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的休整,部队又要继续出发。根据夏芸香和邱青莲的提议,邓克保命人采来野艾蒿,扎制成火把,以备行军时驱除瘴气。并根据钱运周的安排,李国辉要求每个人随身携带一些野薄荷或者野丁香,也能起到驱除毒蚊和瘴气的作用。
还好,李国辉等人所中瘴气不是太严重。两天后,这支部队举着火把又出发了。邓克保他们的分队还是走在两支分队中间。
“哎哟,我的眼镜掉了!”这是译电员赵丹萍的声音。走在后面的人赶紧过来帮助寻找,几个女兵也停下脚步往后看,邓克保也急忙跑了过去。只见赵丹萍由于掉了眼镜,俯身在四周到处胡**着,小李丹也在忙着扒开草丛四处寻找,许多男兵也相继加入帮助寻找眼镜的行列中。
“啊!找着了,找着啦!”小李丹指着附近的一堆草丛,望着眼镜在草丛中闪烁着幽暗的光泽,他兴奋地飞快向草丛跑去。
“呜!”一声闷响,小李丹一下子就不见了,只有那片草丛就像被风吹过一样,轻轻的晃动了几下,随后又安静下来。
“小李丹!小李丹!你在那儿?你在那儿呀?”人们焦急地喊叫着,几个女兵焦急的朝着草丛深处跑去。
“不要靠近!危险!”邓克保大声喝叫着,极力制止一步步走向草丛的女兵。
邓克保把竹竿伸进草丛探了探,原来那草丛下面是一个暗藏的洞穴,深不见底,扔下一个小石子,听到那石子多次撞击石壁向下滚动的声音。很显然,任何人掉下去,都无法生还。这位活泼可爱的小李丹,就这样,没留下一句话,悄无声息地留在了莽莽的野人山洞穴之中。几个弟兄挥刀砍去洞穴周围的草丛,邓克保用刺刀削去洞穴旁边一棵大树的树皮,并刻上:中国国民党军政治部演出队队员,未来著名的芭蕾舞演员李丹小姐殉难处。
女兵们失声痛哭,王丽君和赵丹萍哭的更厉害,政芬、邓克保等人拉他们追赶前面的队伍,她们甩着手,立在覆盖着草丛的洞穴边,好久不肯离去。
好容易劝她们转过身来往前走,刚走了几步,他们两人又不约而同的突然转过身来,擦着眼泪对着远处的大山呼喊:“小李丹——”回音在大山之间的森林中久久回荡着,凄惋而悲切,一直传到很远,很远……真是:
惨淡殷殷织美梦,春风失意未失形。
丹华初绽芳心翠,埋草深渊化陨星。
赵丹萍丢失了眼镜,行动更加不方便了,只能紧跟着王丽君,深一脚浅一脚,艰难的向前挪动着。早上吃了些野果和草叶,现在肚子又在咕咕乱叫。他们二人都在东张西望的寻找着什么。
不远处的芭蕉树上有几串野芭蕉,王丽君安排赵丹萍先坐在旁边的一块石头上,他要到那边采野芭蕉去。
“丽君姐,一路上你处处照顾我,比我还累,还是你坐在这儿休息,我去吧!”赵丹萍说。
“你丢了眼镜看不见,在这儿待着,哪儿也不许去!我去去就来。”王丽君拿着竹棍,转身走向芭蕉树。
快要走到芭蕉树时,王丽君脚下被软软的东西拌了一下,他回头一看,吓得差点而叫出声来:
草丛深处覆盖着两个国军弟兄,一个半躺,一个侧卧。两人皮肤大部分都已经发黑。半躺的那人腿上流着黑血,黑血下面是几个深深的毒蛇牙印。看得出是被毒蛇咬伤,来不及救治已经死亡。另一个嘴角流着黑血,呼吸急促,两只手还紧紧抓在那人受伤的腿上,嘴角不住地颤抖着。看来是为了抢救被毒蛇咬伤的弟兄,他用嘴对着伤口吸毒,自己也中了蛇毒。
王丽君欲走不忍,就大着胆子靠近那位嘴角流血、但仍然有呼吸的国军弟兄,用手替他擦去嘴角的黑血。只见这位弟兄使劲睁了一下眼睛,看了一眼王丽君,嘴角又抽dong了几下,像是要说话,又像是在微笑,但是没有说出一句话,就咽气了。
王丽君不敢哭出声来,她生怕惊动了赵丹萍。怕让更多的人看到这一惨景,也不敢再往前走去摘野芭蕉了,她怕毒蛇仍然藏在芭蕉树周围。所以,她胆怯的后退着,然后转身跑了回去。
“丽君姐,你终于回来啦!你摘的芭蕉呢?”赵丹萍问。
“啊!那些熟透的芭蕉都让前面的弟兄给摘走了,剩下的那几串野芭蕉刚落花不久,还不能吃。走!前面还有更多野果!真的。”王丽君继续领着赵丹萍往前走,追赶前面的队伍。
邓克保领着这支队伍,望着时隐时现先头部队的背影,踏着先头部队开辟的道路和足迹,一路蜿蜒行进艰难的走去。
前面似乎开阔了很多,大山来到这里也低下了头,不见了高耸入云的险峰,只有蜿蜒起伏跳动如波的脉岭缓坡。
