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眼一挑,他直觉里认定出了什么事,否则这个自控力超强的家伙不可能抽烟解愁。
身后有动静,贺御君转身过来,“熠城,你来了。”随手摁灭了手头的烟支。
陆熠城看着水晶缸里灭掉的烟头,疑惑地问:“怎么了这是?突然跑回来,就为了脱掉军装抽根烟?你们部队又没禁止这个。”
男人挺拔颀长的身躯坐下来,峻冷的眉宇轻蹙:“你调查安大伟跟章国智的暗地来往,有没有进展?”
陆熠城摇了摇头,也皱眉:“查不到实质性的东西,都是商场上众所周知的来往。”
意料之中。
贺御君波澜不惊地道:“如果他们真有见不得人的交易,章国智肯定早就抹掉了痕迹。”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那些事还不是被你查了个七七八八?”陆熠城喝了口茶,放下茶盏时抬眼看他,“你放心吧,我的人继续调查着,有情况了我马上告诉你。”
贺御君点了点头,没吱声,一惯严肃的面庞还是愁眉紧锁。
从不曾看到这位意气风发无所不能的发小露出这副模样,陆熠城盯着他打量了几秒,满腹狐疑:“你突然回来到底是为什么事?关于你家小丫头的?”
这家伙只有谈了恋爱之后才变得像个正常人,有了喜怒哀乐,所以陆熠城猜测他此时的心事重重一定是跟安筱筱有关。
果然,贺御君一直压着的眉宇抬了抬,转眼过来看着陆熠城,“除了她,也没什么事让我这样费心了。”
呵,陆熠城笑了笑,摇头:“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无穷啊!能叫人改头换面。”
贺御君瞪了他一眼。
陆熠城止住笑,询问正事:“那小丫头出什么事了?还有,你说安大伟不是她亲生父亲?”
“我回来就是想查明这一点。”整理好思绪,贺御君微微正身,问道,“你调查当年安大伟跟苗念梅的婚姻,有没有查到苗念梅别的什么情况?”
“别的什么情况?”陆熠城没明白,挑了挑眉,“比如?”
“比如,她当时是不是已经有了意中人。”贺御君顿了顿,锐利深邃的眼眸微微眯起,回想着什么,“我记得你说,安大伟追求苗念梅时,她并看不上,可后来迫于家庭压力又突然闪婚——苗念梅看不上,会不会是因为她已经心有所爱?”
陆熠城紧紧盯着他,“你怎么突然猜测到这个?还是听说了什么?”
以两人的关系,贺御君没必要隐瞒,看了好友一眼,他语气沉沉地道:“我无意间从筱筱口中得知,苗念梅应该爱过一名军官,而安大伟每次提及这位正室都骂她水性杨花——这说明,很可能安大伟知道这个男人的存在,所以才这样辱骂她。”
有这回事?!
陆熠城吃了一惊,眼神都凝聚起来,想了会儿说:“那会不会……安大伟是出于报复心理才把苗念梅送到精神病院的?”
“不好说。”
提及这里,贺御君又想起另一事,“熠城,你查到安定医院的火灾,有没有查出火灾细因?”
陆熠城看着他,摇头,“十几年前的事情了,那家安定医院早就搬迁了,原来的工作人员也都各奔东西,我派出去的人费了好多心思找到几名退休老员工,他们提及那场火灾,都了解不多。”
贺御君沉眉敛目,没说话。
“怎么了?安筱筱跟你说了什么?”
“嗯。”贺御君垂眸,盯着面前清澈淡黄的茶水,语调很沉,“筱筱说,那场火就是她母亲放的。”
陆熠城一惊,“自杀?”
“可能是。”
“原来是这样……”陆熠城恍然大悟似得,想了想说,“好端端一个人被成天关着当精神病治疗,这种日子确实生不如死。还有一种可能,苗念梅被关了几年,也有可能真得疯了,那样的话……纵火焚身也就说的过去。”
但具体原因到底是不是这样,谁都不知道。
两人间一时沉默,谁都没开口,房间里只剩下茶水沸腾的嘟嘟声。
陆熠城一杯茶水见底,提起精致的小茶壶再度满上,水声潺潺划过,他笑着调侃了句:“原来安筱筱跟她母亲还有这份默契,都爱慕军人?”
说起这个,贺御君皱眉,想起筱筱提及的相册。
回来后直接来找陆熠城,他还没有去小洋楼看看。
突然站起身,男人随意理了下衣服,颀长的身躯带着仆仆风尘,眉宇间的神色说不出的复杂沉重。
陆熠城正在给他斟茶,被他猛然起身的动作一吓,抬头看着他:“怎么了这是?”
