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爽一进了人群,知道那几个安保人员自会维持秩序,也不理会那对斗鸡样的日韩人,朝着一盆被踩断几片叶子的兰花就扑过去,满脸心疼地把那盆兰花抱起来,细细地打量着,将一片仍旧半残未断的叶片又扶起来,可一松手,那叶片就又耷拉下来,再扶,再耷拉……
那俩日韩人站的最近,自然而然地转移了注意力,看着顾爽一脸的不可思议。那些被安保人员隔离开的观众们,也渐渐注意到了顾爽傻傻的动作,好奇的有之,不屑的有之,不以为然的有之……目光可谓缤纷,不一而足。
顾爽却好像根本没注意到这些聚焦在她身上的目光似的,仍旧一脸痛惜地抚弄着那盆受伤的兰花。
裴振宁和霍梅青几个员工看到老总这副样子,都有些忐忑不安,毕竟这些花都是公司的财产,自己这些人没能看顾好,损坏了兰花也就是损失了公司的财产……顾爽这位老板看起来平日里挺和蔼的,看她这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谁知道过后怎么发作他们呢!
朱莉则明显没有忐忑和不安,却有些担心。顾爽什么性格她自然最了解,自然清楚顾爽虽然是从苦日子里过来的,却绝不是那种一分钱都看在眼里的守财奴。若是公司员工受伤嘛,顾爽心疼还有可能,不过是一盆兰花,而且朱莉还清楚,这些外围的兰花看上去漂亮,在别人眼中也算是小极品,但在他们天泽公司实在算不上什么,胡俊修的花棚里不说要多少有多少,但这个级别的小极品兰花没有上万,几千株还是有的。顾爽怎么可能为了这么一盆微不足道的兰花如此伤心?
咦,难道是这盆兰花有什么特别的故事?黄金档电视剧看多了,种种狗血剧开始自动自发地在朱莉的脑海里上演。
顾爽在那里摆造型都快摆不下去了,被众人聚焦瞩目的感觉实在是难受哇,只这么一会儿功夫她就有些受不住了。她真是好奇,那些明星大腕是什么样的神经,居然那么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他们的神经太强悍了,她只有佩服的份儿。
“顾总,对不起,您的爱兰我们没能保护好……”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充当起天使来解救顾爽于水深火热之中了。
顾爽抬眼,悄莫声息地给了顾彬一个鼓励的眼神,心下感叹,上阵亲兄弟,打虎父子兵,关键时刻,还是自家弟弟理解她啊!
“这些花是公司的园艺师们辛苦几年培育出来的,是无数心血浇灌出来的结晶,难道你一句对不起就完了?”顾爽立刻顺着杆儿就往上爬。
顾彬立刻点头认错,完了指着那两个呆呼呼仍在看戏的韩国人和日本人道:“不仅仅是花没看护好,还有一件事,刚刚这两位客人因为竞购兰花发生了争执,我们一时没能保护好,蹭脏了裤脚……那个,他们都是国际友人,我们是不是应该关心一下两位客人的伤势?”
顾爽和众人自然而然地顺着顾彬的手指看向那个日本人和韩国人。日本人穿着一条浅灰色的西装裤,顺着顾彬的手指,一小片绿色的汁液印迹和一小块青苔痕格外的醒目。而另一边的韩国人身上没有什么,但他身边跟随的一名翻译的锃亮的皮鞋上沾着一块泥土,关键是这片泥土上还附着一小片兰花叶子,众人几乎不用看,也都能知道,这片叶子的来源--毕竟刚刚顾爽扶那片兰叶的动作做了好半天,众人再怎么记性不好,也能看出这两片叶子是出自一棵植株了。
这下,裴振宁和朱莉立刻就明白了,感情顾爽刚刚那一番作态是为了这个,脸上的忐忑和担忧顿时就散了。
裴振宁更是唱念俱佳地走上前来,对那韩国人和日本人歉然道:“几位先生,对不住,刚刚没有看护到,不知你们受伤没有?”
