妺喜听到阿衡的话,不曾有任何的表情变化,甚至,都不曾回头。
妺喜匆匆的回到书房,更是不忘了带上连清提前准备的红枣汤。炎公公见了妺喜,倒是有些惊讶,但也不曾说什么,见了再次准备的红枣汤,更是暗暗的赞叹妺喜的贴心。
妺喜推开了书房的门,履癸还尚未醒来,妺喜轻轻的把红枣汤放在了案几之上,轻轻的坐在了软榻边。
妺喜本是怕履癸醒来,又怕事情败露,给履癸下的药量有些重,只是看着此刻,履癸微微皱起眉头的睡颜,却有些不忍心起来。
妺喜一下子被自己的想法给吓到了!不忍心?他害了这样多的人,就算是毒药,那也不算是过分!毒药?想到此,妺喜的手颤抖了,这或许是一个最简单的方法,或许是一场同归于尽,但至少,她成全了子履,日后,也不会有人再伤他了。
履癸的手臂微微移动,妺喜似乎是惊恐于自己方才的想法,面目满是惊讶的神色。履癸睁开眸子,看了一眼软塌前的妺喜,满心欢喜。
“孤王竟不觉间睡着了,美人也不叫醒孤王,倒平白浪费了这大好时光。”
妺喜有些尴尬一笑,面对此时,话语中满是暧昧的履癸,妺喜心中所有的歉疚,都已全然的消失殆净。心中虽是不悦,但依旧满目喜悦的看着履癸,缓缓呢喃。
“王上莫要打趣妾,妾只若能陪着王上,那已然是天大的恩泽了!”
妺喜的话语,更是让履癸喜悦不已。慢慢的起身,从妺喜身后拥住了她,温热的胸膛贴着妺喜的后背,妺喜满是冰凉,而履癸,满是幸福。
妺喜愣住,一时间不敢动弹,只是任履癸紧紧的环着自己的腰。
许是因为下的药当真有些过了,履癸伏在妺喜的后背,不知不觉间竟再次沉沉睡去。妺喜轻轻的唤了几声。
“王上。”
话语轻柔,但足以让履癸听到,可许久了,妺喜都不曾听到履癸的声响,轻轻的回过头,却看到早已睡去的履癸。
妺喜替履癸轻轻的掖上毯子,与炎公公交代了几句,便回了同央阁。明日,注定是一场战斗,妺喜轻轻的阖上双眸,夜已深沉,这一切,早已变得不容改变。
妺喜正了正身子,看了一眼窗外早已黒透的天,月色黑魅,一片黑暗的夏宫,寂静,却好不祥和。
妺喜一夜都不曾安心的入眠,夜还不曾全亮,妺喜便唤来了连清去准备一些东西,叫来了月宓去准备下山的轿辇。
今日不知怎的,履癸偏偏上朝也迟了,虽然朝臣们都知道昨夜王上在书房,但都不自觉间把这盆脏水往妺喜身上倒。
履癸怒目凝视着殿下的大臣们,端坐于高台之上,眼神不停的发出危险的信号。
“瑾夫人妄称为一句夫人,无德之人,何以于王后之下,继宫妃之首!”
履癸的大掌狠狠的拍落在案上,就连他的手掌,也有了一丝丝的痛意。履癸上一次一怒之下拍案而起,是因为知道子履侵犯有施。
在履癸眼中,不管子履是因为有施,还是因为王位而设下这等的计谋,总之,让妺喜误会,便是不可原谅的大罪,若非妺喜的一番话,他当真想处置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商王。
只是今日,殿上的臣子,出言中伤的,分明就是妺喜,那便是五马分尸也算不得过分,励眸扫过为首的关逢龙,眼光如一把利剑,狠狠的剜了一眼。
“孤王许久前就曾说过,来日,若谁妄议宫妃!以叛国罪论处!”
履癸本是端坐着,如今已然站起了身,站在了高台之上,凌厉的怒视着臣服殿上的臣子。
赫然直立在高台之上的履癸,有种让人嗜骨的威严。这是妺喜刚进殿时的感受,也是殿上所有大臣的想法。
“王上!瑾夫人来了!”
履癸本就紧蹙的眸子更是有些担忧之色,眼神不禁飘向殿门前,妺喜已然矗立在门前,似乎只待是履癸一声令下,她便会迈进殿内。
殿上的大臣们更是跟随着履癸的目光望向殿外,妺喜微微隆起的小腹显得格外的笨重。殿上的大臣们都惊呆了,谁都不曾想到,在如此受争议的时刻,妺喜会选择出来面对,这样的气度,本就不该是一个女子该有的,关逢龙更是有些后背发凉。
履癸的目光更是停留在殿前的妺喜身上,许久都没有说话,一时间有些无措起来,忐忑不已,也不知是该让妺喜进,还是让她回去。
“王上!瑾夫人既然已经来了殿上!那何不把瑾夫人请上殿来!近日宫内外流言纷纷!臣下也想替百姓讨个说法!”
“王上!虽说大殿本就不是宫妃该来的地方!但事关夏朝千秋和百姓!但请王上决断!”
天知道,此时此刻的履癸,有多么的为难,面对朝上的臣子,他只能让妺喜进殿,另一方面,他也相信,聪明如她,妺喜此次上殿,定然是想全了全身而退的法子的。
妺喜从容的上殿,脸上看不出丝毫的喜怒,恭敬的给履癸行礼。
“妾参见王上!”
“瑾夫人尚且有孕在身,赐座!”
