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找离火,离魂剑是不是就可以毁掉?”颜蝶陌喃喃一句,这就是离火生前的愿望啊,仅仅站在这里,他根本无法看到她,自然无法毁剑。
原来掌柜的话外话,不过是,要想毁剑的话,必须死。
星星点点的眼泪在颜蝶陌的眸里打转,离魂剑不能留。
即使要她死,也不能留。她一步步地往那池水走去,每走近一步,那水就沸腾得越厉害。
“王妃,”高云鹤见状,赶紧把她拦住!
“云鹤,你让开。”颜蝶陌哽咽道,除此之外,哪还有其他办法?
“颜家十万冤魂的仇,你不报了?离火就这样白白死掉?你是不是忘了,你妹妹生前同样惨遭凌虐!王妃,要毁剑可以,可现在并不是时候!而且,你为何非要毁了这把剑不可?”高云鹤着急地阻拦道,死活不让她在靠近池水一步,那滚滚热浪,令汗水****了他的衣服,额前的碎发也在滴着汗水。
“我不能再失去祁阳。”她望着高云鹤,仅此一句,却已经足够成为理由。
“离魂剑和王爷死,没有必然的联系!”高云鹤紧皱着眉头,脸上几分愠怒。
“ 有……”前世就是它,杀了他。
“我不知王妃为何这般固执,认为两者之间有必然的联系。我只知道,若你现在跳下这水池,王爷也不会苟且活到明天!孰轻孰重,我想王妃这般聪慧,一定能明了!你若想现在就殉剑,去!带上你肚子里的孩子,头也不回地跳下去!”高云鹤指了指那池水,怒道。
“孩子?”她愣了愣,倔强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
“是的,”高云鹤点点头,望着她酸涩地一笑:“王妃,你正式当娘亲了。不信,你可自行把脉。”
颜蝶陌似信非信,颤抖的左手,轻轻地搭在了自己的右手上。
那脉搏的跃动,一强一弱。
竟然是真的。
颜蝶陌抬起头望着高云鹤,眸中带泪,是伤感,更多的是欣喜。那跳动,宛若黑暗中的一丝明光,让她望见了前程。
见她稍微安静了一下,高云鹤长叹一口气:“王妃,难道你就没有发现,王爷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逆转你所处的劣势。他总说,你骨子里信命,而他不信。你今日若是认栽,笑得是羽后他们,哭的是万祁阳啊!今天,你有了自己的孩子,你还认为,会和从前一样吗?”
他字字恳切,然而,话里有话。从前?
颜蝶陌一恍惚,望着他:“你知道我……”
高云鹤摇摇头,再也无话。他弯腰捡起了离魂剑,递到她手中:“你和离火之间,必定是有缘分的。虽然令人万分悲痛,可王妃,事已至此,不要辜负他一腔为你的热血啊……我相信,哪怕他死了,他也不愿意让你这样去见他,所以即使你殉剑,也毁不了它。”
她愣了愣,点点头。她更惊讶的是,高云鹤是文弱书生,竟然提起了离魂剑。
“王妃,离火虽是为你而死,离魂剑却不是为你而生。它的作用是杀魂。要想毁剑,就必然在杀魂这方面想办法。”高云鹤见她情绪缓和下来,提出以后他一定会找出毁剑的方法。
“嗯……”
“走吧,想必王爷心里很着急了。”高云鹤提醒道,在客栈逗留的时间越长,对他们越不利。
“好……”
夜色之中,两个身影急匆匆地离开了客栈。也就是从这个夜晚开始,颜蝶陌再也没有殉剑的心。
然而,在夜色中行走的高云鹤,身心都是颤抖的。他刚才,差点没拦住她!若不是她还愿意听他说上几句话,若不是她有了北王的骨肉,今天他就眼睁睁看着她去死!
后怕,不断地向高云鹤袭来。
她在从蜚国的蓝地开始,就有了殉剑的心!这个倔强不服输的人,竟然带着他来寻死!