贺御君抬腕看了看时间,利落地道:“我还有事,得走了。这些天麻烦你了,你回公司吧,等我改日请你吃饭。”
他说着不等陆熠城回应就抬步向门口走去,大掌都拉开了门把手,又猛地想起什么来,转身:“熠城,再麻烦你查一下苗念梅结婚前的事,我想确认她是不是爱过别人,她跟安大伟闪婚除了父命难违外,还有没有别的原因。”
说到这里,贺御君想起筱筱提及安大伟时,眉宇间的黯然与苦涩,语调越发低沉:“安大伟对待筱筱的态度完全不像一个父亲对待女儿,就算是憎恨妻子,可女儿毕竟是血浓于水的关系。”
陆熠城明白过来,点点头,微微挑眉看着他,“所以,你大胆地猜测,会不会是苗家小姐当时怀了别人的孩子嫁给了安大伟,而安大伟后来又有所察觉,所以才——”
说到这里,陆熠城脸色陡然一僵,目光都猛地一烈,“对了!之前查到安筱筱是早产!但如果她并不是早产而是足月产——”
后面的话没说完,两个大男人的视线对上,都是莫可名状的震惊与复杂。
如果当时筱筱并不是早产而是足月产,那就说明孩子很可能早就怀上了,进而可以判定筱筱极有可能不是安大伟的亲生骨肉。
贺御君没说话,也来不及说什么了。
收回视线,他转身出了房间,疾快的步伐荡起衣袂飘飘,出了会所直奔小洋楼。
回到家时,恰逢张婶隔天来做卫生,看到贺御君大步进来,她惊讶地迎上去:“先生,您怎么——”
话没说完,见他根本无心去听的样子,长腿飞一般上楼而去。
推开筱筱住过的房间,男人锐利的目光一眼扫过去,最后定在窗前的一个小桌上。
走过去,抽屉打开,翻开里面的各种杂物,没找到相册。
又去另一个斗柜里翻看,还是没有。
挺拔身躯站定,他皱眉满屋子又看了一圈,难道这丫头把相册随身携带着?
张婶上楼来,站在门外疑惑地看了会儿,小心翼翼地问:“先生,您找什么?”
想着筱筱跟张婶关系不错,贺御君转身问道:“张婶,你打扫卫生时,有没有见过一本相册?”
“相册?”张婶认真想了下,摇头,“没见过。是筱筱那丫头的东西吗?”
男人点头。
张婶说:“这个房间找不到,说不定在您的房间呢,她回来都是住您的屋子。”
贺御君看了张婶一眼,没说话,立刻又回了自己房间。
一番找寻,竟真得在床头柜里找了一本看上去颇有年月的老旧相册。
男人大手一顿,薄唇勾了抹浅笑,继而伸手取出相册。
一页一页翻开,贺御君看着另一张跟筱筱神似的面孔身着二十年前的衣着打扮,风华绝代顾盼生姿,终于明白他的小丫头为何如此讨人喜爱了。
只可惜,这样一位美丽灵气的女子,短暂的一生却叫人如此嘘吁。
筱筱说那张军官照藏在某张相片后面,贺御君便小心翼翼地抽出这些照片,一张一张地翻找。
果然,从一张横放的照片后,他发现了一张三寸大小的单人照。
目光停住,面色收敛,贺御君取出那张照片时,心里竟有些忐忑与紧张。
这个军官会不会是年轻时的穆少将?
视线定住,一番打量,照片是半人像,上面的男子身着军装,昂首挺胸,意气风发。因为是黑白照,且年代已久,五官看上去并不是太清晰,但纵然这样,贺御君还是觉得这个人看起来似曾相识。
二十年,纵然是同一个人,面貌变化也会很大。他努力把照片上的男子往穆少将的样貌上靠,细细一番辨别对比,可还是不太能确定。
实在是照片上的男子太过清瘦,而如今的穆少将,就算依然保持着军人惯有的优良习惯,但人到中年多少发福了。
沉沉喘一口气,贺御君盯着照片凝思,其实心里也很不希望事实如他猜测的这般,可种种迹象都给了他这种提示。
将相册放回床头柜,贺御君拿了那张军官照放进贴身口袋里。
这人到底是不是穆少将,等他回了部队,稍稍查探一下就知道了。毕竟,以他的军衔职位想要查一下穆少将的资料,并不是太难的事。
只要能看到年轻时穆少将的影像资料或是照片,困惑他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