前面又是一条河。显然,这是不久前的一场大雨引发山洪,由深山密林中一条条峡谷汇流而成的一条激流,河水中泛着黄黑色的浊浪和许多树叶、草叶,部队要往前走,就必须越过这条河,没法绕。因为往东南绕,汇集支流后的河水会越来越多,河面也会越来越宽,况且那里更靠近中缅边界,一定会有缅甸边防军把守,不能去;往西北绕,又要进入深山密林,不知又要迂回到什么时候才能够出得来。况且第一分队已经过河了,他们就在河对岸的林地里等待着。对岸还留有他们过河后丢弃的棍棍棒棒等东西。
几个女兵呆呆地站立在河边的灌木丛中,望着浑浊的河水急速地向前流去,每个人的心里都像这浑浊的河水一样,不停的翻腾着。虽然这些天她们已经趟过了很多河,可队伍总是挑选河水不太深、水流不太急的地方过,大家相互搀扶着,又有众多兄弟的照顾,所以并不可怕。可眼前这条河,水流那么急,谁知道到底有多深?刚过完新年不久,天凉水冷,就算水流不急,人浸泡在冷水里边也要冻得浑身打颤。更何况是激流?这激流大有荡涤一切之势,过河的人要是真的被大水冲倒了,那是绝无生还希望的。用一首诗形容那河水:
劈山卷树荡深渊,一泻狂飙闹险川。
咆哮奔腾声沉怒,欲将石障化云烟!
天空乌云翻滚,随时可能下雨。要是再下雨,河水一定还会涨。看来不能等,要抓紧时间过河。邓克保看了一下天空,一挥手下定了决心:过河!
“彭云飞、武大昌!”
“到!”
“你们二人都是河边长大的,从小就喜欢玩水,你们看,这河该怎么过?”邓克保问。
“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们二人马上就可以游过去。可是咱们队伍里的人大多数都不会游泳,还要带着这些女兵和娃子们过河,现在的河水还那么凉,你看大家都已经精疲力尽,穿的衣服又破又少,怎样过河,我们还真的没有经验。”武大昌说。
“我想是不是这样。”彭云飞说:“用长竹竿搭桥……”
“那不是废话吗!搭桥?来得及吗?”武大昌打断了彭云飞的话。
“听我说完嘛!”彭云飞接着往下说:“好在这条河不是很宽,只有中间的水流急。我们还必须从水面又宽,水流又急的地方过河……”
彭云飞要捡水流最急水面最宽的地方过河,许多人都不理解。邓克保问:“为什么?”
“水面越宽,水流越急的地方,水就一定不会很深,越容易趟过去。”彭云飞很肯定地说。看着邓克保等人都在认真听着,彭云飞继续说着他的主意:
“我是说,我们挑选一个河水比较浅的地方,用一根长竹竿架在河中间的水面上,两头由身强力壮的弟兄们把持着,大家扶着竹竿过河。过河后的兄弟在那边点起篝火来,好让以后过去的人烤火取暖,怎么样?”
“好主意!”武大昌猛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过去我们经常摸着石头过河,今天要摸着竹竿过河!好!我马上去砍竹竿!”
砍好了竹竿,武大昌率先趟过河去,他拿了一根细竹棍,测试着每一处的水深。好在这个地方没有太深的水,最深处也就是齐腰深。武大昌顺利的过了河,招呼着对岸把那根长竹竿递过来。
邓克保和彭云飞两人抱起长长的竹竿,下到水中,共同用力把竹竿的一头递了过去。武大昌站在紧靠河对岸的河水中接过竹竿一头,那根竹竿就像独木小桥一样横在河面中间。
第一个、第二个国军兄弟一前一后扶着竹竿尝试着渡过河去,和武大昌站在一起,共同抱住竹竿一头,充当桥墩。
邓克保站在水中,看着刚才渡过河去的士兵,像是下命令似的向河岸喊话:“大家注意:一个接着一个过河,不要拥挤,后边的人要等前边的人过了河中心,才能开始过河。注意河水太急,脚下一定要站稳。站不稳时就紧紧抓住竹竿,千万别松手。还有,谁要是万一被河水卷走,任何人都不能去救,一去救,就会两人一起被洪水冲走。我是在长江边长大的,对这种激流太了解了。我们每个人只能自己多加小心,自己照顾好自己。记住:不许救被激流卷走的人!这是纪律,也是命令,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声音不很整齐的回答着,而且有高有低,稀稀拉拉。这些军人对眼前的这条河流为何显得没有一点儿底气?
激流咆哮卷石砂,肉跳心惊两腿麻。
不是残兵珍性命,人生怎就似昙花?
不知这支部队渡过激流到达对岸还要花费多大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