皇城内,平民百姓早就出逃。当颜蝶陌和高云鹤踏出客栈的时候,大街上一个人都没有,昔日里繁华的夜市,也冷冷清清,这里人气全无,宛若一座鬼城。
空气中,那泥土的味道越来越浓烈,仍处在后怕当中的高云鹤浑身发冷,闻到那气味更加地想吐。
那是腐烂的气息。
如同八年前腐尸遍地的蜚国。
“云鹤,没事吧?”颜蝶陌见他脸色越来越苍白,不由地担忧了起来。
“没事,快走。”他摇摇头,只要尽快远离这些味道就好。
“嗡。”此时,离魂剑突然一响。颜蝶陌和高云鹤对视,有魂在靠近,两个人赶紧躲在暗处。只见长街尽头,两个骷髅身穿着不知从哪儿抢来的男子衣服,提着酒壶,摇摇摆摆地走过来。
他们只剩白骨的手,抓着酒壶就往所谓的口里倒,那美酒哗啦啦地洒在骨头上,又全部流在地上,然而那两个骷髅却发出闷闷的声音:“好酒,好酒。”
这场面,无比诡异。
颜蝶陌摸了摸肚子,那里正孕育着一个可爱的小生命,为了孩子,她决定不强冲出去。
今夜的万安皇城,没了人,只有魂,他们在彻夜狂欢。
而南音山下的玲珑大殿,一片寂寥,遍地狼藉。这个时候,暴民已经全部离开,他们对宫殿进行了打砸,还不忘带走了许多贵重物品。此时的大殿,已经空空如也,连一点人气都没有。
“哥哥,哥哥……”清宁殿门口,响起了小秋息弱弱的呼唤声。
小夜原本和秋息以及其他人在兵营里躲着,可秋息一直哭闹着,非要来找万祁阳。小夜拗不过这个小姑娘,唯有点了一个灯笼就过来了。
“姑娘,我看……王爷不在这。看路,小心石头。”小夜望了望四周,踢了踢脚下的碎片,这哪里还像平日里的行宫,简直就是一个灾难现场。
小秋息摇摇头:“哥哥一定在的。”
“姑娘,这到处都漆黑一片,不如我们天明我们再来找?”小夜听着那鸦鹊声,吓得小心脏噗通噗通的。
“要走你走,我不走。”秋息甩开小夜的手,想要把她手里的灯笼拿走。
“好好好,一起一起,我真是败给你了。”小夜叹了一口气,谁让她伺候了这个小主子。
借着灯笼微弱的光,小秋息看见了那些被锄头拦腰砍断的女贞子树。
“这些人,真是太过分了!”
小夜摇摇头,道:“都是种给王妃的,到时候王妃又该冒火了。”
“嗯。”两个人边走边往清宁大殿去,小秋息记得,当时哥哥就在书桌面前坐着。
此时,书桌后的红木椅上,空无一人。
“哎呀,妈呀。”小夜轻叫一声,刚才碰到了椅子的手,粘上了黏黏腻腻的东西。
接着灯笼的光一看,小夜左看右看,这才发现是血,吓得她一下子三魂不见了七魄:“王爷该不会是被那群混蛋杀了,然后埋了吧。”
小秋息一听,就快哭了:“不会的,哥哥那么好。”
“你们在干什么?”此时,忽然有一个声音出现,吓得小夜和秋息一跳。
“王爷?”
“嗯。”
小夜一听,松了一口气,道:“秋息姑娘担心王爷,非得来找王爷,所以……”
“无碍,你们回去。”
“是……”小夜和秋息两个人应罢,就退了出去。
整个过程, 她们都没看见万祁阳人。小秋息一边离开,一边望着身后的书桌,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就在她们踏出清宁殿的范围后,原本黑漆漆的屋子,一下子明亮了起来。
影子在地面上冒着,继而道:“王爷,皇城现在在彻夜狂欢。”
“她……这么高兴?”万祁阳包扎着右手的伤口,轻轻皱起了眉头。
“是的……”
“真想看看,她要找的人是谁?该不会是,太子的生父吧。”此时,他苦涩一笑。那天小王妃和原公公的对话,他虽然没听不到,可影子却能接收无遗。她瞒着他,不外乎是怕他难过,
是的,他难过。
难过她不在身边。
“王爷,这秘密若是公诸天下,对我们必然极其有利。”
“无凭无证,会是笑话。”万祁阳眼眉一低,这么多年来,羽后从未露过马脚,若是冒然揭发,天下人也只会当是北王府的小伎俩。
“嘶……”此时,他倒吸一口凉气。即使今天躲闪,还是被一个妇人的菜刀割伤了。人太多,使用内力若是过大,会伤害到他们。若内力过小,命便不保。
“对了,王爷,我们王府也有喜事。”
“什么?” 万祁阳低声问道,兴趣不大。
“王妃有喜了。”
万祁阳眼睛一亮,捏了捏手里的药瓶:“果真?”
“真的。”影子闷闷地笑道。
“ 王、王妃在哪儿,我去接她。”万祁阳立马站起来,激动得有点语无伦次。因为兴奋过头,不小心扯到了伤口。他倒吸一口凉气后,又笑了起来。
“还在皇城。”
“行,立马去。”
“是。”
“哎哟。”
“王爷小心看路。”
“哈哈,走。”
“咻!”一阵冷风刮起,清宁殿重新暗了下来。
皇城内,颜蝶陌和高云鹤僵硬地背靠背站着,面前站着的魂,让她动也不敢动。
眼前那个骷髅领着几十个骷髅围着她,他身上穿着的盔甲,是爹爹的。
爹?她捏了捏手里的离魂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