韩国人和日本人此时都有些被硬逼着上架的感觉,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裴振宁接着道:“请多多原谅,我们这就派人送两位先生去就医。”
说着,朱莉也特别好心地补了一句:“几位先生,过一会儿,我们这边将举行兰花推介及拍卖活动,人会更多,再照顾不周,伤了几位国际友人就不好了。”
本来天泽公司的展位并不怎么瞩目,这一场混乱还都是因为这两位竞价太过激烈引起的呢。此时,听得即将举行竞拍,两人当然不肯就此离开。
那个韩国人脑子比较好使,立即叫道:“几位太客气了,刚刚是我的人不小心碰坏了贵方的兰花。我负责赔偿,而且,我的人也没有受伤,并不需要就医医治。”
一听韩国人这么说,那个日本人也反应过来了。人家根本不是真心道歉,这是指着就医的借口将自己打发走呢。
立刻也道:“是是是,我也没有受伤,并不需要医治。而且,刚刚碰坏兰花也有我的责任,我也会负责赔偿。”
顾爽当即反对道:“那怎么可以。明明是我们照顾不周,让你们碰伤了,怎么还能要你们的赔偿。你们,快点儿将这几位先生送去医院医治……耽误不得了,我们马上就要进行竞拍了。”
那个韩国人和日本人哪里肯走,态度坚决地赌咒发誓地要留下。
顾爽实在是受不了他们的呱噪,只好同意他们留下,却又为难道:“这盆兰花也不是什么天价珍品,你们都争着赔偿,让我好为难啊。算了,这样吧,谁赔偿,等会儿兰花竞拍谁有优先拍卖权吧……”优先拍卖权,就是同等价格有有限拍卖权的就可以竞拍成功。
韩国人和日本人当然不肯让对方得逞,两个人立刻喊出赔偿金额。
“十万!”韩国人。一贯的小气。
“十二万!”日本人。也不大方。只是他稍稍慢了半拍,彰显出他天性中的狡猾。
可韩国人忘了还有个竞争者,很快就再次报价。两人你来我往,很快将那盆兰花的赔偿金额抬升到了四十万。最后,还是韩国人获胜。趾高气扬地填了支票交给顾爽的同时,还挑衅地对那日本人挑挑眉毛哼了一声:“不论是岛屿还是兰花,你们日本人都不行!”
似乎是怕日本人听不懂,韩国人这句话竟然还是用流利的英语说得,只把那个日本人气的吹胡子瞪眼睛的,却也没办法。片刻,日本人自我安慰了一番,挤出一个阴阴的笑容,对那韩国人道:“你最好保证你的账户资金够多。否则,谁笑到最后还很难说呢!”
这下轮到韩国人黑脸了。
顾爽则根本不理会这些人,立刻将支票交给霍梅青电话查询确认。等这边确认过后,顾爽回头,就见那韩国人和日本人仍旧在那里对峙着,不由皱了皱眉头,接着就对两人的翻译道:“你们给两位先生讲,他们这样敌对,我真的很难做。大家都是热爱兰花的人,伤了和气都不好。竞拍暂时押后,改至下午五点在阆中大酒店小宴会厅举行。二位若是有意参与竞拍,敬请届时参加。”
那日本人和韩国人听了翻译的话,都有些悔不当时,还想再劝说一下顾爽,顾爽却已经趁两人不注意的时候,抱着宝宝进了人群,眨眼就不见了。
兰花损坏了一盆得了补偿。有了展会派过去的安保人员,兰花和展位的安全也不用在担心了。顾爽带着这些兰花来,本就是为了拍卖的,之所以押后,一来是想积聚更多的人气,二来,在博览会上竞拍,人群太多,无法让竞拍者更专注地参与竞拍,万一操作不慎,还有可能引发不必要的麻烦。竞拍是赚钱的,不是来惹麻烦的。
之后,每每又上前询问几种珍品兰花的人,工作人员都会发一份竞拍通知。
下午四点半,顾爽和天泽公司的一干工作人员带着一系列的兰花到达阆中大酒店的小宴会厅。
不出所料的,小宴会厅里已经坐了几十人,既有参加竞拍的,也有闻风而来的媒体记者。竞拍顾爽没有跟随主办方露面。裴振宁邀请了一名专业拍卖师来主持。
