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继续两万字,四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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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难熬的晚上过去,兰溪从病房里出来,已经是隔日。
终于从监护站拿回了自己的电话,兰溪打开电话,就看见蜘蛛打过来的无数个电话,还有妈和爹的电话。
让兰溪有点意外的是,那一大堆宛如流水一样从屏幕涌出来的电话号码里,竟然还有一个是贺云的。
兰溪吸了口气,不知怎地,看见了贺云的电话,让她心头有些潮湿。
兰溪先给蜘蛛回了电话。蜘蛛的电话都是凌晨那个时间段打来的,那个时间她分明已经跟着月明楼他们一同离开了,却还这样密集地给她打电话来,想来是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发生。
电话终于打通,蜘蛛接起电话来,未等说出话来,已是先哽咽了。
兰溪反倒笑了,“蜘蛛,别哭啊,有什么事慢慢说。”
蜘蛛惊讶地问,“兰溪,我没想到你还能笑出来。”
兰溪仰头,望医院长廊里雪白的顶棚,“原本我也以为我会笑不出来了。可是经历过昨晚的事,自己到鬼门关外走了一遭,又亲眼见证了月老师的转危为安——我忽然就有种大彻大悟了的感觉。”
“这世上永远有不如意,无论怎么小心也是避不开的,所以又何必要故意去逃避呢?这世上最珍贵的,还是生命。既然昨晚我跟月老师都没事,都还能看见今天早上的太阳,我便觉得其他的事情也许都没有什么大不了了……与其愁眉苦脸,又何必不好好地笑对人生?”
蜘蛛也被兰溪的情绪鼓舞,缓了口气这才说,“我昨晚知道你在病房里不能用电话,可是我还是要忍不住给你打电话。妈的,如果不打电话的话,我真是要憋死了!”
“到底怎么了啊?”
“还不是月明楼!”蜘蛛在电话里忍不住呛声,“我真是被他给气死了!——他竟然还好意思反问我,说我何必对尹若怀孕的事情这样激动!”
兰溪愕了愕,却还是努力地挑了挑唇角,“蜘蛛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这件事还是交给我自己吧。”
正说着话,外头呼啦啦走进来一小队人,是月家的人。郑明娥带着助手、家庭医生,郑明娥身边是月明楼,月明楼手里推着的轮椅上赫然坐着月中天老爷子。
兰溪便急忙与蜘蛛道别,起身迎向那一队人。
郑明娥离着还远,便用目光觑着兰溪。兰溪明白,那是老夫人无言的警告。兰溪便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她记得老夫人昨晚上说的话。
月中天的轮椅到了兰溪眼前,月中天示意停下。老爷子也是*苍老,抬头望了兰溪一眼,只沙哑地说了声,“辛苦你了。”
兰溪躬身,摇头努力微笑,“您老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月中天和郑明娥担心儿子,便没耽搁,直接走了消毒程序,然后进入病房去。兰溪也想跟进去,却被月明楼伸手扯住了手臂。
兰溪用力深吸了口气,让心情平静下来,回头便朝着月明楼冷淡一笑,“这是在医院里呢,总裁这样拉扯着不好吧?总裁请放开手吧。”
“我管这里是什么地方!”月明楼手指攥紧,“你到底是怎么了,你跟我说明白!”
却原来,他反倒要她跟他说明白;原本不该是他先跟她说明白的吗?
这么长的时间了,她多希望给了她答案的,不是爹,而是月明楼主动跟她坦白啊——哪怕他是对她说,也许心中对尹若还有余情未了,也许心中还有一点牵挂;甚至是也许因为旧情未了,而曾经一起过夜过……也许她的心里还能好过些。
总比他口口声声地说爱她的同时,却背着她跟尹若私下里来往要好啊!
她杜兰溪不是输不起的人。如果原原本本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你输了,那她会毫不拖泥带水地转头离去,就是哭也会自己一个人躲起来哭,不会给他们两个添麻烦的——又何必要等她自己一点一点地发现了真相,又何必要等到尹若怀了孕啊?!
兰溪深吸口气,仰头望月明楼,“我问你:尹若怀孕了,这件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病房门内,穿了隔离服的家庭医生推开门叫兰溪,“杜小姐,方便进来谈谈么?”
兰溪点头,“好的,我马上来。”
可是她的眼睛却还盯着月明楼的反应。他面上一刹那的犹疑让她的心直觉下坠——“你告诉我,到底有没有?”
月明楼长眉紧蹙,犹豫地垂下头去,“你听我说,这件事我原本想等到过些日子再跟你解释——我不是故意瞒着你,而是只是不想让你太早知道;我怕你会误会……”
兰溪惨然一笑,用力甩脱了他的手,压抑着自己的嗓音,却还是低吼出来,“果然还是跟你有关系,果然!——放开我!月明楼,你真让我恶心!”
