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她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来。她看多了一眼木盒子,只觉得有几分眼熟:“是什么?”
“你的意思是,此定情信物,你会收下?”万祁阳并没有将盒子递过来,而是又藏回了袖中。
她从来都没有发现,原来他这么狡猾。两个人目光对接,像是在僵持,其实颜蝶陌完全处于劣势,到底要不要收?
不收,按照万祁阳的意思,可能送不走娘。毕竟有些事情, 他知道得更多。
收的话,那……
“收。”颜蝶陌咬咬牙道,这意味着她将重新接受他。然而,万祁阳并没有想象中的欣喜,他摸了摸她的头,然后将盒子重新拿了出来。
“打开看看。”
在万祁阳的示意下,颜蝶陌的手迟疑了一会儿,轻轻打开了这个木质而又朴素的盒子。刚一碰到 的时候,略微熟悉的触感瞬间触发了她的回忆。
“小陌,把娘的耳环拿来。”
“娘亲,你要哪个呀?”
“小水滴。”
“好嘞!喏,给!”
“我们的小陌真聪明,还能认出娘亲的耳环了。”
“哈哈,当然啦。”
过往的对话在她脑海里萦绕着,她打开木盒,果然是娘亲的翡翠白玉耳环,娘亲说,这是爹爹送给她的第一对耳环。
“你在哪儿找到的?”颜蝶陌眼眶一红, 她记得娘亲去世后,她特意找过这对耳环,可是怎么找都找不着,只好放弃。
“蜚国枉岗。” 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两个人的心都微微一痛。
“谢了。”
“不必谢,去还给颜夫人, 她就愿意离开了。”万祁阳淡淡地道,她疑惑地看着他,娘亲之所以化作魂,只是因为一对耳环?如果真的是如此,万祁阳何止是心细如尘……
“当年颜夫人跟着颜将军征战沙场,临死之前,想拿耳环出来看看,不曾想竟然丢失了。于是,她念念不忘,才会缠绵于世不肯离去。”万祁阳忽略了很多令人心碎的过程, 只把大概过程告诉她。
“原来如此。可是…… 娘亲现在在皇城,我如何去送她?”
“皇兄已经让鱼宝将颜夫人送了过来。”说罢,他侧了侧身子,颜蝶陌一看,他身后站着的不是娘亲又是谁?她的铠甲,颜蝶陌一眼就认出来。
“孽女!”不料,颜夫人一见颜蝶陌,依然是那句让颜蝶陌心惊胆颤的一句话。
“别伤心,魂是不讲道理的。”万祁阳拍了拍她的肩膀,既然颜夫人当初听命于羽后,那么对颜蝶陌的印象几乎定了型,很难改变。
颜蝶陌点点头,拖着脚步上前了几步。忽然,她觉得害怕,害怕母亲彻底离开。就算现在她不再鲜活,虽然她只会训斥自己,可是起码还能听见她的声音……
“不,各行其道,各行其道。”颜蝶陌反反复复地呢喃着, 脚步不由地坚定了起来。她快步走到娘亲的面亲,让她看到耳环。
随即,颜蝶陌就闭上了眼睛。她只觉手微微一震,娘亲的手似乎已经拿起了耳环。
“呼……”
“呼……”似乎是娘在大口喘气的声音,颜蝶陌咬着牙,始终不愿意睁开眼睛。过了一会儿,只听到“嘭”地一声,有什么猛地爆开,震动颜蝶陌全身的毛孔都在张开。
“哒!哒!”有什么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颜蝶陌的手抖了抖,缓缓睁开眼睛,两只耳环已经躺在地上, 而娘亲已经不见了踪影, 地上只留下一点淡淡的骨粉。
“娘……”没有想象中的悲恸, 颜蝶陌只觉肺部被一只手抓住,令她难以呼吸。她蹲下身来,将两只耳环装回木盒里,继而轻轻地合上。
“谢谢。”她蹲在地上没有动,只喃喃一句。像是说给万祁阳听,又像是说给颜夫人听。
“起来吧。”万祁阳将她扶了起来,她点点头,而双脚早已发麻,站都站不稳,她顺其自然地靠在他怀里,竟觉得特别安心。
“魂军……有十万人之多,他们各有心愿,要送走他们……”
“只有杀。”万祁阳轻轻地道,并不是每个魂都能圆了自己的愿望,然后了无牵挂地离去。一来数目太多,而来他对那些魂并不了解,也不想了解。如今他的精力放在夺皇位之外,就只在颜蝶陌的身上。
“谢谢。”她给了他一个拥抱, 双手紧紧地环抱着他。
“本王接受你的谢意,耳环收好,这可是定情信物,经过丈母娘大人之手的。”万祁阳在她耳边低声道。
“嗯。”她一点头,他欣喜若狂,却没有在肢体语言表露出来。他深呼吸一口气,淡淡地道:“地契还要还我吗?”
