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长避短,主公,鲁肃副都督整体上确实比周大都督强,还请主公慎重抉择。”顾雍出列附和。
孙权胸中莫名涌出一股怒气,放在案几下的手紧紧握着,但是脸上还是一副淡然,呵呵笑道:“子布元叹所言,有些道理,却似乎并不是那么正确。
子敬内政上的确比周大都督略胜一筹,但是孤认为,要统筹一州,首先看的不是能力,而是威望,如果威望不够,麾下不服,那也管不了荆州。
不用孤说,周大都督的威望也在子敬之上,如果周大都督自己不愿提领荆州也还罢了,但是若周大都督愿意提领荆州,孤却让子敬领了荆州,公瑾应该不会说什么,但是我麾下人却难免有些微词。”
孙权说着开心地笑了一下:“大家放心,子敬这人我清楚,老实人一个,也没什么名利之心,就算孤将荆州牧给了公瑾,他也不会说什么的。”
“这恐怕未必,主公,这是子敬先生呈上的书信。”张昭拿出一封书信出来,士兵递上。
孙权只扫了一眼书信,就立刻恨不得将面前的茶几掀了,这竟然是鲁肃呈上来,请求暂慑荆州牧一职
岂有此理,孙权胸中一股怒火在燃烧,鲁肃竟然在周瑜切断法正粮食补给的同时,上书给自己要提领荆州,一向老实的鲁肃,至少在外表看来很老实的鲁肃,为何一反常态?
简直再清楚不过,很明显这些文官害怕荆州落到主战派手中,要掌控在鲁肃手中他们才放心,在他们看来。天下三分,江东能够保住,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何曾有过天下?
所以为了防止荆州落到周瑜手中,鲁肃竟然撕破了老实的面纱。这封书信说是请求,还说只是暂慑三个月,以后由孙权定夺。
可是配合这些文官说出来,根本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这还不算,鲁肃的书信竟然先到了张昭手中,让张昭和众文官先为鲁肃造势。恐怕鲁肃也知道这封信先落到自己手中,自己肯定暂时压下。
被自己的臣子将了一军,孙权心中有一团怒火在熊熊燃烧。
他孙家和江东世族就是一个彼此利用的关系,孙家利用江东世族巩固江东基业,江东世族推出孙家来统领江东,保证他们的利益。
如果利益一致。比如保卫江东,那他们就是团结得不能再团结,可要是利益不一致,那几乎等同于敌对,只是因为孙权要忌惮世族,世族也找不到更好的代理人,所以不能公开撕破脸皮而已。
可是孙权还这么年轻。从小天生慧质,岂能坐困一隅,但是现在鲁肃都主动上书了,自己还能说什么?如果自己再说什么,也显得苍白。
但是孙权已经横下心,这次绝不妥协,孙权将书信揉成一团,站起来缓缓走向堂下,突然哈哈一笑。
“子敬真是忧我之忧啊,不过我江东军取下荆州。实属不易,而且荆州四战之地,北方也是川军,西方也是川军,必须要加以稳固。
孤决定拿下荆州以后。将襄阳设为陪都,孤要亲自去一趟襄阳,一来让抵抗黄月英的江东士兵更有信心,也彰显我江东对荆州的重视,安抚民心。”
“哗”孙权刚说完全场大哗,所有大臣怎么也没想到孙权要亲自去荆州,以张纮的老谋深算,当然知道孙权不是去鼓舞士气安抚民心。
而最大的可能是孙权要去下了鲁肃的兵权,现在周瑜也在荆州,麾下武将可都是主战派,孙权一声令下,就可让鲁肃俯首就擒。
孙权此举已经接近摊牌,张纮再也忍不住,亲自出列,慢条斯理道:“主公,此举恐怕不妥,设置襄阳为陪都,需要花费很大,我江东只有六个郡,本不富裕,粮草也不多了,微臣觉得不但不该建陪都,主公不该去荆州,而且抵抗了黄月英后,应该撤回周都督的兵马休整。”
孙权缓缓捏紧拳头,沉声道:“我江东数年不战,粮草丰沛,怎么会不足?子纲此言恐怕有误吧?”
“无误,府库的粮草只剩下十万石了,支撑三月都难。”
孙权的怒气已经明显溢出来了,可是张纮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语气平淡。
“胡说,我江东的粮草……”
突然,孙权住嘴了,张纮说得没错,江东的粮草真的不多,府库里面真的只有十万石,因为江东一直“藏富于民”。
这就是张昭顾雍一直鼓吹的薄税养民政策,实际上就是只允许世族收取租税,而少向府库纳税。
所谓的薄税养民,就是把这些世族养的脑满肠肥。
以前孙权虽然在意过,可是并没有做什么,因为他知道孙家和江东世族就是一个利用关系,世族就是要借孙家割据一方,发展壮大,那么囤积粮食就是理所当然。
世族不能富裕,凭什么拥戴你孙权?
