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叹之后,顾爽猛地记起,之前安排人去给协议养殖户抽血化验的时候,没有包括已经停止协议的那一部分,也就是说,像王爱花这种情况都没包括……
顾爽赶忙又打电话给相关的工作人员补了这个遗漏,这才走出门,回到院子里。
王爱花啰嗦了半天,二宝三宝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已经睡着了。
顾爽一走出来,趴在童车旁的熊熊立刻站起身来,却并不移动,直到顾爽走到近前,它才用毛茸茸的大脑袋蹭蹭顾爽的腿,以示亲密。
抬手摸了摸熊熊,顾爽心中一片柔软。
她抱着宝宝在棚屋里避雨枯坐的那夜,是她和宝宝最无助最困难的时候,熊熊却在那一夜到了他们的家门口,从那天起,熊熊就成了这个家的一员,并一直一心一意地守护着她们这个家,守护着她,守护着宝宝,如今又如此守护着二宝和三宝。就连当年郑卓然对顾爽最深的印象,也是孤寂无依的顾爽依靠在熊熊身上的画面。那个时候,顾爽身边,除了需要她保护的宝宝之外,唯一可以用来一靠的,只有熊熊。
熊熊虽然只是一条犬,但在顾爽和宝宝心中,早已经把它当成了家中的一员,与其它宠物截然不同。
探头看了看童车中安然酣睡的二宝和三宝,顾爽嘴角翘起的弧度更大。
她回身靠着熊熊坐了下来,并将身体倚在熊熊庞大健壮的身躯上。熊熊的身体毛茸茸的,带着让人安心的热度,一如记忆中那样舒服、安心。
熊熊发出一声低呜,大脑袋微微一侧,似乎是让顾爽靠的更舒服一些。
初春的午后,阳光和暖,背后的楼房、身旁的小院都已经不同于当初顾爽孤寂无依时的景象,但再次依靠在熊熊身上,顾爽却仿佛一下子放下心中所有负重,在这一刻,她放空了思想,平静安详,感受着这春日的和暖。
十几分钟,很短,顾爽却觉得很长,好久没有这么彻彻底底放松自己了。
睁开眼睛,回身,抱住熊熊大脑袋蹭了蹭,顾爽起身,将童车推在熊熊身边,又俯身将二宝蹬开的小被子盖好,再转身,她脸上的放松和惬意已经敛去,再次恢复了一贯的温婉却内敛的微笑。
接下来,时间似乎过得慢了下来。
各大媒体仍旧每日轮番报道着人感染禽流感的情况。每一天都有新增病例,每一天都有人因为感染禽流感死去。整个国家都人心惶惶的,越来越多的地方取缔了活禽交易市场。渐渐地,这股浪潮从城市席卷向广大的乡村,越来越多的村庄失去了鸡鸣鸭叫。城市广场上的鸽子或被收起或被宰杀,天空中的飞鸟的身影似乎也渐渐地少了……
越来越多的养殖户被迫低价售卖成品鸡鸭,越来越多的孵化场关门停业。这一切也不可避免地影响到了天泽公司,一品系列禽类产品,销售越来越难,越来越多的协议养殖户开始惴惴不安,纷纷前来询问,他们继续养鸡鸭,最后会不会颗粒无收。甚至有些人已经顶不住跑来公司交涉,想要解除养殖协议,但这些人不甘让几十天的辛苦和付出付诸东流,竟要求天泽公司将他们养了几十天的鸡鸭回收……
最初,顾爽没有理会,只是让内勤工作人员负责接待。
这些人因为惶惑因为恐惧,都有些神经质,不论天泽公司的内勤人员怎么劝说,他们就是一口咬住了,让天泽公司回收半成品的鸡鸭,并赔偿他们的损失。
员工们说得轻了,他们充耳不闻,不予理会。员工们说得多了,这些村民们就拿出自己的压箱底本事,一哭二闹三上吊,耍泼撒赖,无所不用其极。
随着一个人找上门来闹,很快就有了第二个,第三个……越来越多的人跑到天泽公司来吵吵嚷嚷地要求天泽赔偿他们的损失。而且,这些人来到之后,就很不客气地霸占了办公室,或坐或卧,到了吃饭的时间就跑去餐厅吃饭,竟是拿出了一副耍赖到底的架势。
顾爽最初念及这些人都是相熟的乡亲,没让安保部门为难他们。等她发觉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再想动用安保科,却已经发现来闹事的人数已经迅速从一人扩大到几十人了。
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好多都是六七十岁的老头老太,还有两三岁四五岁的娃娃,安保科的人还没等碰到他们呢,那些老人就往地上一坐一躺,哭叫着杀人啦之类的,那些娃娃也被吓得大哭……这种情势下,安保科的人员,即使李刚也没了办法!
