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铭等人随后而至,见此均是一愣。
这是个天然溶洞,里面空间不小,能容得千人,卫安举着火把站在一处岩石旁,岩石旁的地面上侧躺着一名男子,准确来说是一具尸体,和余头村村民不同的是,这名男子身体未腐烂,而是呈现一种严重缺失水分的干瘪状态,最引人注意的是他怀中紧靠着的小小婴儿,怕是还不足月,此时正睁着大眼扑闪扑闪纯真好奇的看着众人,婴儿嘴旁的血迹和男子紧贴着婴儿嘴旁已经干枯的手臂直教人看的刺眼,许是看累了,婴儿吧唧几下小嘴儿,熟练的将嘴伸到男子手腕上的刀口处吮吸了几下,似是没吸出汁水,小嘴一瘪就要哭出声来。
啼哭声细如蚊蝇,却揪得众人心头颤痛,在天灾人祸面前,总有一种爱,穿山越水抛却所有也要护得一人安平。
老虎忍着泪弯腰将婴儿抱起,立即就看见散落的裹布上几个鲜红的大字:念吾儿,一生康泰。
“唉……如此父爱,这下蛊之人真真是畜生不如……”
肖子昂目光微闪,有些动容,想想家中那人种种,嘴角嘲讽一撇,那样的人如何能比得旁人一丝一毫的慈爱。
“他饿的都快哭不出声了,我们得喂他一些东西。”
“但是我们的新囊和粮食都留在庙里。”
“额……我这还有半个烧饼,不过太硬了。”
“给我吧。”
老虎接过烧饼,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又抬头瞅着郝铭,郝铭目光一转,淡淡开口。
“卫安,好好安葬这位父亲。”
“是,公子。”
“你要怎么喂他?”
老虎耸着鼻子靠近婴儿的下半身嗅了嗅,吐了吐舌头道:
“我得先给他换换尿布,真臭,我记得附近有条河,我需要个帮手。”
说着小脑袋来回转,目光扫视了一圈,停落在卫安身上。
卫安:老虎姑娘,你能不能放过属下?
这时一双手接过婴儿,老虎惊讶抬头。
“公子?”
郝铭挑眉:“你不是要帮忙?”
“但是……”
“走吧,孩子不能再等了。”
“哦,好。”突然走了一半又回来瞅了一圈,目光在安流风身上定了定,走近,弯腰,伸手……
“撕!”
安流风看着这丫头诡异的动作,还没反应过来,外袍已经少了一半。
老虎抬头,咧嘴甜甜一笑,露出两个可爱又可恨的老虎牙。
“谢谢你啦,这个正好给孩子包屁屁。”
“你!”
“在场只有你的衣服是细棉,这个孩子这么可怜,你不乐意我这样做吗?”眼睛眨啊眨。
安流风自诩风流,却从来没有哪个人能这般对待他,一双鬼手医天下却从来无人敢冒犯他一步,别说撕衣服,就是稍稍断了他一根发丝,他也能瞬间要了那人的性命,然而这丫头他却动不起手来,一是因为这丫头很有可能是他最好的兄弟的心上人,二是这丫头纯澈干净的让他不忍去伤害。
郝铭眼中升起一丝戏谑,走近二人,拉起老虎的手。
“师兄仁德无双怎会这般小家子气,况且这件衣服我还赔得起,走吧。”
“你们………”
安流风后悔了,他想杀人!
“呜哇……!”
郝铭皱眉,开始的淡定到现在,皆被这孩子的呜咽哭号给磨成满脸烦躁,眉头一皱,相府二公子就是发怒也是无比镇定而俊美的。
“他怎么总是哭?”
“我看看……你夹着他的胳膊了,婴儿的皮肤和骨骼很细嫩的,有一点不舒服就会很难受,我来抱吧。”
老虎接过婴儿,轻轻拍了拍他的小胸脯。
“小不点儿,姐姐给你唱支小曲儿吧,咳咳哼!”
老虎清清喉咙,在郝铭满目新奇之下唱起了小曲儿。
“紧打鼓来慢打锣,停锣住鼓听唱歌。”
嗯,这小调不错……郝铭眯眼。
“诸般闲言也唱过,听我唱过十八摸。”
嗯?
“老板听过十八摸,不花银两摸不着。老头听了十八摸,浑身上下打哆嗦。小伙儿听了十八摸,抱着枕头喊老婆……”
郝铭青筋直爆,终于忍将不住。
“老虎……”声音还算淡定,“这曲子是谁教你的?”
老虎扭头扬脸天真一笑:“很好听吧,我小时候听我爹唱的,衙门的官爷们都会唱几句呢。”
“你知道这词是什么意思么?”
“有的地方不是太懂,不过我爹说反正将来我迟早要经历的,还不如先预备着,到时候洞房唱给夫君,会别有一番滋味的,公子你听不懂嘛?要不老虎给你解释解释?”