如果他不爱她,这没关系;可是他怎么能一边在口口声声地说爱她,另一边却偷偷摸摸地让尹若怀了孕,啊?!
月明楼面色刹那惨白,“……你果然说我恶心。我就是因为怕这样,所以才想等一切尘埃落定了再告诉你。”
“等一切尘埃落定?”兰溪笑着摇头后退,“难道你是希望等孩子生下来了,才让我知道么?”
兰溪忍不住再加上一句,“你们月家有了一个小哲,难道还不够么?你竟然也想再创造出另外一个小哲来?”
“兰溪!”月明楼惊痛地喊。
“对不起,这样的游戏我不陪你玩儿了。”兰溪甩开他,愤然转头,“也许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是我错了。七年前我就玩儿不起这个游戏,可是我却执迷不悟;却原来七年后,我依旧玩不起这个游戏——总裁,你根本是我杜兰溪要不起的人啊。”
“你,你在说什么,啊?!”月明楼惊得疾步追上来,死死扯住兰溪的手,“我不许你走!”
兰溪却含笑回首,用力凝望着他,却小心地藏住了悲伤,“总裁,昨晚上我遇见生命危险的时候,你在哪里?是月老师他不顾自己的生命危险救了我,而我也没什么能回报他呢——同样唯有这一条命而已。”
“说什么情啊爱啊,可是这些字眼再动听,也都比不上当危险真的到来时那奋不顾身的相救。所以总裁你看,在你和月老师之间,我怎么还会选你而放弃月老师?”
“你再说一句!”
月明楼长眸里几乎凝出冰凌来,他修长有力的手指攥紧兰溪的手臂,指节几乎掐进兰溪的皮肉里去,“杜兰溪,我不许你再继续胡说了!昨晚我没能在你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你身边,这是我不对;我发誓从此后我再也不会了……你别再生我的气,行不行?”
他狭长的眼瞳里,清晰地泪光一闪,他又放柔下来,低低求她,“还是那句话:千错万错都是我错了,求求你别再生气了行么?更别再说这样吓人的话——别看我长得人高马大的,可是我的胆子小着呢。杜兰溪我就怕你吓我,因为我宁肯输了所有,也绝不可以输了你……”
兰溪要用尽浑身的力气,才能忍住不在他面前落下泪来。
她笑着抽开了手,“真的好感人啊,真的。总裁当初对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所有的防备都丢盔弃甲,我选择相信你;我甚至还会自责,觉得对于这样好的你,我怎么还可以去怀疑……”
兰溪回望月明楼的眼睛,“可是现在,我不会再那么傻了。”
“不是总裁说这句话的时候,演技退步了;而是我的心已经不在这里了——对不起总裁,昨夜到今晨,我到鬼门关外走了一遭之后,我已是再世为人。从其那一世说过什么做过什么,都已经过去了;我这一世想要重新做出选择。”
兰溪转头去望窗外。秋日的叶子层层片片地染上了一层深红——仿佛是谁的心流了血,怎么都止不住,于是随风飘到了窗外,染红了绿叶吧?
“总裁对不起,我已经决定要留在月老师身边了。月老师的坐骨神经受了伤,医生说他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来复健,甚至有可能复健不成功,于是就要一辈子都坐在轮椅上——他这都是为了我而造成的。如果他真的要一辈子都坐在轮椅上,那我就要陪他一辈子,照顾他一辈子。”
“我不答应!”月明楼心痛大喝!
大门的方向急匆匆跑来几个人。来人中的一个,伸手猛地一把扯住月明楼的手,将月明楼狠狠扯到一边去!
兰溪也惊讶回眸,撞见那一双几乎要吐出火来的眸子,兰溪的泪水这才滑下,“爹……”
来人正是杜钰洲,以及刘玉茹、贺梁。
还有贺云。
杜钰洲攥紧了月明楼的手腕,长年行走黑道而积累下的戾气骤然撒开,“月明楼我警告你,要是胆敢再碰我女儿一根手指,我就一根一根剁了它!”
刘玉茹流着泪抱住兰溪,“你没事吧,啊?昨晚上找不见你,今早上才接到蜘蛛的电话,说是你昨晚出了那么大的事——你这个傻丫头啊,傻丫头啊,有什么事情不能回来跟妈说,你非要自己扛不住了,差点出了这么大的事啊!”