当兵的人还不敢对老百姓怎样,更何况,他们早已经脱去了那一身军装,如今不过是一间公司的安保人员!
而让天泽公司员工们比较疑惑的是,作为天泽公司首脑的顾爽,却一直没有就这件事表态。她没有想办法驱赶这些闹事的协议养殖户,更没有向这些人妥协,答应他们的要求。
顾爽就在南市的家里,却一直没有露面,好像完全不知道外边的混乱一样。
与此同时,远在京郊、口外、东北乃至西关的分公司,却忙碌而有序,甚至根本没有受到禽流感的影响,呈现着勃勃的发展之势。
这些公司,虽然仍旧是种植和养殖,但基本上都没有涉及禽类,更多的是牛羊等大型肉食类,或者狐狸、貉子等皮毛类,还有今年刚刚启动的梅花鹿等药用肉食两用类的养殖。
而在西关县的基地,却是单纯的种植基地。去年栽种的各类沙漠植物,经过一冬之后,成活率基本上都保在了百分之九十以上,这在年年种年年死年年再补种的西部沙漠地区,简直是一个奇迹。
去年这个基地还无人问津,今年却有越来越多的目光关注了过来。不过,相对于大片的经济类作物甘草,还有试种的锁阳、肉苁蓉等沙漠生药材来说,周边的沙枣林、乃至枣树都没有引起注意,在这些人眼中,这些作物不过是用来抵御风沙侵袭的防沙作物,经济效用不高,再说都是见惯了的东西,不值得一顾。
自去年这边试种食鼠藤成功之后,顾爽就把一个小太岁移到了这边,并开始大量地种植食鼠藤幼苗。经过半年多的栽种,食鼠藤的一大部分都转移到了这边。
而顾爽这一段时间没有理会那些闹事的农民,也并不是无所事事,她通过电话和王明飞联络,在西关种植园原来的六百亩基础上,再次签下啦五十顷沙地。这一次签的沙地连着原来的种植园,却远离水源,在别的人眼中,都觉得顾爽被去年的一点点成功冲昏了头了,居然如此好大喜功,贪功冒进。
西关县简陋却整洁的县政府大楼中,一间简单的近乎简陋的办公室里,此时,一位四十多岁面容黝黑带着明显沧桑的男人,对他对面的清俊男人语重心长地劝慰着:“……小郑啊,我知道你想尽快做出成绩来,也知道你,和你的爱人都是真心实意地想要为西关做些事,做些实事,但是,除去我的职务,作为一个长你几岁的老兄台,我还是想要劝你们几句啊,这沙漠里搞种植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是,顾爽去年搞得种植园很成功,可是,那里的情况你也应该了解……你看看他们今年送过来的申请,不是我不想批,一下子拿到这么一大笔钱,搁着别人,我做梦都能乐醒了,可面对你和弟妹,我却不能这么办啊……”
郑卓然手中拿着一份文件,正是天泽公司向西关县政府提出租赁大片沙地的申请书。来到西关县一年多,郑卓然已经不再是最初的两眼一抹黑的外乡人了,不说他对西关县的每一个人都认识吧,至少西关县的每一个村子,每一片土地,他都用脚走过了,还不止一遍,可以说,整个西关县的每一片土地都被他装在了脑子里,了熟于心。
天泽公司这一次申请承租的沙地,他只是略微一扫,就能够知道那一片土地的情况,上面有多少村庄,有多少人口……五十顷,就是五百亩,就是三十三万平方米!
五百亩土地,若是肥沃的良田,哪怕是稍显贫瘠的山地,都没人怀疑天泽公司此举的可行性,毕竟,作为天泽公司起家的南市的二百亩山地,就是贫瘠的荒坡山地,如今,不也成了良田,成了果园,成了牧草风貌的养殖场嘛!