履癸的话,显然让里头的大臣们很是不满,履癸也不过是想在大臣面前给妺喜点优越感,谁知,弄巧成拙,更是让下头议论纷纷起来。
妺喜含笑,对着履癸行了个礼。
“妾卑微之躯,殿上乃商议国事的地方,众大臣都站着,妾岂敢在坐着。”
妺喜的话,倒也是说出了殿上各位大臣们的心思,如妺喜所说,他们果真是这样想的。妺喜不仅是女子,在她们眼中,更是一个祸水。
履癸心中有些悸动,果然如他想的一样,履癸的言语,当真没叫他失望,就连殿上的些许老臣,都有些沉下了脸。
阿衡上前拱手一揖,语气中故作不悦,缓缓的说道。
“瑾夫人当真是过谦了!夫人身怀王嗣,诞育公子的劳苦功高,岂是我们一介官员可以比拟的!”
朝中几位大夫更是朝着阿衡点了点头,微微一笑。
妺喜终究还是站着,始终是微微牵起的笑意,看不出心中的喜怒,瞬间转过身子,面向众位大臣,话语随之而出。
“今日本宫冒昧前来,诚如各位大夫所言,是给诸位一个说法的。”
妺喜缓缓上前几步,眼神落在那个处处针对的关大夫关逢龙身上。
“本宫说什么话,各位或许都不会信,只是午夜梦回,本宫总能梦见一个白须老头,他告诉本宫,本宫的孩子,生不下来。本宫曾失了一个孩子,护犊情深,或许你们不解,只是本宫想留下他,你们懂吗?”
妺喜的话,丝毫没有让殿上的大夫们有任何的共鸣,想来,此事若非女子是不能体会的。
然而听到妺喜的话,听到她的那句‘本宫曾失了一个孩子’,履癸心头没来由的一阵痛,当上不曾发觉,如今想来,好是痛惜。
“本宫愿意清餐素饭,在祈祥殿为我朝祈福七日。本宫尚有身子,待本宫生产出月之后,本宫愿日日在殿前祈福。”
关逢龙有些冷哼的逼近妺喜的身子,妺喜有些故作惶恐的一步步后退。
“瑾夫人当真是乐善好施,可这番话,瑾夫人如何在你们有施国的宗庙前说!”
妺喜再次后退,又有些惶恐的跌倒在地,关逢龙有些诧异,他不曾碰到妺喜,只不过是想一步步的逼退,却不想,妺喜竟倒了下来。
“本宫已入了夏宫,那便生死都是夏朝的人,有施生我育我,自然不能忘,但只有夏朝,才是本宫的一世!”
话及如此,妺喜早已泪眼朦胧,履癸看着倒在殿前的妺喜,匆匆的从高台之上走下,刚刚走至妺喜身旁,履癸一时间有些被吓坏了,妺喜身下一片血色,就似倒在了血泊中。
履癸一时间顾不上自己的身份,更是顾不上在大殿,忙走到了妺喜身侧。
妺喜故作疲惫的喘息着,更是一副痛苦的娇颜,颇是惹人心疼。
“王上!疼!妾肚子好疼!”
妺喜话落,关逢龙也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盯着妺喜小腹的眼神,也变的有些惶恐起来。‘噗通’便跪了下来。
“臣下有罪!臣下知道夫人有孕!不曾推过夫人!”
履癸的眼神落在妺喜身上,方才因为一时间惊惶无措,还不曾想到这些,听到关逢龙所言,履癸似乎有些安心了。为了能够全然的放下心来,还是给了妺喜一个眼神。
看到妺喜肯定的眼神,履癸才变得不再那么慌乱。本是注视着妺喜的眼神一时间移到了关逢龙的身上。
“关大夫当真是好大的胆子!王嗣岂容有何闪失!若是瑾夫人此次失了孩子!孤王定然叫你去北域守边!”
说罢,履癸一把打横抱起了妺喜的身子,缓缓的往殿外走去。
殿上的大臣们都已渐渐的散去,只留地上妺喜留下的血渍证明了这场闹剧的存在,阿衡对着地上的那血淡淡一笑,比起他想象中,现实中的妺喜,似乎更是聪慧。
妺喜被履癸抱上了软轿,径直的去了同央阁,一路上,两人都不曾说话,随人履癸也不再如殿上那般担心,为了掩人耳目,履癸还是派人唤了宫医去同央阁候着。
回到同央阁的时候,宫医还不曾来,履癸吩咐了,任何人不得入内,所以偌大的殿内,只能履癸和妺喜二人。
“为何这么做?”
如阿衡所想,履癸果真这么问了。
“王上恕罪!是妾无礼了!今日贸然闯殿!不过是因为宫内外流言太多,流言无稽,但是妾有些背之不起!今日上殿,不曾和王上商议,便去了,是妾的错!请王上责罚!”
履癸笑了笑,不曾说话。
“只是王上!妾今日之举,并非全然不曾考虑!王上本就知道,妾腹中本就没有孩子,若是妊娠期已到,皆是也是逃不过的,任旧会说诞下死胎。妾存了私心,终究是死,何不让它的死,让大夫们不再如此的厉言厉色,那也不算是白费一场。”
“为何要让孩子没了?因为关大夫的咄咄逼人吗?”
“关大夫对妾的误会已深,已非一朝一日能够化解,妾想着,若是叫他以为是他害了妾失了孩子,或许他心中存了那份歉疚,也就不会如此咄咄逼人了。王上,妾可是做错了?”
妺喜委屈的一问,略是含泪的眼神望着履癸,让履癸一时间有些无法招架,履癸紧紧的搂着妺喜,淡淡一笑。
“美人不曾做错什么,是孤王从前不曾上心。”
妺喜知道,他说的是,那个失去的孩子,真的孩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