“……不用,你记住,以后这曲子只能唱给我听。”
“为什么?我爹说以后我要唱给我夫君的。”
“谁都不能听,或是只能唱给我听,你选一个。”
“……那我还是唱给你听吧,那小不点,我只能给你哼哼调子喽。”
郝铭无奈,这丫头的一双爹娘教养女儿的方法还真是骇人听闻,怪不得会教出这么特别的性格,看来他以后需要纠正的地方还有很多,幸好没有“大侠”抢先一步遇到这丫头,要不然光想想这这丫头一身红衣歪在床上唱着十八摸的小模样,他还不得疯了。
“到了!”
郝铭拂开枝叶,眼前出现一条波光粼粼的小溪,溪中鱼虾游动,时而跳出水面,时而成群结伴,四周树木苍翠,林中隐隐传来春花暗香,溪边少女一身青衫,青丝如瀑,玉肌凝脂,笑颜竟比的那漫天星光还要灿烂几分。
这就是他放上心上的女子,活泼而明亮,永远是他心里最温暖的一道光。
“你愣着干什么?”
老虎抱着婴儿跑近郝铭,看见他沉如渊潭的眸子,心头扑通一跳,这种眼神好吓人,好像要把她整个吃掉一样。但是……她却一点都不觉得危险,反而觉得无比的安全,自己这是怎么了?
“你……怎么了?”
垂在双侧的手紧了紧,忍住肆虐那张在他眼前肆无忌惮晃来晃去的粉嫩双唇,心中叹息一片,什么时候这丫头能明白他的心意啊……
“无事,你不是要换他的尿布么。”
“得先把他的屁股洗洗。”
一刻钟后……
“……公子,这样真的行么?”
郝铭低头看着下半身泡在水里的婴儿,双手夹着他的胳肢窝,跟漂衣服似的来回在水里荡,婴儿黑葡萄似的眼珠子定定瞅着他,咯咯咯咯不停的笑。
“你看他不是挺乐的么。”
老虎:“……”
老虎不知,这再热的天儿在冰凉的溪水里这么折腾一个不足月的婴孩,这孩子八成要出问题的,婴儿笑也不是因为郝铭把他当抹布来回甩的动作,而是从那双大手上传来的丝丝真气,似是一股股暖流,直冲婴孩心脉,教那婴孩似是在温水里嬉戏,如何能不快活。
包好孩子,老虎直接就着月色喂起食物来。
先撕下一小口,放进嘴里慢慢嚼碎,直到口水和烧饼混合成一团时,再塞到婴儿嘴里。
郝铭从未见过这么……不卫生的喂食方法,天生的洁癖让他有些无法接受,不过也只是皱了皱眉,他明白这是现如今最有效的方法,若是真叫这孩子等到天明,这条性命怕八成是要保不住了。
看着婴儿欢喜的使劲嚼着小嘴儿,老虎一阵欣喜,练练叫着郝铭。
“公子公子,你看他很喜欢我喂他呀,哈哈,我给你取个名字吧,叫什么呢,叫……土豆!怎么样?”
郝铭:“……”该严肃的时候你能不能严肃一点?
“叫康泰,姓康,名泰,愿他如他父亲所愿,一生康泰无忧。”
“嗯嗯,正经的读书人学问就是大,就叫这个名字吧,小阿泰。”
“咯咯咯咯……”
等到二人回到山洞,天色已泛白,山洞边上立了一座小小的孤坟,老虎有些心酸,想起丞相府同是孤儿的小糯米团子,孤零零的没有亲人的陪伴,她在这样的年纪,还在沈师爷和爹娘的怀里乱拱呢。
说来她离家三月有余,不知道爹娘在家里怎么样了,爹爹是不是还是天天出去抓飞贼,娘是不是还在邻家叔叔阿姨那儿打听哪家的小伙没着落呢,沈师爷和沈夫人是不是还天天准备了芙蓉糕等着她串门去吃呢。
呜呜,老虎不想承认,但是老虎真的……想家了……
但是那一丁点的自尊又不许自己破坏誓言孤身一人回家,就算爹娘不骂她,那些个猫猫狗狗也会笑她的,她才不要这样没有任何成就的回家呢!
“天亮了。”
“师弟,我这可是锦绣山庄制作的成衣,非常时期我不怪你,但是事后你必须给我点补偿。”
“除了灵玉和斩月刀,你想要什么?”
安流风垂首满面颓丧。
“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猜到我要什么。”
“不想要?那就算了。”
“哎哎,我没说不要,你给我留着,我回头自己挑啊!”他知道他这个师弟有个藏宝阁,随便一件都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不要白不要。
“果然都不动了。”
“干脆一把火烧了这些害人的东西。”
众人看着破庙四周惨不忍睹的景象咬牙道。
“不行,我们要找出背后的炼蛊师就必须要留着这些东西,否则就是我也没办法找出他。”
“你有多少把握能抓到那人?”
郝铭眸子微沉,抬首问道。
安流风神色一紧,脸上是少见的严肃。
“五成,我对蛊术了解不深,并不清楚他手上到底有多少准备。”
郝铭低头考虑半晌,对卫安兄弟道:
“带人拿出我们的东西,然后放火。”
“你……不抓人了?”
“不抓了。”
郝铭一脸笃定。
“你疯了吧?”
“我想到了个地方,也许有人能帮我们一步。”
安流风盯着他的眼,总觉得有某人就快要被算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