贺云立在一边,虽然没说话,可是也是咬紧了嘴唇。
兰溪用力微笑,安抚妈,“妈我没事,您看看我,胳膊腿一样儿都没缺。”
刘玉茹这才放心地放声大哭,“你吓死我了,你吓死我这个当妈的了!我十月怀胎生下你,又把你拉扯到这么大,你说我容易么?你要是真的出了三长两短,你让我还怎么活啊……”
贺梁也走上来,伸出双臂将刘玉茹和兰溪都拥在臂弯里,三个人抱头落泪。贺梁一声声嘱咐着,“兰溪,你可千万要爱惜你自己。因为你不是你自己的,你更是你妈妈的,是我们全家人的。如果你出了事,伤害的不是你自己,而是你身边所有的人都会痛的……”
“伯父你先放开我。我有话跟兰溪说,您老容我说完了,您老哪怕打我都成!”月明楼努力想要挣脱开杜钰洲的钳制。
“伯父?谁是你的伯父!”
杜钰洲瞟着贺梁与刘玉茹、兰溪的抱头痛哭,他眼中的光芒也越发冷冽下来,“月总裁,我杜钰洲可受不起你这个!还是别套近乎了,我杜钰洲不受你这个称呼,你也甭想再伤害我的女儿!”
月明楼还想挣脱,病房门处传来一声苍老却威严的断喝,“小楼,你给我闭嘴!”
大家闻声都一静,转头望向病房门开处,穿着隔离服的月中天老爷子自己推着轮椅,缓缓而来。
月中天的目光没看贺梁贺云,也没看向刘玉茹,只是落在杜钰洲面上。
杜钰洲也挺直了腰杆,迎上月中天的目光。
两人谁都没说话,可是却只觉两人目光交接之处,仿佛闪过一道电芒。
“爷爷?”月明楼皱眉,疾步走到两人中间去,截断了两人互望的目光,“您找我有事?”
月中天这才转头望兰溪,“兰溪丫头,你先进去吧。医生和拙荆有事要与你商量。”
“是。”兰溪这才赶紧疾步走向病房去。
月明楼还想拦,却被月中天老爷子伸出手杖给隔住。老爷子的目光蕴满严厉,毫不留情地瞪着孙子,“如今你五叔受了这样重的伤,你还好意思在这儿杵着,而放着公司无人坐镇么?”
“爷爷!”月明楼有些急,眼睛只望着兰溪的背影。
“你还不赶紧给我回公司去!”月中天朝月明楼挥舞起手杖来驱赶,“快去!难不成你还指望着,这个时候我这中风后老不死的去管理公司?小楼啊,如今我们家的顶梁柱又断了一根,唯一能指望的,只有你了……”
月中天老爷子哀哀地咳嗽起来,“不能在这个时候,再让公司乱了;切不可再让当年你爸刚去世时候,公司面临四面楚歌的情况再重演一遍。咱们月集团经历过那一次,已是伤筋动骨,再折腾不起了……”
月明楼猛然一怔,终于冷静下来。
爷爷说的没错,此时月家的这份大乱,一定是对手一直在期盼的,或者说这背后也许有对手故意的布局,就是希望月家再出这样一场大乱,他们也好借机再将月集团宰割吞并!
月明楼深深吸气,让自己清醒过来。然后郑重向祖父躬身,“爷爷您放心。就算五叔也病倒了,可是咱们月家还有我在呢。孙子我虽然赶不上爷爷您和我爸的英明睿智,但是有我一个来跟他们对敌,他们恐怕也不是我的对手!”
月中天老爷子那几乎*干涸的眼睛里,也终于涌起欣慰的泪花。
月明楼转身朝外去,却还是忍不住停了脚步,扭头再回望向病房的方向——他不放心她,可是他现在却不得不暂时离去。
他会有机会跟她说明白的,一定会。
病房里,月慕白刚吃过药,盹着了。
郑明娥将兰溪叫到医生办公室里,几个人坐下来,都是面朝着兰溪。
郑明娥开诚布公:“……医生和我们的意思是,希望送小五出国去。”
“一来国外的医疗条件和设施,有利于小五的伤势康复;二来我们也都担心如果在国内的话,难免不会有人将小五的梦戳破,从而影响了他心理上的恢复——若是能出国去,外头不会遇见认识的人,小五才能更好地休养。”
郑明娥的目光直直盯上来,“杜兰溪,小五身边不能没有人照顾,可是我却脱不开身——你跟着小五一起去吧。”
“相信,你也不会拒绝吧?”
兰溪听着便笑了,她微微地歪了歪头,“我怎么会呢?其实我之前也有这样想过,还正想着今天跟您老建议呢。远离国内这个环境,对月老师来说,也许是最好的康复条件。”
“而我,自然是要陪在月老师身边的。”
“只是老夫人,我也有我的条件:我希望去国外的时间不要太短,最短也要一年吧。而这一年的时间里,那边的一切也请让我来独立自主,我不希望老夫人总是派人去——我也是怕干扰了月老师的静养,否则所做的一切努力怕是也要功亏一篑了。老夫人,您说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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