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这丫头出去折腾了半天太累了,应该在休息。谁料抬眼看去,她靠坐在床头一脸欣喜,跟谁在打电话。
看到推门进来的高大男人,筱筱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便收回,贺御君看着她这幅态度就来气,可想到老爷子教训的话,又辛苦忍了下来。
电话是穆锦凌打来的,也不知道他怎能这样神通,竟能把她没备案的手机号码都查到。
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带给筱筱一个好消息!
这短短大半日,筱筱的心情就像洗了遍三温暖,一会儿热一会儿冷。本来贺老将军那番话已经让她动摇了想回特战队的决心,可是穆锦凌这通电话又让她再度坚定下来。
穆锦凌打听到组织上有意向让筱筱留下来,但是需要就这件事做出深刻检讨。至于田思雨,不上军事法庭就已经是格外开恩了,开除特种部队不说,还要关禁闭,记严重警告处分。
田思雨结果如何筱筱已经不在乎了,她们的友情早就断绝。她只是操心自己到底该如何取舍。
贺御君慢慢走到床边,一身冷峻的气势站定,沉眉敛目地盯着她,筱筱不想因为自己的事连累他人,便低声对电话那端道:“谢谢你,我这边有事,先挂了。”
穆锦凌听她一声“谢谢”就笑开了,忙关心地叮嘱:“你别跟我这么客气,咱们是朋友嘛。你好好休息,早日康复。”
挂了电话,贺御君低沉清冽的嗓音如期而至:“谁打来的?”
筱筱说:“一个朋友。”
“什么朋友?”
问这么详细?
筱筱抬头,盯着他反问:“你怎么不问是男的还是女的呢。”
贺御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男人深邃的五官沉冷,连同幽深的眸底都毫无温度。筱筱知道他又不高兴了,但又如何?
她有点受够被他这样霸占约束着了。
两人间沉默片刻,贺御君依然是用老爷子的话宽慰自己,也刻意去改变一惯的霸道作风,顿了顿转而问道:“想不想出院回家调养?”
筱筱脾气倔,不领情,干脆利落地回了句:“不想。”
何况,她在这个地方哪里有家,那是他的房子。
两个字把男人的示软好意冷冰冰地扔了回去,贺御君脸色难堪,又抿唇不语了。
筱筱无意识地扣着手指,长长的睫毛耷拉着,也不知看在哪里,良久,安静的病房响起女孩儿平静轻缓的声调:“叔叔,我们是不是应该静下心来好好想想,彼此是否合适?”
贺御君手指一抖,眼神凌锐起来,面色紧绷地看着她,皱眉:“你确定知道你在说什么?”
筱筱抬眸,轻轻笑了,自嘲道:“我虽然溺水了,但我脑子没进水,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
男人薄唇抿成霜白的直线,垂放的粗大手指慢慢收拢。
床上的小丫头依然抬眸看着他,眼神大而清澈,明媚却倔强,“不可否认,你对我很好,让我感受到这些年从没体会过的被人疼爱的滋味,我很眷念。可是叔叔,给我带来这么多眼泪的也恰恰是你。我希望有个男人可以做我的靠山,当我累了、伤心了、受委屈了可以依靠,但我也同时希望,有个男人做我的后盾,当我想做什么时,他能给我源源不断的动力,对我说:尽管去做吧!”
眼眸眨了下,她勾唇,鼻头的酸涩压抑不住,手指挡在鼻端:“可是你只希望把我当宠物养着,不愿让我成长,不愿我经历风雨,也不允许我有自己的意识。我不想过这种玩偶般的生活。”
所谓相爱容易相处难,大概就是这般。他们毫无疑问是相爱的,可两个人要长长久久的相处下去,仅仅有爱并不够。
话音落定,房间里安安静静。
病床边伫立的男人,沉默着耐心地等她说完,一身威严笔挺的军装衬得他身材越发瘦削修长,英俊的五官冷峻到冰寒,眼眸盯着她,毫无情绪。
贺御君就用这副模样注视着床上的小女人,大约过了多久,筱筱不清楚,只觉得整个人要在他的目光下冰封冻住,才听这人掀了掀薄唇,低沉的话音也同样冰冷:“所以,你现在是非常认真地在跟我提分手?”
