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久别不见的闺蜜,筱筱兴奋的一夜都没怎么睡着。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晨起拉练完回来,迫不及待就给纪大小姐来了个早安问候。
纪曼柔大概还在梦周公,也没看看来电显示,睡意朦胧的声音还有些不悦:“谁啊……这么早扰人清梦。”
“早什么!你今天上午没课吗?还不去学校!”筱筱义正言辞地问,憋着笑。
纪曼柔还没反应过来,嗤笑一句:“你是骗子吧?信息都不打听清楚就来行骗?姑奶奶我已经毕业了好不好!”说完不等另一边回应,利落地挂了电话。
毕业?
筱筱听着话筒里的忙音,愣住。
掐指一算,是啊——四年大学,可不是已经读完了么?她都搞忘了……
可是毕业了不该上班吗?就算是千金大小姐也不能这样挥霍大好时光吧,赋闲在家?
电话又拨过去,这次她还没说话,那端先发制人:“你这个骗子怎么还锲而不舍啊?我告诉你,我家的确很有钱,不过我穷死了,别来烦我!”
“你怎么穷了?”筱筱疑惑地问,“你好吃懒做被扫地出门了?刑大哥也抛弃你了?”
纪曼柔呆住,这声音……
被子里动了动,她这才拿开手机看了看屏幕上显示的号码。
准确来说,屏幕上显示的不是号码,而是她两年前存下的那个标签——贺少豪宅。
贺少豪宅?!
纪曼柔从被子里跳出来,捏着手机狂喜又震惊,“安筱筱?!?!”
筱筱拿开话筒,脸上笑容放大,“纪大小姐,我还以为您老健忘,不记得小女子了——”
“啊啊啊!筱筱真的是你?你回来了?不对啊!你怎么是用这个电话打来的?你跟贺少破镜重圆了?”清醒过来的纪大小姐反应很快,一想着闺蜜的感情再度起航,兴奋的语无伦次,“你俩到底怎么回事啊?你不是去维和部队了吗?一走两年没消息,怎么一回来就再续前缘?”
聒噪又高亢的嗓音吵的筱筱耳朵疼,话筒一直被推开,直到那边发泄完毕,她才喘了口气回话:“你能别这么激动么?问这么多问题,叫我回答哪一个?我昨天夜里刚回来呢,事情太多一言难尽,等见面再跟你细细讲。”
“好好好!我现在就起床,去找你?”
纪大小姐行动派,当然主要也是两年没见了太激动,筱筱听到她那端窸窸窣窣的声音,忙止住:“我上午还得去拜访贺老爷子,等中午吧,一起吃饭。”
“那老头儿?”纪曼柔嗤了一句,“他棒打鸳鸯,害得你们有情人不能厮守,你还拜访他啊!”
“这是做起码的礼仪,何况我现在跟他又在一起了,于情于理应该是看看老人家。”筱筱一向通情达理,怎么会跟一个年过古稀的长辈计较。
“行,怎么联系你啊?”
“唔,等会儿我想办法联系你吧。”
“好。”
结束了跟纪曼柔的通话,张婶已经做好了丰盛的早餐。
筱筱迅速吃了饭,想着前一晚跟福伯打听的贺老爷子现在的疗养住所,便打扮打扮准备出门了。
张婶忙从厨房里出来,叫住她,递过来一个手机。
“我寻思着你出去有个手机方便些,拿着,都充好电了。”
筱筱喜出望外,接过手机熊抱着张婶,“婶儿,你可真是个好婶儿!我正愁出门怎么联系朋友呢!”
“快去吧,跟朋友玩的开心点。”
“嗯!谢谢张婶!”
到了疗养院,筱筱登记好很容易就找到了老爷子的小别墅。巧的是,贺御玲带着孩子也正好来了这里。
彼此碰面,贺御玲先笑着招呼:“来看爷爷?”