“不还。”
“啧,女人是不是都这么善变? ”万祁阳低下头看她,刚才以前她的态度要多冷有多冷,现在就这么着急把他的身家性命都握在手中了。
她被他盯得头也跟着一低,久久没有说话。
“小陌,你现在是不是感动得快要以身相许了?”万祁阳忽然捏了捏她的鼻子道:“正好,天时地利人和,来吧。”
“去。”她捶了一下他的肩膀,依然不正经。
他笑了笑,连声道:“好好好, 我错了,面对尚未过门的王妃,我得矜持,你也得矜持。是你说,我们要好好谈一场恋爱。而且你还说,要当一个天底下最好的恋人。”
又是那个小小的臭丫头搞鬼,颜蝶陌局促德头一低, 她在玲珑大殿的人眼里,成了什么样子。
“别多想,”万祁阳猜中她心思,摸了摸她的头道:“现在有一个人比我更需要你,之前你不过八岁,什么都说不清楚。现在的你,已经回来了,你单独和他好好聊聊。”
“万泓渊?”这个名字一出口,她的喉咙不由地干燥,如今,她和万祁阳在一起,万泓渊是她最大的顾忌。
“嗯, 我已经安排好,你前去花园北面的小亭子找他。”
“现在?”如今已经是夜晚,不知为何,她的心里忐忑不安。
“别怕,一路上都挂满了灯笼。那里不黑,去吧。”万祁阳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两人身心皆微微一颤。
多么不容易。
“那……我去了。”颜蝶陌迟迟疑疑,说话也开始不利索起来。
“怎么,你这样的表情,是又想和本王索吻?”万祁阳弯弯的眉眼里都是亮晶晶的笑意。
“胡扯!我走了!”颜蝶陌一跺脚,趁脸还没有红到耳根后面,赶紧离开寝殿。索吻?她像这样的人吗?
“三到五次呢……”小夜的话忽然又在颜蝶陌的耳边响起,她晃了晃头,真是羞死人!
见她在不远处又跺了跺脚,万祁阳咬了一口梨,笑着点点头,挺甜。幸好他在原问进来之前把东西放好,否则颜蝶陌的心意要被原问破坏了。
“皇兄……”他 喃喃一句,不知道两个人会聊成什么样。
颜蝶陌来到花园,顺着灯笼很快就来到了一个颇为偏僻的亭子。此时万泓渊正在自饮自酌,一听见脚步声就扭过头来,她果然来了。
他憔悴了不少,虽然眼神依然炯炯有神,可是眼角眉梢都是不符合年龄的沧桑。
她立在旁边,不知道如何开口,也不知道如何称呼。
“小陌,坐。”倒是万泓渊大大方方,给颜蝶陌倒了一杯酒。她点点头,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回过神来了吗?”万泓渊将一碟瓜子推动她面前,她一紧张就会想吃东西,而瓜子则是最好的选择之一。
果然,她抓起了一把瓜子放在手心里:“嗯,回了。”
“前世你只活到了十九岁,看到十九岁最后一天了吗?”万泓渊相信,颜蝶陌既然被离火带走,那么一定就会和他一样,会在那里过完一生。
“对不起……”她闷闷地说了一句,两个手指想剥开瓜子,可是两只手竟然因为抖,而一点儿力气都使不上。
那一天是万泓渊的生辰,在她被虐杀的同时,他也在和羽后奋战着。
她根本不能恨他怪他,用万泓渊的话说,他是无辜的,他同样是受害者。只不过,她不知道而已。
“没事。”万泓渊淡淡地道,伸出了手掌,示意道:“给我。”
她怔了怔,抬起手把手里的瓜子放在他掌心里。万泓渊就手剥了起来,将瓜子仁放在另外一个空着的酒杯里,她眼眶一红,扭过头望向不远处的红灯笼。
前世他闲暇之余,就爱给她剥瓜子,而她则坐享其成。
“凡事要向前看,如果这一世,你也能和以前开开心心地过,跟谁过我都没有意见。毕竟我已经没有权利。”
“别说话,我难受……”颜蝶陌哽咽道,刚刚醒过来的时候,她之所以对两兄弟冷淡,是因为不知如何面对。而万泓渊依然像从前那般,一眼就看穿她的心思。
万泓渊沉默了起来,嘴角却是上扬着的,起码她觉得难受,证明她心里依然有他的位置。
如此就好。
“吃吧。”万泓渊将大半杯瓜子仁推到她面前,然后依然拍了拍手掌。
她低头看了看酒杯,泪水“吧嗒”一声,落在里面。
万泓渊一见,轻声道:“再哭你就自己剥,别哭了。”
颜蝶陌抽泣了一下,强行把眼泪忍住,道:“为什么?”
“因为八岁的你选择是他。前世的我,也许赢在先遇到你。而今世,你先遇到的人是他。我与祁阳无所谓争不争,时间决定一切,不是你我可以左右。不过太子哥哥有自信,如果你能早点知道真相,说不定还是一样会爱上我。”万泓渊笑道。
“真的不怪我?”她还记得,以前他说她一转头就爱上别的男人,歇斯底里的。
“怪,要不现在你改主意?”万泓渊认真地看着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