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良心所得!”那边小径上移来了崔右相与柴通,话是柴通说的,“姑娘一舞五百金,还说是良心所得?大越立国以来,何时有如此天价?”
雨姗微微欠身:“一舞五两,对于百姓之家来说不值?一舞五百金,对于富贾豪门公子却值。殿下会花一千两娶个丫头为妾,还是会花一万两迎娶名门淑女为妾?虽同是女子,殿下更易选择后者,因为有个身份,身份不同,自然价值不同。玉姬一舞,不是平常艺伎之舞,舞既可以是五两银子,为何就不可以五百金?向来货物只卖出得起价的人,若说不值,当日殿下何须花五百金买玉姬一舞?”
柴通暗自惊叹:好一张伶牙利齿。道:“那日,本王出五百金便值,今日崔夫人同样出五百金为何又不值了?”
“未曾一舞就收五百金,良心何安?”
柴通再道:“崔夫人,你就让她在此一舞,人家才肯收下厚酬呢?”半是讥讽,半是得意。
雨姗道:“卖艺殿下,玉姬心安理得收取五百金。可对崔夫人,玉姬即便一舞不收分文。”
柴通面容苍白,这就是公然与他为敌,居然敢和他对恃:“你……”
“殿下不就是想说玉姬一舞五百金,等同劫财,那玉姬也告诉殿下,玉姬之舞卖权势、豪财之人,但不卖像崔丞相这样的好官、清官。”
“你是在说本王不仁喽?”
气氛急转而下,崔玄明心中大骇:一个风尘女子竟敢如此直言顶撞柴通,实在不得不叹服她的勇气。
雨姗浅笑:“公义自在民心,难道殿下也认为自己做得不够好?”说罢之后,她走近崔丞相,款款施礼,“盼崔丞相莫负民心,普天之下也能少几个像玉姬这样迫落风尘的女子。”
柴通脸色一阵白一阵青,本想给她难堪,反被她抢白,让自己成为不仁不义之人。
雨姗道:“崔夫人、崔丞相,另外五十金,玉姬会令人送回贵
府。玉姬告辞!”
“送客!”崔夫人唤了一声。
主仆三人离了崔府后花园,玎儿实在有太多不明白的地方。
“姑娘,那可是五百金,你居然不收?”
雨姗转过身来,扫过碧菱与玎儿:“人的一生,有很多事可以做,也有一些事不可以做。进入右相府,你们对崔府有何感觉?”
玎儿颦眉一想,道:“无论布设还是奴婢,与普通富户并无不同。”
“崔丞相乃是布衣才子,为人性格虽然直爽、怪癖了一些,新朝之中也就他还算是真正的忠臣、能臣,从府里布设来看,他的确清廉,那五百金许是皇上登基之后重赏于他,对于别人来说或许不足为惜,但对他来说就是一笔很大的财富。”“人,难免会遇到生活的困难,这笔钱或许能让他应应急,不是为崔丞相,而为了崔夫人母子。但凡清官,注重气节,苦的不是他们自己,而是他们至亲之人。”
碧菱听到一愣,感佩之情急速攀升。
“你们两记住了,回百花坊后,莫要提及此事,妈妈那边我会去说。”雨姗上了相府家轿。
这翻话自然被相府家奴听见,回头不免在私下里传扬开来。
雨姗回到百花坊只对百合说不曾献艺,而崔公子病了,所以这钱也就不能说。百合也未说什么,当即令人将五十金送回相府。
晚上,依旧是歌舞升平,重复着上演百花坊的歌舞。
百花坊的门口,站着四名体形高大的汉子,对于进入门内之客进行挑选。
雨姗不得不佩服百合的经商头脑,居然会想到挑选客人,这在整个软红巷可是闻所未闻的:衣衫不整者,不入;身份不尊者,不入。
这几日,百合又花重金新买了一批姑娘,有的擅长丹青、书画,有的精于小曲。雨姗有些好奇,这百合怎的一夜之间就似换了一个人。站在楼上,静观大厅里涌动的男女,这里变了,变得仿佛更
像怡香院。
夜,静阑。
碧茜纱窗映出一抹孤寂的倩影,久久坐在案前,手捧书籍,凝视着摇曳的红烛,一只夜蛾飞扑入火,这样的它多像当年的她。眼看飞蛾扑落红焰,她用锦帕挥赶飞娥,爱上烈焰的飞蛾在空中兜转一圈,再度飞扑红焰。拔下发簪,挑剔红焰,看着偏向一边的红焰,雨姗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暗夜中,一抹鬼魅般的黑影眨眼即逝,似花瓣入地浅柔。如约好的,她未睡,他来临。
雨姗首先想到的是孩子,悬着的心提得很高。
“宝宝,他……”
华俊道:“别急,不是宝宝,是上次你问我的事儿。昨晚本想找你,见天色已晚,故而今日才来。”
随后,华俊将在吴王府里听到的事与雨姗细说一番。
“不能再在京城呆下去,再呆下去一定出更大的乱子。”
“柴通这一招够狠,不但可以让皇上对柴违、柴迅失望,弄不好还会让我死无葬身之地。”雨姗怀疑过坠儿的身份,如今得晓真相,还是不免大骇一惊。“近来百合变得怪异,楼里又新来一批艺伎,显然之前就是训练好的……”
“她们一部分是入蜀官员留在中原的姑娘,被柴通收入百花坊的。”
“你是说……”心石一沉,仿佛如一枚石子落入湖底,泛起一串的涟漪:“百花坊成为吴王的产业?”
“吴王是百花坊的靠山。”
或者换句话说,百花坊是吴王的耳目,借此烟花地,关注京城内的一举一动。“可是,吴王害我,也会间接累及百花坊,他这一招实在很险,为了打击对手,不惜连自己名下的百花坊也一并赔进去。”
“这样一来,就没人相信会是他做的手脚。到时候百花坊被查封,他就派人以最低的价格买下这里。你一舞五百金,让他看到了最快最简便的获利方式,他要培养的不止是一个玉倾城,或许是十个、百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