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二十八回

絮儿的手软软的,身上虽然带着廉价香的气味儿,可是难得她清纯可人,憨态可掬,有很勤快,就像邻居家的小妹妹一般,羞羞涩涩的帮着顾昭很快的剥了一桌子栗子。

顾昭没露出半点急色,也实在是色不起来,便只是在那里吃栗子,这屋内的人看他们一对儿年纪都不大,倒是很亲和的像是在过家家,于是均是善意的笑笑,也不挤兑他们。

大家谈笑了一会,只听得小楼木梯有脚步声,片刻有两三位女子上来,各自抱着琵琶,抱着鼓架,面鼓还有牙板的女郎进得屋来,这却是三位女先生。

哎,这是老说书的?顾昭高兴了,忙端坐好,毕竟这段时间被愚耕先生历练出了一些贵族的范儿。

女先生进来,施了礼,又将曲卷儿捧给坐在主位的李修之手上请他点。

李修之摆摆手,指着顾昭说:“顾小郎是第一次来,叫他先点。”

那女先生又捧了卷到了顾昭面前,顾昭接了卷,在桌子上铺开很认真的看。

卷上的曲目分了四个内容,有讲经的,讲史书的,讲商迷的,还有著名诗人写的诗句。

经呢是佛经故事,史书是历史故事,商迷呢是猜谜语行酒令用的。

顾昭端详了半天,指着其中一则史书的故事说到:“就这个吧!”

秋大家颠颠的跑过来,噗哧一笑:“嗯……倒是一折好曲儿。”

絮儿轻轻揪了顾昭的袖子悄悄嘀咕:“那是去外面唱给老先生们解闷儿的,你又不老?”

“哈哈哈……”众人又笑。

顾昭完全不觉得羞耻,面无表情的捂着心口道:“这正是我需要听得啊,在这里真的住了一位老先生呢。”

薛鹤笑的肚子疼,爬过来,翻翻那曲卷扭头对秋大家说:“你们家真是个懒的,头年儿就是这些东西,如今也听腻歪了,快算了……”

秋大家笑道:“咱是卖唱的,又不是写曲牌的,你们这些书生不努力,却又怪我们,真是好没道理,罢了,前几日,我李朗写了一首,我叫她们唱来。”

李修之脸上顿时春意铺满,有些羞涩,又有些雀跃,他与秋大家对视,那里面的秋天的菠菜都长了几十亩地了。

屋内人一起说好,说罢,那女先生便开始击牙板,弹琵琶的奏了起来,却是一折永遇乐:

“梦中来时,槐远道前,

秋风瑟瑟。

一杯残酒,两行孤鸣,

雁南人北去。

梨花楼前,桃蕊两度。

人隔千里同醉。

月半弯,风吹烛影,

寐中相见拭泪………”

一折唱完,屋里寂静,只有絮儿持之以恒的剥栗子声,秋大家哀声拭泪,叹到:“李朗真是个多情种。”

李修之面露哀容,端了酒杯猛的一口闷了,叹息连连,叹完,他背着手走到窗前,看着故乡的方向惆怅,哀叹道:“阿荣,阿荣……”

秋大家站起,伸手取了一边的短袄,走到他伸手帮李修之披上,李修之借机,又握住了她的柔荑:“这世上,便只有你最懂我。”

秋大家也借机握住他的手哀叹:“李朗,待明日金榜题名,郎君得偿所愿,荣归故里,姐姐她定会得偿所愿……”

他们这般样子搞得顾昭很是郁闷,很是想骂娘吖。

这词儿吧,不说好坏,大多都一样的,都是哀怨的,悲叹的,惆怅的,没办法,残缺凄美是主流。

这李修之真是个奇葩,住在妓院里嫖着想老婆,还做了词儿请妓女唱曲儿,这……这怎么一个情况?他怎么就能这么理直气壮呢?顾昭无奈,只能一伸手,取了一个栗子跟絮儿一起剥皮,吃栗子,他跟絮儿真是一对儿,都是文盲啊,听不懂吖!

