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她才不要呢。
小姐为她安排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好,桃子心里感激着雨姗。
桃子用手摸摸发簪、头花,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得意洋洋地离去。
宝山有些疑惑,三月不见桃子就已经嫁人了,紧紧地跟随其后。她一出巷口就上了辆牛拉板车。赶车的是一个中等身材农夫,头顶挽了一个发髻,用灰色头巾包裹着,着一身同样灰色的短衫,是副标准的庄稼汉打扮。
宝山不明白,桃子寻了个这样的男人居然还觉得快活。还以为这男人比他强上多少,不过就是一个寻常的男子。正因为对方不如他长得精神,不如他聪慧,宝山莫名的生气。
近了章诲的院子,小径两旁摆放着婀娜多姿的菊花,白的、粉的、紫的、黄的,两侧对称交错摆放,两只蝴蝶在花间飞舞穿梭。
冬儿怀抱盒子,道:“五公子,这是何小姐派人送来的贺礼。”
章诲正与梁骓下棋,二人同时抬起头来。
章诲道:“把东西放下吧。”
冬儿有些不悦,难道他就不想看看这里面是什么东西,应了一声退出房间,心里空落落的,以前还可以找桃子玩,可如今桃子都已经嫁人。
章诲看着棋盘势力相当的黑白双方,陷入沉思之中。
梁骓走到桌案前。对何雨姗有赞赏,有爱慕,可是因为他们之间的误会,却是他永远也跨越不了的鸿沟。“不知道何小姐送了什么?”
启开盒子,是几排放置整齐、红胜烈焰的纸鹤,每一只鹤都叠得精致轻巧,挤满了盒子,仿佛随时都要从盒里跳出来展翅飞走,“这何雨姗还真有意思,别人新婚送金送银送珠宝,她倒好居然送了一盒子红纸鹤。”
“纸鹤?”章诲心中咯噔一下,走到盒子,真的是纸鹤,满满一大盒子,足有数百只之多。纸鹤不是徐锦娘的最爱吗?章诲手微微一颤,拆开一只纸鹤“华严经,第一百二十一页……”
如此娟秀的字体,如此熟悉的字体,慌乱中,他快速从怀里掏出纸鹤,拆开一只:“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原来她才是锦仙,何雨姗怎么会是锦仙呢……”
四年前,章诲与两个同窗好友相约去西山欣赏红叶。那天,在红锦般的枫叶、红叶林中,他看到了一袭白衣的少女,她翩翩起舞,惊为天人,本想去找她说话打听她的家世芳名,可不巧老天不开恩竟然下起了雨,不待他走近那个少女,她已经很快消失在火红的世界里。
待章诲转身回去同伴,却已经与他们失散了。他迷失在红叶林中,迷糊之间走到了一家庵堂。庵堂不留男客,经不住章诲再三央求,庵堂主持师太将他安顿在庵堂后面的一间厢房里。厢房里挂了许多漂亮的纸鹤,章诲夜里睡不着,就取下一只纸鹤,无意间拆散看来,才发现里写着几行娟秀的小字,有的是诗,有的是词,还有的写的是心情,更有的写的是自己的际遇……看着那一段段留下的字句,章诲仿佛看到珠华般的少女。
这样的感伤,如此的敏感,这般柔弱,又如此坚韧……她,是这般的特别,又是这般的令他心动与喜欢,从未有过的悸动,不由得忆起红枫之中那抹白雪的倩影,无法淡忘,不能忽视。
次日,章诲向庵堂的师太打听纸鹤的主人。
“公子说的是锦姑娘?”
当时章诲就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她或许就是自己一见倾心的白衣少女,那个在林间飞舞的少女,清丽脱俗,优雅得体,仿佛是尘世间不容玷染的仙子,“她可是喜欢穿一袭白衣?”
师太笑:“原来公子认识锦姑娘啊?前两天她还住在庵堂呢,据说过几日子要随家人离京,还特意叮嘱我们替你打理那两间厢房。”
因为庵堂的师太们都唤她“锦姑娘”每一只纸鹤诗词、话语的后面都留有一个“锦”字,章诲就唤她“锦仙”,是他心里的仙子。
“怎么可能?怎么她才是锦仙?”章诲的心一阵刺痛。
梁骓不解,他怎么会突然失常:“五公子,你这是……”
章诲倾倒盒子,很快一只只的纸鹤落了出来,在所有的纸鹤后面有几片枫叶、红叶,但见叶上题有小诗《翠浮庵题诗三首》。
其一
西山小陌又逢秋,唯见红叶不见人;珠泪常落花下土,墨痕犹锁壁间尘。
其二
城上斜阳画角哀,晋府非复旧池台。断肠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梦断心伤十余载,晋府老柳不复在。此身权作飘柳絮,犹忆曾经一泫然。”
其三
路近帝京己怕行,永兴巷中最伤情;车水马龙景依旧,龟石桥畔秋水生。
第三首诗将章诲的思绪带入到几年之前,那时正值是上元佳节,两个戴着昆仑奴面具的孩子围聚在糖葫芦商贩的跟前。
女孩一袭素净的衣袍,虽是旧衣倒还收拾得干净得体。男孩衣着华丽,却极是顽皮,正缠着女孩给她买糖葫芦。
“姐姐,我还想吃糖葫芦,你就替我买一个。”
“弟弟乖,出门的时候舅舅就给了一两零碎银子,我已经没钱了。”
“我不干,我就要吃糖葫芦,你给我买好不好,吃了这个我就不要了。”
少女满是期盼地望着卖糖葫芦的商贩:“大哥,你能赊一个给我吗?回头我把钱送来。”
“小姐,你有钱就买,没钱就躲远些,别妨碍我做生意。”
“姐姐,我就要糖葫芦,你给我买一串吧。”
女孩满是难色,想离开,可是年幼的弟弟却缠着她非买不可。
这时,章诲怀抱几本书经过龟石桥,见到此情此景,取出三文钱道:“老板给我三串。”
小男孩望着糖葫芦吞了一口唾沫。
章诲拿着三串糖葫芦递与少女:“小姐,送给你。”
“那我欠公子三文钱,请问公子住哪儿,回头我把钱送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