可这一回天泽公司申请的这五百亩土地不是在南市,也不是在其他地方,而是在沙化率达到了百分之九十四的西关县。而且,据郑卓然所知,这五百亩土地还不仅仅是沙化这一个问题,因为之前这一片土地曾经是双羊沟的流域,在红崖山大水库截流建成之后,双羊沟失去了水源渐渐干涸,曾经的流经之地不仅沙化,而且许多地方盐碱化。
若说治理土地沙化离不开水的话,治理盐碱化土地更是万万离不开水。
截止到目前为止,最有效的治理土地盐碱的方法就是引水灌溉,从而压制土地的盐碱,并逐步种植适宜盐碱地的作物,一点点地改善。
土地沙化只要有水,水浇能够跟上的话,立刻就能种植,但盐碱化土地的改良却是一个非常缓慢艰难的改造过程,十年,甚至二十年,都不一定能够改造成功,更别提谈产出了。
看着这份土地申请报告,郑卓然却只有苦笑。
从他向顾爽表白之时开始,他就曾说过,只做保护,不对顾爽所作所为做任何干涉,特别是天泽公司,即使顾爽没有提及,郑卓然也早就把它将来的归属认定为宝宝所有。他不会染指,将来也绝对不会让二宝三宝参与。这是他对顾爽最根本的承诺,尽管这个承诺他从未提及过。
顾爽向田明飞下达这个土地承租指令前,也向他提过,但他没想到,顾爽会选择这一片土地,更没想过,一下子就要承租五百亩!
固然,五百亩土地,特别是五百亩严重沙化盐碱化的土地,承租费对于天泽公司来说,并不算多大一笔钱,但这五百亩土地一旦承租下来,承租费却只是开始,后边的改造费才是真正的投资,而且,很有可能是毫无回报的投资,一个几乎可以预见没什么收获的无底洞!
钟书记苦口婆心地说了一大番话,说得口干舌燥了,停下来喝口水润润喉咙,抬头看着郑卓然只是看着合同书苦笑,心中也有些不赞同,更有些同情。经过一年的共事,郑卓然踏实,肯干,工作认真,肯吃苦,而且才能卓越,钟书记和大部分西关县委的职员大都改变了对郑卓然的看法,不再像当初那样只把他当成一个来走过场镀金的高干子弟。但唯一一点他们不赞同的,就是这位郑县长对婆姨太宠了,简直没有一点儿大老爷们该有的霸气。平时柴米油盐的小事也就罢了,承租五百亩地这种大事,居然也不敢阻拦一下……实在是,太给老爷们丢脸了!
暗自摇摇头,钟书记口气一转道:“算了,这份申请先搁在我这里,你还是回去和弟妹商量一下吧。”
说着,钟书记端着茶杯起身,一边儿还摇头感叹着:“你说这是什么事儿啊,其他人招商还招不来,好不容易有个大主顾来投资,我还要想办法把钱往外推……那啥,这件事我卖你个面子啊,你也一定再招两个投资商来,金额么,最少也不能少于这次的承租费……嗯,一百年的!”
郑卓然抬头看向钟书记,嘴巴动了动,最后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确如钟书记说得,能够让资金严重缺乏的西关县拒绝这种送上门来的资金,这件事确实是给了他天大的面子。虽然,郑卓然知道顾爽的性子,做出的决定几乎不可能更改,虽然,他知道钟书记这番好意十有八九最后会被‘辜负’,但,当着面儿,他也要给钟书记一点儿面子,不得不回绝,却不是现在。哪怕他回去并不和顾爽商量,这个样子却是要做的。
挑挑眉毛,郑卓然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拿了那份土地承租申请书,起身,对钟书记笑道:“这事儿,我一定和顾爽好好商量商量……”
说着,看向钟书记的茶杯,里边零星地飘着几枚褪了色的茶尖儿,不由笑道:“正好,顾爽那边种的春茶就要下来了,借着老大哥这份面子,我也弄点儿新茶尝尝……”
一贯严肃的钟书记也忍不住笑了,却对郑卓然得意道:“你想从小顾那里要茶叶别打我的旗号!你嫂子和小顾那热乎劲儿,昨天就和我说啦,小顾邀请她去参加采茶季,她正好去看看俩娃娃呢。我想喝茶,还用向你要?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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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结文了,才发现文文的摊子铺的过大了,千头万绪,一下子收起来实在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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