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终……人散么？”如女子般漂亮的脸上露出恍惚的神色, 侧过头看看身旁的好友，离别纵然伤感……可这个人似乎比悲伤故事的主人公更……悲伤。
“演命者，能否——”神官在一旁提醒道, 在场的其他仙家也都是相似的反应, 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陛下, 这一千年世间多苦, 天界也常失了平静……”转过身的月狐琅, 朗声向遥远的地方说着，“下一千年……天不天，人不人, 是天界离开的时候了……天命书已经写下，烦请陛下送到天尊处。”
“果然如此。”天帝的声音沉沉传来, 沉默一会后, “只是, 还请演命者此后慎重决定下任，以慰世人。”
“恭送陛下和各位仙友。”月狐琅脸上的笑容比哭泣还让人心悸。
一时热闹的演命台渐渐重新变得清冷, 只有那一轮皎月不倦地照耀着，无论月下的生命是否期待着它的光华。
“命如莲，极美也不过虚虚生在淤泥之上……”白衣的女子幽幽说着，眼中流光点点，仿佛是流淌出清澈泉水, “金步日, 是吗？她有话要我告诉你……”
金瞳的男子慢慢登上高高的演命台, 双眼中只有眼前的她。
“她说, 谢谢你给她的这个故事, 很美很好。”
“她现在去哪里了？”
“也许……已经到了另一个故事中去了罢。”女子轻轻拂了拂长长袖幅，“我也该离去了……玉石琵琶终归是要归还给佛祖的。”说完, 她扬起嘴角，把最曼妙的笑容现在脸上。
“我们，还会有见面的时候吗？”问话的是琉璃，还是金步日？这一句“我们”所指的又是哪一抹清魂？答案已经不再重要……
“纵是相逢不相识……望卿忘却旧时约。”白皙得不真实的纤长手中托起一捧七彩辉光，在掌心中闪烁着，“这里，是我为自己、为你，也为她演的命……希望能解出你我她纠缠的命数。”
“解开么？”金色的眼睛映着七彩辉光，流光四溢，“是吧……也许解了就好了。”
看着白衣的仙子轻一扬手，辉光飞上了天际，闭上双眼相对的两人，脑中浮现的偈语……原来，这就是结局么？
“曲终人散……情深不再。”
………………………………
施歌已经在路口的长条石椅静静坐了很久了，他等的人还没有到。不远处公交站等车的几个中学女生正小声议论，明朗的笑声也传了过来，只是施歌倒不知道，人家小姑娘们是在议论，他这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的……帅气的男人，为什么坐在这样路边老年椅上，半天也不见动。施歌的注意力大概有百分之六十正不知在那里游荡，剩下的百分之四十，因为这条不算宽的小路对面，那个和他一样，已经等待了很久的身影而有了关注的目标。
那是一个怎么说……有些特别的女人，或者应该说还是个少女？虽然，施歌自己也不知道这所谓的“特别”来自何处。她坐在一间咖啡厅的露天街座上，长裙直垂到脚踝，长及背心的黑发在阳光下微微泛起金光，浓郁的黑色，从长发到秀气的衬衣……再到略显沉重的长裙。很少见到女生这样不遗余力的把黑色披挂在身上的，难道这就是让施歌觉得奇怪的原因？
奇怪的少女，没有其他的动作，只是显得很悠闲地喝着一杯冰水。这让施歌多少有些郁闷，年纪轻轻的，怎么会这么无趣……
又过了一会，仿佛一幅静止的画面终究还是被打破了——
“俞离！”顺着声音望过去，一个松了领带、微敞着白色衬衣领口的年轻男生小跑着过来，右手臂上挂着外套，还拎着有些鼓胀的公事包。看样子，应该是才刚刚开始工作的新丁，一下班就赶着来见女朋友吧……
黑衣黑裙的少女站了起来，微笑着轻轻招手。
“……原来叫俞离。”施歌奇怪地自语道，又像是觉出什么可笑的，自顾自地晃了晃脑袋，无声地笑笑。
此时，已经有些晚了，高峰期似乎已经过去了，刚才还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冷清了不少。这对于正无聊的施歌来说，实在是个好消息——因为，这样一来，他就可以继续不费劲的把部分注意力放在对面那对小情侣身上，而不必因为穷极无聊而烦闷。
“对不起对不起……老冯他们硬要给那个到我们那实习的小姑娘开欢迎会，你知道的，就是我那个学妹。我好说歹说才能脱身……你生气了吗？”小职员边道歉边注意着女友的反应。
她没有生气，一直淡淡的笑着，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这样的反应，似乎更让小职员难过……甚至有些恼火。
