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下了雨的原因,今天的夜可真凉啊。
我抱着被子,半梦半醒间,恍惚觉得像是回到了和宋凯承刚刚结婚的那个冬天。
我们裹在同一床被子里,床头的桌子上放着一只托朋友从英国带回来的咖啡壶,咕咚咕咚往外冒着香气。
笔记本电脑连着小音箱放在床上,正在放着罗马假日,宋凯承是不喜欢这类文艺片的,可是他总是愿意陪着我一起看。
我们互相催促着对方去倒咖啡,窗外上结满了纹路各异的冰花,房间里回荡着电影的声音和我们嬉笑的声音。
那个时候的日子很轻很慢,就如同潺潺的溪水一样缓缓地流动着,我以为一辈子大概就会这么不紧不慢地过去吧,可是一切却在一夜之间变了模样。
不过,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这座城市也并没有因为我的难过而变得有任何不同。
我所看到的北京,依然像是一只舞动着巨大触手遮天蔽日的黑色章鱼,它不停地蠕动着,永远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的悲伤或难过而停止转动,这就是这座城市与生俱来的天赋。
我起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蓬乱,脸色看起来也有些苍白脸上还带着昨夜忘记卸掉的残妆,那样子看起来活脱脱一个含冤怨灵。
我无力地揉了揉头顶的发,但是看上去却好像更加糟糕了一点。
其实让我一时间无法接受的,不只是相爱了多年的男人突然与我针锋相对,还有突然改变的生活状态。
比如,过去的我,早上起来之后经过一系列的护理保养,然后就可以端着那个男人一早起来煮好的现磨咖啡,坐在客厅里宽敞的大沙发上沐浴清晨的阳光。
可是现在呢,我就只能冲一杯速溶咖啡窝进出租屋里有些破旧的宜家白色休闲小沙发上。
我猛地灌了一口没有一点咖啡因的廉价咖啡之后,正当哀从心起的时候,手机铃声把我好不容易酝酿好的情感瞬间拉回了现实。
“喂,陈桐,所以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你是不是觉得离了婚天就塌了,整个世界都得同情你的悲惨遭遇啊?我是不是还要组织公司员工上门慰问你
给你发一笔抚恤金啊?你是离婚,又不是丧偶!这个世界谁离了谁不能活?要不等到你再找到个好人结了婚再来上班啊?我告诉你,你别指望我像失恋三十三天里的老板一样给你讲什么人生道理,如果这份工作在你眼里根本不算什么,那你趁早把辞呈放在我的办公桌上……”
我深吸了一口气,默默地把电话听筒放到安全距离,听着芬姐一大清早中气十足的训斥,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周一,而我,已经过了上班打卡的时间。要知道,芬姐是最忌讳迟到和无故旷工的。
“芬姐……对不起……我昨天聚会喝多了……我……马上就来。”
电话那头没有回应,下一秒,电话挂断之后冷冰冰的忙音便传进了我的耳朵里。
我都能想象得到她那张妆容精致的脸上,被怒火烧得无比艳丽的样子。
我看了看手机上的备注,灭绝师太,叹了口气。就算她是灭绝师太,大概也是有史以来颜值最高的一位了。
我匆匆洗了个澡,简单地把自己收拾了一下好让自己走在街上看起来不至于太过影响市容,然后便匆匆出了门。
谁知道刚刚走出楼门,就看到顾泽那张悠然自得得让人恨不得掐死他的脸。
他一手端着咖啡,一手修长好看的手指正在手机上划拉着,嘴角还带着一丝弧度,表情就像是杂志里的男模一样。
这个小蹄子,好像比大学的时候更加好看了,岁月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一点痕迹,但是却让他的笑容愈发好看而迷人了,不知道又要祸害多少不知情的小姑娘了。
“我说,您这是一夜没睡,一大早跑我这儿来赶趟儿吗?”我看到他之后,脚步也不觉轻快了几分。
顾泽将视线从手机屏幕转移到我的脸上,仿佛观察着一件刚刚出土的文物一般,八秒之后轻轻摇着头,嘴里发出“啧啧啧”的声音,感叹道:
“陈桐,你知道你现在看起来活脱脱一个更年期妇女吗?我劝你还是赶紧照照镜子,你看你这眼袋都快掉到胸上了。”
他把手机屏幕转过来对着我,像是手持照妖镜一样,我甚至有种下一秒我就要摇头晃脑尖叫着
变回原形的错觉。
我朝他翻了个白眼,伸手在他肌肉感十足的手臂上抡了一下,绕过他拉开他身后的车门钻了进去。
“这咖啡也忒哭了,比你痛经的时候喝的中药都过分,诶,说到这个,你脸色这么差该不会是来事儿了吧,其实我觉得你倒是可以试试这个咖啡,看看是它苦,还是你心里苦,哈哈哈……”
他自顾自地笑着,好像完全不把我嗖嗖发射着毒箭的眼神放在心上。
我挥起拳头佯装要打他,忿忿地说:“我跟你说,你要是再拿我寻开心,我就抽丫的,别忘了大学的时候我可也是修过跆拳道的。”
“得,你现在也就只能跟我横了,不过谁让哥们儿仗义呢……”他发动了车子,转动方向盘。
我看着窗外陌生的街道,轻声问:“你怎么会来?”
“嗨,我这不是秉承人道主义精神,关爱单身狗人人有责嘛……”
“你……”
在看到我再一次挥舞的拳头之后,顾泽很识相地屈从了,笑着说:“我这不是担心你,想着来带你散散心嘛。”
“去公司。”
“啊?”
“啊什么啊,我不得赚钱养活自己啊,我哪儿像您呐,有过亿家产供着……”我一脸怨念地跟顾泽斗着嘴,竟然没多久就到了公司。
公司里年轻的小姑娘不在少数,尤其是在我们这样的行政部门,年轻貌美永远是创造业绩的不二法则。
我刚刚走进去我们部门的办公室,几个刚来公司不久的小姑娘便笑容甜美地朝我问好。
她们看上去真的很漂亮,青春闪光,灿烂美好,像是散发着香气的娇艳花朵。
我不由得在心里感叹,虽然我也只有二十八岁,可是现在的自己,俨然已经发展成生命力顽强而茁壮的松树了,经过这么一闹,我身上仅剩的柔弱都消失殆尽了。
辛迪看着我迎了上来,她是两个月前芬姐安排在我手下的新人。
她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复杂,走到我身边朝我轻轻点头致意,然后微微踮起脚尖在我耳边轻声说:“陈姐,张总在办公室等着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