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不在意,夜空那半圆的月已隐进重重暗云中。脚下似有指引,一路磕磕撞撞竟是到了后山的冢岭。没有月光,星子也无一颗,只远远近近一抹抹黑影。放眼望去,那一块块凸起前的刻碑,宛若一只只从山岭深处探出的手,在寒风中挣扎抓握,凶猛却又无力。
鱼左舟在座座坟冢间穿过,只觉那风更寒、夜更暗,眼前渐渐模糊一片,似是陷进一个黑洞,没有尽头。
她靠在一石碑上歇口气,闭上眼睛,使头脑努力保持一丝清明。她其实心里很清楚,可内里却有一股劲,让她想大声喊、大声尖叫,让她想在这冢岭里狂奔、发泄!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可她控制不住,她甚至想到了死!
“怎么会这样!”鱼左舟抓着自己的头发,觉得自己的魂魄已出,正悬在半空看着自己,而自己的这幅躯体已不再是自己的了!她从未有过的害怕,她怕再这样下去,会拔出刀杀了自己!
咬住舌尖,鱼左舟脑中一个机灵,却是想起在皇宫那晚便是这个感觉!她咬牙站起身,转身四处望,却长夜寂寂,一切如旧,可她心里知道,她怕是已经被人盯上了!
而待她回过神,发觉自己此时已好许多,眼前也逐渐明朗起来。她重新坐下,不由思索,白天之所以顺利进三王岛,是因为鱼叔叔或者岛主本知道,故放她进来。而那个盯上自己的人,是如何进来的?以她现在的功力,想硬闯出三王岛,也根本没有可能。隐在四处的机关阵和高手,随时可以至人于死地。那么,那人定是功夫极高之人!
念至此,鱼左舟在寒夜里竟是一身冷汗!白天说的没错,自己若不想为他人所用,一定得使自己
变得强大,不仅武功,还有内心!
鱼左舟握紧拳,看着四周重山苍劲的剪影,顿觉一股浑厚却有力的气势冲入骨髓,本疲惫不堪的身体也似轻了许多。
也许,一切不过心魔。
冢岭中腰一处平坦的高地上,安置的是历代三王岛上重要人物。虽历代岛主遗骨葬于沉关别洞,但岛主夫人却是不能随葬的,故葬在这高地上。
“鱼独钟爱妻千阙之墓”,鱼左舟在娘亲坟前跪下,时隔十多年仍是不能自己。鱼左舟先是恭敬的磕了三个头,抬眼望着那墓碑,竟是五味繁杂。她虽不是自己亲娘,而一直以来她都是鱼左舟唯一的娘亲,可……
“娘,小鱼来看您了!”鱼左舟努力露出一抹笑,“您说让我好好活着,一辈子快快乐乐,可当我从蜀巫被救出,或许就注定不可能那么容易活得快乐……太多的事情我知道的太晚,想想我一直自负引以为豪的都是假象,我在乎的人要么离我而去,要么欺骗我……还是觉得挺可悲的。”
鱼左舟暗自嘲笑,又舒了口气,“我宁愿相信您当初将我带我回三王岛,是为了救我一命,而不是所谓的替身。替身……又是谁的替身?木瓜……不管怎样,没有您就没有鱼左舟,再难接受我也认了!”
“娘,您说成长不只指年龄的增长,更知学会忍耐、懂得担当。您说我总长不大,可现在我觉得自己都苍老的不成样子了……您放心,我会好好的,一辈子快快乐乐!”鱼左舟重重磕了一头,想起娘亲生前遗容,又想起席王山上婆婆那话,她真的是郁结而死么,又是为何事?
她望向沉睡中的三王府,心内一阵恶寒。
那里,藏着太多秘密。
娘亲如是,岛主如是,鱼叔叔如是,木瓜如是,初九如是,自己也如是……
走下高地,向右侧望去,悲痛再次悄然爬起。看到石碑上“二大”二字,鱼左舟还是如梗在喉,酸涩不已。石碑一侧的石台上结了一层冷霜,她用手抹去,却觉指腹竟比那霜还凉。
在石台上坐下,鱼左舟伸手揽住那石碑,抱在怀里,泪水顺着脸颊流下,她还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长夜总有尽,待天已蒙蒙亮时,鱼左舟才稍稍一动,身上却早冻透了,僵硬的厉害。叹口气,提起内力将寒气驱散,稍稍缓过来,才知天上竟是飘起了雪花,地上也浅浅积了一层。
鱼左舟拂去碑上雪花,嘴唇张了几张,终是暖着语气道,“二大,头儿不能一直陪你。其实人一辈子如何,终是不过如此……你放心,我会带他来看你……他心里还是放不下你……头儿走了!”站起身,细细凝望片刻,鱼左舟转身迅速下山。
未至山脚,却忽听得远处林中几只寒鸟怪叫,倒是像受了惊吓。鱼左舟不敢马虎,脚下一提,急点乱石,已至鸟叫处。而四周又是死静,不闻异常。鱼左舟紧绷的神经稍松,暗笑自己太过紧张,而眼角撇至一旁树梢,不由背脊发凉,只见一僵死的鸟嘴里竟衔着一盏极小巧的莲灯!
——提风九安!
鱼左舟握紧拳,眸光渐渐狠戾起来,他们终究不肯放过自己!上次青崖上小聂帮自己挡住的就是提风九安的人,难道他们也在找贼不偷,八宫一井阵与策龙鞭有关?
自地上射出一石子将那灯击碎,鱼左舟冷哼一声,甩袍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