心里咯噔一下,像是悬着的冰块落地,重重一疼,寒凉之气倾斜而散。筱筱遏制不住发抖的手指,只想着分手二字,便心如刀割。
其实她没说要分手的,她只是说……可能两人不合适,要好好考虑下,冷静下,都认真思考以后要怎么相处,怎么相爱。
可是他竟淡淡冷冷地说出分手。
霜白的唇瓣动了动,她声如蚊蚋,连自己都听不清说了什么:“我……我也没说一定要分手,只是……只是……”
“你刚刚传达的就是这个意思。”男人眼神不曾移动,筱筱觉得这两道目光都快把自己射穿了。
是这个意思吗?大概女人都口是心非吧,心里还怀着一点希冀,可嘴上要说的决绝厉害,当男人真的表示要放手时,又会觉得痛彻心扉。
筱筱抠着手指,浑身血液都僵住似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们如何走到这一步了?明明前一回岛上见面,两人还抱在一起难舍难分,她任性撒娇,他温柔迁就。
怎么突然就这样子了——
心里疼痛,好像什么东西被人硬生生的扯离,就要跟身体分开,她低着头觉得再也无力抬起,眼泪落下,滴在手背上,她才发现自己哭了。
贺御君沉默的眼神同样弥漫着浓浓的悲伤,明明知道床上的小东西承受不住了,他应该过去抱一抱,哄一哄,可突然就是拗不过这口气。
老爷子的话还在耳边回荡,他自嘲地想,自个儿还真是不懂女人。
明明舍不得,明明伤心难过,为什么还要说这种话?想刺痛他?还是想证明些什么?
或许,两人是该冷静地仔细想想,这份情要如何继续走下去。
贺御君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筱筱不知道。浑浑噩噩在床上睡了半天,心好似都不在身上了,几次攥着手机忍不住想打电话给他,可又想到他不发一语的沉默和凉薄,担心电话过去换来他的冷漠以对,她会更加难受。
失恋了吗?
大概是吧。
晚上,小护士给她送了晚餐,叮嘱她好好吃饭,早点休息,她味同嚼蜡地吃了几口,不知不觉,眼泪滴在饭菜里。
想找个人诉说,可是部队里的这些事不能跟外人讲起,纵然是闺蜜家属,也要保密。她忍住把电话拨给纪曼柔的冲动,整个人埋在被子里,咬着被褥狠狠地哭。
一夜无眠。
翌日,贺御君真得没再出现,倒是盛天、封野、厉舰豪跟刑战云过来了。
“小嫂子,你不会怪我们现在才来看你吧?”盛天看着病床上的筱筱,笑了下问道。
“当然不会,你们能来看我,我就很开心了,住院很闷的。”筱筱收起心底的伤感,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跟几人说笑。
封野打趣道:“有人天天陪着,你还闷?说起来你这也能算是因祸得福了,不然你俩想见一面可是难。”
厉舰豪一眼横过去,“会不会说话,什么叫因祸得福?差点命都没了,要这种福?”
封野陪着笑,“豪哥,你别跟我咬文嚼字啊,你知道我什么意思的。你看这些天某人夜夜都不回去,不就是守在这里嘛。”
夜夜都不回去?
筱筱心里起疑,昨晚他不在这里啊!
可是这话又不能明说,情侣俩闹矛盾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
想了想,筱筱只能装作不经意似得回了句:“哪有夜夜,你说的也太夸张了!”
“夸张?怎么可能?”封野一脸正色,看向其余几人,“小嫂子,不信你问问大伙,是不是贺队这些天晚上都没回去过?”
刑战云观察着筱筱的脸色,捕捉到什么情绪,问:“难道他晚上不在你这里?”
之前是夜夜都在,可昨天他走了后就没来了啊!
筱筱撇了撇嘴,状似抱怨一般:“半夜来也算啊……”
盛天笑着说:“这当然算!贺队事情多,忙完就半夜了,那也没办法啊!”
筱筱笑了下,没再理会这个话题,但心里却计较着昨晚贺御君去了哪里。
几人待了会儿,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互相招呼:“该走了吧?不然一会儿贺队得空来了,见我们打扰小嫂子休息,又要挨训了!”
筱筱心里早惦记着某人,听到他们这么说,立刻就顺势问了句:“他今天又很忙?”
盛天嘴快,回头就道:“不知道什么事,严中校亲自开车过来把他接走的。”话音刚落,手臂被厉舰豪拐了下,他察觉到什么,忙一耸肩膀溜烟地跑了。
但筱筱已经把这话听清楚了。
其实心里本来已经不介意严静云的存在了,但是大家在她面前刻意隐瞒避讳,再加上她跟贺御君闹得这么严重,此时乍闻这个消息,心里不免又计较起来。
见她面色明显僵住,几个大男人都尴尬地笑笑赶紧离开了,只剩刑战云留在最后,似还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