筱筱有些不好意思,提着手里的礼品都不知道怎么放才好,“嗯,就是不知道……爷爷是不是愿意见我。”
“怎么会?爷爷对你并没有什么看法,甚至他对你一直赞赏有加,前两年那些事……也是从当时的大局出发,他不愿御君受到那些负面新闻的影响,更不想贺家声誉受损——”贺御玲温和地解释,一手落在儿子的脑袋上轻轻抚摸,“这一点,希望你别怪罪爷爷。”
筱筱点头,回以宽容一笑:“姐姐,我都明白的。”
“都来了……”两人还聊着,客厅外的台阶上,一道苍老低沉的声音扬扬送出。
转头看去,老爷子拄着拐杖,戴着老花镜,一步一步蹒跚地走到庭院来。
两年光阴,在一个年轻人脸上可能不会有什么明显的痕迹,可是在八十多岁的老人家身上,却划下深刻印痕。
爷爷又老了些,连挺直的脊梁都佝偻了不少。
筱筱立刻转身,落落大方地笑着,主动问候:“爷爷,好久不见,我来看看您。”
老爷子瞥她一眼,淡淡一哼:“你倒是能耐!去了那么远的地方,还能跟御君碰上。”
筱筱也不知这话是褒是贬,只笑了笑没说话。
老爷子眸光移动,落在孙女儿跟她身边的小男孩身上。
一生阅人无数,老爷子的眼光自然非同一般,老眼矍铄地打量了小男孩,他脸色沉下来,连嘴边花白的胡子都不由得收紧。
显然,一眼看出这个孩子不好教育。
申屠轩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初生牛犊不怕虎一般,迎视着老爷子的眼神。
贺御玲心里忐忑不安,暗暗鼓起勇气,抢在贺老将军开口前轻轻拍了下儿子的肩膀,催促道:“轩儿,快叫太爷爷。”
申屠轩看着贺老将军,顿了顿,言辞干脆地拒绝:“我不叫!我不认识他!”
“轩儿!”贺御玲吓坏了,忙一把拉住儿子转个身,神色严肃地蹲下来低声哄他,“你忘了妈妈早上跟你说的话了?他是妈妈的爷爷,是你的太爷爷!你不能这样不礼貌,懂吗?”
申屠轩倔强地盯着母亲,眼神瞥了下立在一边沉默的筱筱,“我知道,他们所有人都是一伙的,他们都想爸爸死!妈妈,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他们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们,不喜欢这个地方,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贺老将军沉默肃穆地看着这一幕,不知道说什么好,孩子是无辜的,他明白。可这个孩子明显根已经生歪了,很可能后面怎么努力都扶不正了,叫他这样一个以正统严谨家风立足的门户如何接受他?
“御玲,他不肯叫就算了,都坐下说吧。”老爷子这把年岁,不至于要跟一个几岁的孩子计较,淡淡招呼一声,他在一棵树下的太师椅上落座。
初夏,清晨,庭院里微风习习,阳光明媚,几颗葡萄树搭就的葡萄架下,摆着棋盘和木凳。葡萄架上,一串一串青涩的绿葡萄在风中微微摇摆,时光静好,岁月安然。可这么怡人美丽的景致,却因为这样尴尬不愉快的见面而使得气氛僵滞起来。
筱筱一直不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申屠轩对她成见太深,她这会儿沉默以对降低存在感才是最稳妥的。可是,老爷子这边,她总不能装哑巴呀。
眼观鼻鼻观心,她等了好久,见老爷子摸起太师椅边的小茶壶提了提,像是没水的样子,她立刻上前:“爷爷,我帮您倒茶去!”
老爷子还没来得及表态,她已经提着小小的紫砂壶走开了,庭院里一时只有祖孙三人。
没了外人,贺老将军叹息一声,看向孙女儿和那小男孩,淡淡启声:“御玲,别说我老头子不讲情面,这孩子……怕是与生俱来的反骨,你付出再多心血也未必能把他引回正道,我觉得可以丢去部队磨砺一下,说不定还有救。”
“丢去部队?”贺御玲下意识皱眉,垂眸看了看儿子,犹豫不决,“爷爷,他刚回国,人生地不熟,还是留在我身边好一些吧。部队那种地方,规矩太严格,他还只是个孩子……”
老爷子不等她说完,失望地摇了摇头:“慈母多败儿啊,何况这孩子已经快要废掉了,你不狠心,你想他以后继承那个人的衣钵?”
贺御玲噤声,不敢再言。
筱筱提着紫砂壶出来,放在老爷子手边,“爷爷,您的茶。”
贺老将军回头看了看筱筱,见她两只手都还包扎着,问了句:“手伤恢复的怎么样了?”
虽然态度冷冷淡淡,可好歹也是关心,筱筱一喜,看了看自己的手忙说:“没事,很快就能好了。”
老爷子没再说话,筱筱也不便开口,见贺御玲眉头轻拢一副忧心的模样,明白她进去这会儿祖孙三人肯定是说了什么事,姐姐不开心了。
庭院里微风划过,葡萄在枝头摇摆,老爷子放下紫砂壶,起身走到葡萄架下的棋盘前,自个儿摆弄着,又轻声淡淡地说:“来看看我就行了,都回吧。”
筱筱抿唇,贺御玲不说话,她也不好开口。
半晌,庭院里才有声音传来:“那……爷爷,我先带着轩儿走了。”
“嗯。”老爷子应了声,又漫不经心地说,“既然回来了,要做我贺家的子孙,先把姓氏改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