“……俞离，我知道你性格好，不过你究竟是不是完全不在乎我，交往这么久以来，你甚至从没有跟我红过脸……我实在不清楚这样的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也许从一开始，你就不应该同意和我交往吧……”小职员说着说着，自己却垂下了头，声音越来越小，“今天，我还是……不陪你去了……晚点再给你电话吧。”说完，那个打破平静的男子只留给他的女友一个在夕阳中有些凄凉的背影……
施歌不自觉的撇撇嘴，倒没想到对面的剧情瞬转直下：“还真是年轻啊……”说着这话的家伙，似乎忘记了自己也不过比他们大了几岁罢了。
男朋友走了，“黑色少女”——这是施歌在心里为她取的名字——慢慢地坐回了座椅上，静静地坐着，仿佛周身的一切也都随之静止了。施歌以为她该哭了，却怎么也没有等到眼泪，难道真像那个走了的小子说的，其实她并没有多在乎这段感情？
施歌仰起头，看着头顶遥远的地方，太阳已经不见了，虽然天空还是明亮的，但已经掩饰不住即将陷入黑暗的现实。
“你怎么还坐在这里？”对面再次传来了声音，施歌重新把视线转向那边，看清状况后，不禁轻声失笑……
“小子，还是回来了啊……”果然，那个站在少女身前，脸色不自然地敛着的，不是那个小职员是谁。
“你打算就这么坐到什么时候？”小职员冷冷地问，可是这样硬装出来的冷实在让人想笑，“今天是你很重要的日子……起来吧，要迟到了。”
被拉起身的少女放大了笑容，眼睛略带戏谑地看着避开她眼神的男友。
“你笑什么！……我只是不想以后怪我竟然连今天这样的时候都没有陪在你身边……别笑了！走啦！”小职员有些羞怒，快步走开，又停了下来，左手一张。
俞离垂头吃吃笑着，加快步子赶了上去，把手放进了那只手中……虽然似乎仿佛也许有那么丝迟疑，但施歌更相信那是自己一时的错觉罢了……真是一对年轻的情侣啊……
那边的两人终于也走远了，施歌又重新陷入了无边的无聊。
施歌觉得自己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了，可是身子似乎已经倦了，不愿挪动半分，那就算了吧……就这么等着吧。
好不容易，女友的电话响了，一如相识的时候一样，这个女人从来没有一句废话，这是他最欣赏她的地方。
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浮尘，在这个出名灰尘多的城市，就这么坐在路边一个多小时，身上不负众望的承满了无奈的灰尘。施歌挠挠头，不明白自己这一个多小时的等待究竟有什么意义，女友终究还是因为下班迟了些而直接去目的地了，刚才的那通电话就是她通知自己，要他赶紧也过去的。
为什么会有人对画展这么无聊的东西充满兴趣呢？施歌无奈的看看身边的女友，还有在场等候的其他人……人还不少，看来今天办展的画家还挺有人气的。
“东张西望什么？”女友的话把施歌吓了一跳，他敷衍地笑笑当做回答。
“喏，这是今天画展的宣传册，知道你没兴趣，所以很谢谢你愿意陪我来……不过，这册子还是看看吧。”
从女友手中接过那本薄薄的宣传册，施歌随意地翻着——
“开始入场了！”被女友拉着，施歌顺着进入展厅的人流走进了一个奇怪的世界……
茫茫的云海深处，一袭同样纯白的身影舞动着，不远处的男子似乎是在吹奏，层层云雾只隐约露出一点石板，让人恍然发觉这是一座云台……笔法很粗糙，人物很模糊……可是感受，为什么会觉得心口有些堵得慌？施歌深深吸气，却只是让心口隐隐痛了起来，他不自觉的往后退，很自然地——撞到人了。
施歌忙转过身，女友正专心致志地看画，没有发现自己的男友这边出了什么事。
“小姐，你没事吧？真是不好意思！”施歌轻轻握着那个被自己撞到的女子的小臂，把她扶了起来。
那个女子站稳后就忙把手臂收了回来，向施歌摆摆手，示意没有关系。
竟然是她！施歌很惊讶，想不到居然是自己观察了很久的那个“黑色少女”，这个时侯她换了一身略显华丽的衣服，难怪一下子没有认出来。
同时，施歌发现了另一个问题，她就这么一直摆着双手，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她是哑的？
“这边！”出口处传来唤声，施歌望过去，果然是那个小职员，他正冲这边招着手。
“真的没有关系吧？再次向你道歉。”施歌微笑着致歉。
俞离又摆了摆手，指指身后，示意自己要走了，然后就这么像小职员所在的方向去了。
“怎么了吗？”女友见施歌没有跟上来，也走了过来问道。
“没什么，见到了一个认识的人。”施歌笑笑，弯腰拾起掉落在地上的宣传册，“走吧。”
“恩。”女友挽起施歌的手，“倒不知道你还有会来看画展的朋友……”
手中的宣传册停在了画家简介那一页，一张略显苍白的脸，黑长的直发垂在脸颊边，照片下的名字用娟秀的字体写着——俞离。
可是……拿着宣传册的男子却只是无聊的四处张望着，没有低头去看。
从此，也不过是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