临近五点,顾爽随着几名竞拍者一起走进小会议厅。
在竞拍席后排入座。顾爽放松地关注着前边的情况。
拍卖师是个三十五六岁的年轻人,举止干练,神情温和又隐隐带着一点儿傲然。五点一到,拍卖师大踏步地走上主持台,目光往下边巡视了一周,微微一笑道:“诸位来宾,晚上好,今晚由我--中青拍卖集团的拍卖师徐小文问大家服务。下边,我就带着大家了解一下今天拍卖会的宗旨。今天的拍卖会是承接自s省天泽公司委托的兰花专项拍卖会……”
“说起兰花来,在座各位都是行家里手,我这个门外汉就不多做卖弄了。我只是简单地介绍一下,今天拍卖品的大致情况。今天的拍卖品可谓囊括了兰花几大优秀品种的顶尖作品。不但传统的春兰、蕙兰、建兰、春剑等都有代表作品,就连频频爆出极品的莲瓣兰,今晚也有堪称佳品的极品莲瓣兰出现,而且,这种莲瓣兰,我可以保证,在此前的各项展销博览会上,都没有出现过。也可以说,这些都能算得上是绝品真兰,其稀罕珍贵程度,不用我说大家也都清楚……”
巴拉巴拉的说了足足有一刻钟,其间连个磕巴都没出过。顾爽心中暗暗佩服,这人不但嘴皮子利落,而且确实做了不少功课,对几种兰花的特征特性市场运作特点等,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就是不知下边的拍卖四五六能不能做的出彩了。
顾爽不动声色地冷眼旁观,到场的竞拍者却有些等不及了。三三两两地和身旁的熟人交流着心得,也有些不时翘首看看主持台斜后方,今晚拍卖的兰花即将从那里送上台来。
准时五点,那个韩国人和那个日本人小先后到场,匆匆地走到竞拍座上坐了下来。顾爽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今晚可是有号称兰国饕餮客的台湾人和韩国人不止一位,这两位想要顺利拍到那几盆极品兰花,就该多下下功夫了,多出出血了。
这边俩外国友人刚刚坐好,台上的拍卖师也举起了手中的小锤高声道:“下边拍卖开始,有请第一个参拍品。”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名身着大红色旗袍的漂亮女郎捧着一盆兰花摇曳走来。此次参展的兰花统一用了青花瓷花钵,古朴清雅的青花瓷搭配着极品兰花,当真是相辅相成,更凸显出兰花的清远幽雅。女郎捧着兰花一步步走进会场,人美,花更美。不少人的眼睛都有些发直,直直地盯着那个曼妙的身影,只是目光最后的落点是女郎还是兰花,那就只有各人自己清楚了。
兰花被那双纤纤玉手捧着,送到拍卖台上,然后袅袅退下。
拍卖师微微一笑,目光扫过全场,大声道:“这第一件拍卖品,是来自天泽公司的异品春兰。春兰别名双飞燕、朵朵香、草兰、兰素、山花、兰花,《本草纲目拾遗》中记载:‘草兰,叶短而狭,春花者名春兰。’《植物名实图考》:‘春兰叶如瓯兰,直劲不欹,一枝数花,有淡红、淡绿者,皆有红缕,瓣薄而肥,异于他细叶柔韧,一箭一花,绿者团肥,宛如燃蜡,黄者瘦长,缕以朱丝,皆饶清馥,又有一箭两花者,名双飞燕。’
春兰以叶态优美,香气馥郁为诸兰之首。这一品异本春兰,叶态挺拔,清、秀、奇,花为蝶瓣花,素色花,颜色素雅大方,花冠大而美丽,比普通春兰的花冠直径大至少五毫米,而且,最为称奇的是,一般春兰都是花朵单生,这一品异本春兰的花朵却是双生并蒂,乃极其罕见的并蒂兰花。称其为稀世孤本也不为过。这品异本春兰的底价是……二十万人民币。每次举牌竞拍者,不得少于一千元。下边,竞拍开始……”
拍卖师的小锤随着话音落下,人群中立刻就有人开始出价。
“二十万零五千!”
“二十一万!”
“二十五万!”