可是孙权现在才发现,自己的命脉一直掌握在世族手中,如果世族支持,江东军再作战几年都没问题,要是世族不支持,他孙权能做什么?
可是孙权此时更加清晰的知道,现在的机会千古难觅,如果自己这次再向世族妥协,自己这一辈子也无法建立大业,至少现在不妥协,付出的代价是最小的。
“为了我江东大计,襄阳必须定为陪都,从今年春季起,加征五成赋税。”
孙权说完,江东文官顿时心口一跳,连张纮都闪过一抹惊异之色,没想到孙权真的敢对他们摊牌。
可是张纮马上就知道,现在的确是孙权摊牌的最佳时机,军权大部分都在主战派手上,就算世族立刻造反,孙权也能趁着刘璋粮草不足,曹操大败之机整合内部。
孙家在江东威望很高,再加上周瑜,虽然与世族直接冲突,会让江东伤筋动骨,可是也未必不能平息。
何况世族根本不敢真的造反,最多阳奉阴违而已。
但是要张纮妥协,绝不可能,就要说话,可是还没等他说出来,孙权拍了一下手,一队兵士涌入大堂,众文武再次惊骇。
孙权冷声道:“这是本侯挑选出来的陪同本侯前往襄阳的护卫,我江东最强的步军龙飞卫,子纲,子布,元叹,你们觉得如何啊?”
龙飞卫一共两千人,是孙权的护卫队,也是江东最强精锐,主要由丹阳精兵组成,战力不逊色于曹操虎卫军。
孙权话语阴冷,根本没有一点商量余地,张纮等人知道孙权心中天下之志不死,但是却没想到他坚定到这个程度,竟然军士都叫进来了。
这与撕破脸皮已经只差一层窗户纸了。
到了这个地步,张纮已经知道孙权吃了秤砣铁了心,要是直接冲突,哪怕世族力量再大,也不是孙权对手。
“主公英明,我等必竭诚辅佐主公,开创江东大业。”
张纮等人说完,与众文官退了出去,孙权看着文官退出,心砰砰地跳起来,刚才他看起来虽然冷静,可是那是孙权一贯能压抑自己情绪锻炼出来的。
自从自己继位以来,从来就没像今天这么豁出去过,这是自己继承大位以来最大胆的一次,要知道这样直接与江东世族硬碰,需要多大的勇气,即便孙权是一代枭雄,也不由后怕。
不过不知为什么,孙权此时竟然有一些快感,夹在在剧烈的心跳中,让身体竟然更舒适,更释放。
“这种感觉真好。”孙权忍不住叹了一句。
张纮张昭等文官走出大殿,和顾雍朱桓立刻凑到一堆,张昭气愤道:“主公怎么能这样,要不是我们张家,顾家,朱家,他能有今天?今天竟然用军士威胁我们,卸磨杀驴,岂有此理。”
“可是看起来主公是真想继续战争,让主战派掌控江东,我们现在真的不能有大动作啊。”顾雍疑虑道。
“难道就这样憋屈下去吗?要不……”张昭突然眼珠子一转:“我们将当初望江楼孙策之死的真相捅出来,他孙权必定身败名裂,看他还能嚣张。”
“不可。”张纮断然否决:“望江楼之事,我们人人都逃不了关系,孙权身败名裂,我们的名声也会受损。
最重要的是,孙家在江东还是威望很高的,如果孙权倒了,孙权子嗣不能继承江东,我们害了孙策,孙策的子嗣更不能继承,那就得将拉下孙家。
可是拉下孙家,谁能主政江东?到时候江东一片散沙,甚至内斗,岂不是给了刘璋可趁之机?此举决不可为。”
张纮沉吟一会,冷笑一声,不屑道:“我们根本不用那么麻烦,我们都是世族大家,岂是他孙权能威胁的,明枪明刀,匹夫所为,等久了以后,他孙权就会知道我们的能量了。
看来是孙权这几年过的太舒坦了,既然他想卸磨杀驴,就别怪我们将他彻底变为傀儡。”
顾雍张昭都明白张纮什么意思,世族的能量来自与财力人力物力和人才,只要世族与孙权作对,不用明刀明枪,也能掏空了孙权。几人纷纷点头。
可是就在这时,突然一名小将仓惶闯进府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