大家惆怅了一会儿,那女先生又唱了两折曲子,一折是萧彦和的,一折是杨端衡的。

待唱完,秋大家便过来求顾昭的诗词,顾昭很光棍的一丢栗子壳,一摊手:“对不住了秋大家,我不会吖!”

屋里人一愣,俱看他。

顾岩呵呵笑,完全不以为耻,他很随意的说:“我家住平洲巷子。”

“平洲巷子顾家?”李修之惊讶的喊了一声。

顾昭笑着点点头,倒是不隐瞒:“正是平洲巷顾家,自小我家那帮子便是舞枪弄棒的,这般高雅的事儿,我却是不会的。所以,诸位哥哥要原谅则个。”

秋大家站起来,上下仔细的打量,复又想了一想,便试探的问:“小郎可是行七?”

“哎?你怎知?”顾昭却惊讶了。

秋大家一拍手,伸出手指轻轻点了一下顾昭的脑门道:“好个小郎君,我就说嘛,您那边府里的,我多认识,唯一没见的,便只有顾七郎。就说嘛,今儿喜鹊叽叽喳喳的,却原来是知不知的顾七郎到了,真是失礼了。”

秋大家站好,深深的福了下去。

顾昭站起,忙还礼,一脑袋浆糊,什么知不知的顾七郎。

薛鹤大叫一声蹦了起来,他走过来,左右上下仔细端详了顾昭好多眼之后,笑骂道:“呸!竟是你,好你个顾七郎,去岁年底,你家顾四把我们逼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原来,你远在天边,竟在眼前!喏,定要好好罚你,你瞒得我好苦!”

他这一说,顾昭恍然大悟,去年,他不是教了顾四一番你可知,知不知的绕圈话吗,可是,别人怎么知道是他说的?

却原来,顾茂昌有一日喝醉了,便与好友说那是我七叔说的,于是,知不知的原作者一下子在上京出了名。顾昭是个不爱出屋的,便也没人告诉他,其实,他早就是个名人儿了。

虽然顾昭那话针对书生,可是那话是真的非常震撼人心,发人深省的,所以对于能问住自己的人,书生们还是很佩服的,当然,他们也一直很想抓住顾昭问一句,你可知?当然,虽然顾昭早有答案,就是你猜我知不知,但是……真的很想当面问一下啊!

屋里的人很激动,李修之更是过来,抓住顾昭的衣襟正要大声问出来,顾昭很利落的一摆手:“哎!虽我不会诗词,我却会你们不会的,你们要不要听?”

“自然要听,快快说来!”薛鹤大声道,语气里遮盖不住的兴奋又骄傲。

他的朋友是名人,说明他的交际圈档次还是很高的,他总能不高兴,于是喊的最大声,闹的最厉害。

顾昭坐好,顺手取了那女先生的鼓锤儿,在桌子上一敲,便道:“我今儿说的,是个传奇故事。”

“哎?何为传奇?何为故事。”秋大家问到。

顾昭却停住了,是呀,这个时代并没有像小说一般的东西,也没传奇那样的故事……时代没到,文化产物还未发育完全呢,据说最早的一折故事,叫《孔雀东南飞》那个故事真实凄美啊哀怨啊,可是那种行文方式顾昭也不会啊!

他会的是现代的演绎方式,可这个时代便是戏曲也多是史书里的片段,还有市井里的野桥段,从头到尾,上万字儿的,全篇儿的,讲述完全的故事,几千字儿以上的东西都少,还是以六个字,七个字儿那般的讲诉方式,顾昭听不懂,没办法他才爱听街头的野书,说白了,文盲吗,就爱听地头田间的说法。

想是这般想的,可是有一把钥匙,却瞬间的打开一扇大门,这段时间他弄不懂的,想不明白的,没办法的事情,这一下子,突然就贯通了,对呀,对呀,可以那么,那么的啊!怎么就没想到呢?