……
竞拍出价的声音此起彼伏,几乎不用拍卖师多说什么。但顾爽却注意到,每次加价的幅度都不高,将近二十个人次出价,价格却还在二十万到三十万的价格区间里缓缓徘徊。而且,那几位重点关注的竞拍者也无人出手。
顾爽脸色平静,心下却不由忐忑。现在兰市如同经济一样持续低迷,虽说她手里拿出来的兰花品种都不一般,最次的也是花型增大花色增艳的,但也肯定会受到市场低迷氛围的影响。顾爽已经做好准备了,若是拍卖价不理想,她就干脆出手拍下来,带回去。特别是那株石斛兰,在她手里也是珍品中的珍品,若非价格特别满意,她也不希望这个花卉品种被贱卖流出国。
这些年,韩国、日本等国的某些人士大肆来中国购买高档兰花,特别是新品种、新发现的野生品种,他们只要碰到都会不惜代价地买回去,致使国内名兰品种外流严重,更为严重的是野生兰花资源受到了灾难性的破坏,许多著名的产兰区已经绝了野生兰花的踪迹,更别提异本、珍本兰花了。长此以往,作为兰花原产地的中国,势必会出现无兰可赏的尴尬境地,届时,若我们的后人想要赏兰,只怕就要去日本或者韩国去购买了。到时候,再想将流失的珍稀品种买回来,只怕要花的价钱就不止现在卖出的价格了,翻一倍、几倍乃至十几倍都不无可能。
这一点绝对不是危言耸听,更不是杞人忧天,古董文物的外流早已经给我们上了血淋淋的一课。
古董文物的外流,可以上溯到英法联军和八国联军的侵华抢掠,也可以上溯到诸国列强对敦煌文物的盗窃,还有日本侵华的劫掠,这一些之后,当我们站起来当家作主之后,却又无数的盗墓者、文物走私者,将那些好不容易从纷飞的战火中留存下来的文物古迹,却被自己人偷盗破坏,偷运走私出境,无数根本用金钱无法评估的文物,却被文物贩子的一己私欲所破坏,很可笑的是,那些文物贩子所得的有时候不过是几百甚至几十块钱。当终于醒悟过来的时候,再回首,无数珍贵文物已经流失,一些爱国者去往国外的大拍卖场回购,所花费的金钱往往数以千万,乃至数以亿计。这前后的对照,不能不让人痛心疾首,也足以引起无数人的深思,并引以为戒。
当然,顾爽此次拍卖兰花的情况又有所不同。她拿出来的这些兰花,‘轻波’和‘香雪’在她手里不过是二等货色,即使那株石斛兰,也并非独本,她卖了这一盆,手里至少还能拿出十几盆,而且,只要太岁和血果、紫玉还在,她就还能拿出进一步改造的品质更高的珍品兰花。
自己手里有更好的,这些次品拿来换钱也就很正常了。当然,是在价格合适的前提下。
“三十八万八千!”一个响亮的声音报出一个新价。整整比前边的三十五万高了三万八千元。拍卖会场一下子安静下来。
拍卖师在上边开始鼓动三寸不烂之舌,可是任凭他口灿莲花,也没有人再加价,随着一二三的数数声,拍卖师手中的小锤落下,此次拍卖会第一个拍品异本并蒂春兰以三十八万八千的价格成交。
现在市场上的名品春兰价格几乎都没有突破十万元的,稍稍次一点儿品种更是落到了一万元以内,这一盆异本春兰,虽然是并蒂,并且花型有所增大,但说起来,品种改造效果并不怎么突出,更主要的是,并蒂花卉的传承性并不稳定,这一次开出了并蒂兰花,它的分蘖株几乎都无法再继承这种特性,甚至,这一株兰花再一次开花,都有很大可能开不出并蒂花来。所以,三十八万的价格,顾爽也觉得能够接受。
接下来又有七八盆各色兰花被送上拍卖台,最低价拍出的是一盆素色蕙兰,拍出价是十八万;拍出成交价格最高的是一盆绿芯鹅黄花瓣的梅形兰,普通梅兰只是形似,花香却仍旧是兰花香气,更重要的是这盆兰花不但花色美,而且拥有非常正的梅花香。故而拍出了四十六万的高价。
再接下来,是一盆‘轻波’,轻易地拍出了三百八十万的高价。
又是几盆相对普通的兰花之后,是一盆‘香雪’,拍出了三百六十五万的高价。
最后,作为压轴的石斛兰被送上了拍卖台。
拍卖师在台上开始介绍这盆石斛兰的卖点:“石斛,乃属于兰科,算起来,并不属于狭义的兰花范畴,历史上更多的是将石斛兰作为药材使用,为中国传统的九大仙草之一,千百年来,与人参、灵芝齐名。益精滋阴,常服可驻颜色,轻身体,益寿延年,如神仙矣。但是,随着石斛的不断发掘和培育,石斛兰早已经成了大家公认的一种兰花品种。
但普通石斛兰颜色艳丽,花朵繁密,却一直缺少兰花的神韵,更多的流于艳俗。这一品石斛兰,不但颜色秉持了石斛兰的绚丽,而且,形神兼备,挺拔傲然,清丽优雅,更重要的是,这品石斛兰无论茎干还是花朵,都呈现出一种异样的半透明玉石翡翠的质感,流光溢彩,宛如最上等的玻璃种翡翠,贵气天成,实在可称为石斛兰品质的一种超越。可以说,这品石斛兰丝毫不亚于正种极品异本兰花,甚至价值更高,因为,这品石斛兰是有史以来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展现在世人面前。”
说着,拍卖师还不遗余力地邀请竞拍者上台近距离欣赏极品石斛兰的绝世风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