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是旁观者,现在却成了当局者,倘若贤夫人是假示弱,她就得防备处之,若是真示弱,她就选择信任。她若无心争宠夺爱,但不想无辜被人所伤。
这样防备,这样算计,她很不喜欢,可若不小心,有朝一日被伤得体无完肤,她都不知晓。雨姗明白柴迅要走的是一条怎样的路,自古以来,帝王身边美女如云、佳丽数千,她要走的是一条艰辛的路。
雨姗来到别业之后,变得越发慵懒起来。
时至深冬,她整日坐在床上,有时候做些女红,有时候看看书。
杏子寻来了翠儿,雨姗赐了座,翠儿中规中矩地坐在一边。
“昨儿,奴婢试探性问了贤夫人,奴婢说,而今王爷新娶了王妃,那侧王妃的位置还悬着,若是得男,可就是许妃了。”
杏子道:“这话是理,那她怎么说?”
翠儿道:“贤夫人听过之后,反而说若是上天眷顾就让她生个女儿。”
皇室之中,最忌讳的莫过于妾室先妻诞育子嗣,如此看来这贤夫人倒不是真傻,反倒是心里跟明镜一样。
杏子道:“只怕她是搪塞你的。”
翠儿摇头:“奴婢瞧着不像。之前下堂刘氏在时,她也曾说过几回这样的话,在寺庙、佛堂敬香时,也说让神灵保佑她生个女儿。”
雨姗依旧徘徊在信与不信之中。
杏子道:“翠儿妹妹,你可是在替王妃办事,对王妃忠心就是对王爷忠心。回去之后,你要小心观察贤夫人的一举一动,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要一点不落地报过来。”
“翠儿明白。”
雨姗心中已有打算,静静地等候着柴迅从豫地传回书信,这一盼竟是许久也没有消息。日子平静如水地过着,看月圆月缺,她慢慢地习惯了孤枕度日的日子。
十一月二十三晨时,在经过一夜的痛苦大叫后,贤夫人许氏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女婴。这个孩子的到来,不仅是贤夫人的期盼,更是雨姗的期盼。
坐在桌案前,雨姗几次下笔,又几次凝住,她想告诉柴迅这个好消息,他做父亲了,贤夫
人为他生了个女儿。
如落叶飘零着地的声音,雨姗未曾回头:“杏子,不用陪我,再些歇下吧。”
杏子未语,雨姗颇有些好奇的转过身去,虽然对方一袭夜行衣,可她还是很轻易地从来人身上判断出身份:“梁大侠!”
梁骓抱拳顿首,道:“何小姐,章诲已只身辞官离京,这几日他就住在晋阳城外的龙泉寺,还望小姐一见,这是他给小姐的信。”
他声声唤她小姐,难道他就看不出,她已经绾起了发,已经不再是那个青涩的女子:“我已嫁作人妇,还是……”
“小姐休言。章诲说了,是他辜负小姐。在他心里,小姐依旧是四年前西山红叶林那个纯洁的女子。”
他不嫌弃她早非完璧之身!
接过章诲的信,虽是轻轻的几页纸,可此刻她却倍觉沉重。
“章诲说,请小姐务必赴约,不见不散!”梁骓说完,早已消失在夜风里。
“那年十月时,枫叶红如花。今年十月时,叶与花依旧。不见那年人,泪湿秋衫袖。相约龙泉寺,新月初上时。”
新月,如今已是冬月月底,他约她腊月初一再相见。
相见又如何?
是随他离开,还是继续陪柴迅走上那条坎坷路?
平静如水的心境被扰乱,雨姗乱了。章诲为她辞官,章诲为她不远千里只身犯险进入晋地……她不能再生疑,她相信这一次他是认真的。
此时此刻,天下已然大乱了吧?
去了鲁地的柴违,抵达吴楚之地的大公子柴通,还有已经进入豫地的柴迅……
雨姗仿佛看到了旌旗招展,看到了无数人倒下,看到了一片攻地略地的乱世战争之始。
“王妃,你还未休息么?”杏子轻唤一声,从外间的床上下来,随手从屏风上取下斗篷,轻轻地覆在她的身上,见雨姗神游,杏子道:“是挂念王爷了?你放心,他不会有事。”
雨姗道:“我不碍事,只是睡不着。”
“王妃,我陪你。”
杏子坐在桌案一侧,笑意盈盈的望着她,一副
花痴模样。
“你笑甚?”
“奴婢觉得近来王妃比以前更美了。王妃,今儿我听家奴们说,二公子之妻何氏是你妹妹?”
“你说雨娴?”
雨姗已记不得这个妹妹,她似乎比自己略小五岁,如今正是十七八岁的如花妙龄。想不起她的模样,忆不起三娘的样子。
“今儿别业的贵叔带了几个人回城采办,虽说回府的女人多,可瞧来瞧去还是王妃长得好看。”
“休得胡说,那些女人你也没见过。”雨姗早起身,进了罗帏。
杏子替她盖好被子。
“杏子,你去安排一下,初一我想去龙泉寺敬香为王爷祈求平安。”
“是。”
雨姗取出章诲的一信,一遍又一遍地看着,话语不多,但字字句句都刻在她的心底。他不在意,不在意她的一切,他是真心爱她的。这份情是如此的沉重,她如何回报他不远千里的追随。她要离开并不是真爱的柴迅身边。
柴迅出事,她不会开心。可现在的柴迅让她琢磨不透,她只想要一份简单的生活,柴迅给不了,但章诲能给。
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唯求一人心的承诺。
雨姗的心动了,恨不得睁眼便是腊月初一,恨不得现在就去龙泉寺。
等待最是辛苦,她静静地躺在床上,头脑里一遍遍的幻想着、描绘着与他相逢的画面。他会说什么?会说:雨姗,我喜欢你?还是见面时,他张开双臂揽她入怀?
越想越兴奋,她无法睡觉,当知晓章诲是真心时,她想不顾一切地飞向他,扑到他的怀里。
黄昏,雨姗去瞧了贤夫人母女,孩子很安静,吃饱喝足后只管睡觉。贤夫人的气色很好,白里透着红润。
明天,她就要离开这里了,跟章诲远走高飞。而肚子里还有柴迅的骨血,雨姗想好了,若是章诲能接纳这个孩子,她就留下,若是接纳不了,她就为他拿掉这孩子。毕竟,让章诲看到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孩子,这是一生都抹不去的阴影,孩子的出现会时时提醒着他:他深爱的女人曾是别人的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