脑海里轰隆一声雷响,许多事情瞬间便通透了,顾昭更是激动的想蹦起来,不过他还是强耐住性子,端坐了笑着说:“自然是你们不知道,你们从未听到的好玩意儿,你们只当做个乐子,却不必当真,只能当,随意杜撰的奇妙儿听听,笑笑便罢了,我这个原是乡下听来的野段子,是个野趣儿,不能深究,你们听听便罢了……”

众人道:“莫啰嗦,快快讲来。”

絮儿很高兴,帮顾昭添了茶水润喉,又给他剥了好多栗子。

顾昭在脑袋里,摆了一会前世看的那些故事,想想,便说起了倩女幽魂的故事。

倩女幽魂其实是聊斋里的聂小倩,不过顾昭这水平却说不出聂小倩的味道,他只能说出后世里的电视版的倩女幽魂的味道,还是典型的港台剧版本的倩女幽魂。

好故事,在什么时代都是受欢迎的,更不用说是在这个年代,用这般白的讲法。

那书生,那兰台寺,那美妙的弹琴少女聂小倩,那可恶的姥姥,还有那吸取阳精的诡异功法,更有赤炼霞那人所拥有的,这帮人听都没听过的侠义情怀。

屋内的人都呆住了,只听到少年用清脆的声音在徐徐道来,什么天地无极,乾坤借法!什么御剑飞行……

顾昭很喜欢倩女幽魂,其中有一句台词是他最最喜欢的,并将之奉为他人生的座右铭,那台词是,人生两大幸事:一是吃得好,二是睡得好如果还有一个相知相爱的人陪着,过一年,是幸福一年过一辈子,是幸福一辈子。

自然,这句难得没忘记的他要着重讲出来,并且周遭前后的意境,电影里的景色都要详细描述,娓娓道来。

呃,搞到最后,李修之竟大力的猛的拍击桌子,有种怒吼的情怀,搞得屋子里的人对他大声呵斥,嫌弃他捣乱,秋大家一直冲着他翻白眼,半点面子都不给他,可是李修之就是激动啊,这个故事怎么就这般好呢?

凡举现在的野话,说起妖精来,那个不是凶神恶煞,面目狰狞,可偏偏这里的妖精,竟个个的这般讨人喜欢,他就是激动啊!

以往那有这样的讲法,这样的东西,这样……这样好,这样的令人感觉妙不可言,畅快淋漓,凄美到极致的情感表述方式!

这故事好啊,残缺啊,这残缺的都挑不出毛病了,满故事的符合社会主流的病弱与凄美啊!太他妈的好了。

故事讲完,屋里一片寂静……

只听到秋大家喃喃的道:“采臣…………”

薛鹤也在叨叨:“小倩……”喊完,又冲到窗口对着楼下喊他的小厮雀奴:“雀奴,收拾行李,咱回寺里住!”

这群人激动了半天,待想起顾昭,屋里却早就没了顾昭的影子。

顾昭去那里了?顾昭回家了!

在回家道路上。顾昭怀着激动地心情正向着斜阳奔跑呢,他想到了,想到了保住子孙后代千百年安全的好法子了。

他要写书,写一本名著!

写一本令皇室永远奉为正史,无法割舍的名著!

他要著书!著一本流传万年的第五大名著。

他要著一本将顾家跟皇室永远拴在一根绳子上成为一对儿倒霉蚂蚱的书。

他要著书!著一本给全天下洗脑,连带着给子孙万代洗脑的传奇书!

这本书要着重说明赵家的君权神授的正统社会地位,这种承认将会成为赵家血统最最有力的血统证明书!如果皇室赵家想治顾家的罪,那么间接的也是不承认自己君权神授的血统证明。

顾昭要著书!

著一本,令全天下的人崇拜皇室,爱戴皇室,敬畏皇室,效忠皇室,当然,在这本书里,顾家将成为皇室永远难以割舍的一块心头肉,掌中宝,今后,无论顾家如何,只要不颠覆帝国,那么顾家将永远在皇室的光辉里随着他一起长长久久,安安全全的混吃等死,一代一代又一代,周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