,也要跟她纠缠:“真的不行?”

“嗯。”展见脸颊烧着,心里乱极,顺口又补充了一句,“……别闹了,没什么好看的。”

她常年束胸,抛去性别分际,从未后悔也未生出任何多余心思,但这时叫他缠磨着,她的拒绝是真的,心底浮出的一点自卑也是真的——她觉得是真没什么好看,容貌她也许还有些,可身段哪里好与那些娇柔的姑娘相比。

他大概是没见识,才总绕着她转。

朱成钧有点意外,他这么冒犯,没想到她还没有把醒酒汤倒他头上,而是软乎乎地跟他讲话。

醍醐灌顶般,他明白到点什么——其实他早该明白,也确实想过,只是从来不敢肯定而已。

他压下了心头的震颤,尽力平静道:“你不答应就算了,我不勉强你。那你赔我点别的。”

展见星回神,疑惑:“什么?”

“你亲我一下。”

展见星下意识要摇头,朱成钧补充:“亲完了,我就走。”

这笔买卖好像做得?

朱成钧低头俯看着她,表情淡然无比,好似这就是一件平常的事,要说亲,也不是没亲过——展见星被诱哄着,终于迟疑仰头,唇与他碰了一下。

朱成钧闭了下眼睛,由她退回去。

展见星撵他:“你还不走吗?”

“……”朱成钧睁眼,哑声道,“我看着你把醒酒汤喝了,你一个人别洒了。”

“哦。”醒酒汤还是重要的,展见星听话地去把碗捧起来,一口口喝掉了。

朱成钧把碗拿走,把炕桌移往炕尾,塞了个枕头,又丢了床薄被来,看她昏昏躺下,摸了摸她脸颊,低声道:“睡吧。”

他说话算话,熄了灯烛,出去了。

**

翌日。

醒酒汤很有用,展见星一早醒来,头不痛也不晕,很清醒,记忆都全在。

她回想了一遍昨晚的一切,脸色青了又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