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璋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而且之前的事情很明显没有结束,最重要的是,边疆支持递减爵位的,少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深夜,刘璋和黄月英两个人坐在一起,桌上放着边疆递交来请求递减爵位文书。
“月英,你怎么看之前发生的那件羊首案件?”
黄月英知道刘璋不是要问这个,但是还是答道:“事情差不多都清楚了,嫁祸曹冲的是许靖,嫁祸大皇子的是黄权,只是黄权没有留下把柄,没法办。
另外,皇上,你觉得那九品中正制的书,真的是大皇子的吗?”
“应该不是吧,循儿对人显得宽容,但是他并不是支持世族的,相反,我知道他是支持新政的,只是不赞成那么多杀戮罢了。
要说他要用九品中正制治国,我是不会信的。”
“那就对了,黄权没留下把柄,那是因为所有人都没抓住一个关键点,那个羊首是怎么去了大皇子的房间的。
月英觉得,九品中正制那本书怎么进去的,羊首就怎么进去的,而要抓到黄权的把柄,只要查出那本书是谁的就行了。
虽然我们不禁书,但是在皇上刚刚登基,确定新政之时,还没有哪个作坊去印刷九品中正制的书,如果用了印刷体,看工艺就能查出来。
所以对方用了陈群的真本。
但是能接触到真本的,真没有多少人。
第一,要能进入循儿的房间,第二,要能够拿到陈群真本。只要我们查下去,一定能查出来,只要查出来,黄权的把柄就跑不了。”
“其实,月英。你已经猜到是谁了,是不是?”刘璋沉声问道,黄月英没有回答,刘璋长出一口气,突然很落寞地道:“月英,我真的好累。你知道吗?”
黄月英神色黯然,她知道刘璋什么都知道,只是不愿说,不想说而已。
“我本不是一个嗜好杀人之人,却杀了那么多人,还包括那么多无辜。
争霸的路上。我不得不扮演一个冷血无情的人,杀了自己的哥哥,还流放了他的妻子子女。
明明不想让玥儿伤心,还是杀了黄家一百多口人,包括玥儿的父亲。
而现在,自己好不容易打下一个天下,别人都以为我刘璋成就功名大业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才完成了第一步。
可是从来没想到,第二步这么难跨过。
看着自己麾下的群臣为了名利争斗不休,我可以安慰自己,这是人的本性,谁也不是圣贤。
我知道黄权嫁祸循儿,我知道他是为了康儿皇位,为了黄家传承。我真的不想再杀一批,杀了黄权。
那玥儿会多伤心?就算不为了玥儿,黄权也是川军老臣。我刘璋的大业离不开他,我怎么能忍心下手?
我知道现在颁布了递减爵位,那些文武表面恭顺,其实心里都无比的不满。
我知道那什么狗屁九品中正制不是循儿的,可是月英你知道吗?循儿多让我失望。为了一个曹冲,他竟然就那样收了一个包工头的礼物。
为了一个曹冲,他就能在朝堂上站出来说话。
为了一个曹冲,他就这个样子把自己搭进去了,被人陷害一次又一次,他还无动于衷。
他是帝王家的孩子啊,他写出那种治国理念,他怎么面对满朝的虎狼之臣?
我是想把江山交给他的,可是就算没有九品中正制,我刘璋怎么能把这个偌大的天下交给‘多情多义’的他?他背得起吗?”
黄月英静静地听着,一语不发。
“我还知道,就是康儿陷害的循儿,月英,你说我能怎么办?你告诉我能怎么办?难道帝王家真的就要这样无情吗?
我刘璋为了个新政,付出够多了,难道连一个人最基本的东西都要抛掉吗?我受够了,月英。”
刘璋埋着头,缓缓抓紧手中的一封文书,突然将桌子上的文书全部扫飞在地:“还有魏延,他连文书都没上,他想要干什么?非要逼我出手,像刘邦一样剪了他吗?”
一掌拍在桌子上,刘璋忽然觉得浑身力气好像被抽空了一样,这一刻,刘璋有种要崩溃的感觉。
曾经那么多的艰难险阻,面对无论多么强大的敌人,刘璋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可是刘康陷害刘循这种赤裸裸的现实摆在面前。
刘璋突然发现,自己还是那么脆弱。
“主公,如果我没猜错,这是你最后一道考验。”过了许久,黄月英沉声说道,而且没有用“皇上”的称呼,她只是知道,只有迈过这道坎,刘璋才能成就真正的帝王大业。
毕竟,要推翻一个时代,是不容易的。
“启禀皇上,周不疑请求见驾。”
“不见。”
“让他进来吧,或许他并不是为刘循求情来的。”黄月英说道,现在刘循因为九品中正制的事情,被冷落谁都知道,也很容易联想周不疑现在来,是为了挽回刘循在刘璋心中的地位。
不一会儿,周不疑走进来,很稀有地向刘璋行礼。
“如果是来给循儿辩解,就下去吧。”刘璋已经恢复了冷然的表情,淡淡说道。
“不疑此来,特为陛下解决困扰,不疑知道陛下现在肯定心绪繁乱,但其实,若是面对前方一团乱麻,一刀下去就全部解决了。”
黄月英和刘璋都能分析出那些事情,周不疑自然也能,刘康很聪明,可是这种聪明比起周不疑曹冲来说,太嫩了,何况刘康才八岁,想出的计策怎么可能瞒过周不疑和曹冲。
虽然刘璋和黄月英都没说,但是周不疑知道刘璋和黄月英心知肚明。所以才说刘璋面对困扰。
“什么困扰,说清楚。”
“今日宣布了递减爵位,没有群臣敢反对,但是那种不满。显而易见,其实明枪易躲,暗箭才是最难防的。
现在因为许靖等被羁押,群臣不敢公开反对,可是我大汉的人。谁不想着光宗耀祖封妻荫子,成为家族史上一颗明星?
现在递减爵位明显让他们这些明星黯然失色,与他们之前的期望相差太大,要知道他们可是一心奔着功名大业,一心想着封王拜爵来的。
现在剥夺了他们这种权力,而且靠的是慑服。用许靖杀鸡儆猴,他们如何能不反弹,这要是耗下去,对大汉基业伤害巨大。”
“除此之外呢?”刘璋随口道。
“文官旷日持久,武将我就不知道了,陛下说递减爵位无职权。可是这些武将至少现在手上有兵马。
现在是大封群臣,基本文武都在北京,可是一旦回到军队,这些大将还是不是能控制得住,实在不好说。
不疑说一句陛下不爱听的话,如今群臣文武,绝大部分都是不满您的。即使陛下威望极高,也是很危险的,陛下觉得对吗?”
黄月英目光深邃地看着周不疑,直到今天,黄月英才真正理解了刘璋对周不疑的评价,真的是什么都敢说,完全不计后果。
刘璋沉默着,周不疑说的话的确难听,意思是这么多群臣不满自己,可能会导致严重后果。自己都驾驭不住。
可是难听归难听,作为后世人,有太多例子可以借鉴了,许多英明神武的帝王,都是因为雷厉风行得罪朝中利益团体。最后要么被挟持,要么被逼迫退位,要么被乱刀砍死。
这样的例子举不胜举,凭什么自己就会例外?
而且川军现在要酝酿这样的事,实在太简单不过了,第一有不满的绝大部分文武,还有一个黄权。
黄权本性忠义,可是为了黄家,为了刘康,那可不一定了。
再加上一个可以备用的皇子刘康。
酝酿政变的条件可谓齐全,刘璋几乎敢肯定,如果自己现在的防卫松懈,说不定就是王莽隋炀帝周恭帝的下场。
“陛下,群臣积怨已久,当初裁军,军方将领是不满的,可是因为陛下威望,他们没法说什么。
后来定都北京,群臣也是不满的,可是他们已经被骗到北京,无力回天。
突然建立御史台,信访部,锦衣卫的监察系统,文武百官同样不满。
现在推行递减爵位,可谓深深触及群臣底线。
现在仅仅靠将许靖等人下狱,就能平息他们的怨气吗?实在是不可能吧?”
刘璋仰着头,闭上眼睛,眉头紧锁。
周不疑知道刘璋现在在思索,继续道:“其实陛下已经知道这些事实,只是陛下有一个最大的弱点,外忌内宽,这和陛下的乾纲独断一样,是陛下的性格弱点。
所以陛下下不了决心,下不了决心对那么多文武动手。
这就是陛下觉得一团乱麻的原因,只是因为陛下不敢跨出这一步。
但是不疑可以明确告诉陛下,一个朝代的开端是最重要的,当断不断,遗祸千年,陛下马上打天下,外忌内宽是为笼络人心。
可是马下治天下,外忌内宽迟早养出骄横之臣。
周不疑明说吧,陛下可以暂时不对文官下手,但是武将,一定要拿下,其实相对文官,武将更希望获得爵位,他们基本出身最底层,更迫切锦衣还乡。
如果将这些充满怨气的武将放回军队,那会是一场灾难,就算现在有陛下压着不爆发,将来也会爆发,因为谁都不愿意,自己的家业都无法传承给子孙。
周不疑再禀报陛下一个消息,许多武将散朝后,都去参加马将军的生辰宴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