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和夕夕说我们的婚事。”
商玦语声平静,如此尤其显得自然而真切,一句话出,场中顿时一默,朝夕看了看君冽和姬无垢,只对着君冽扬了扬下颌,“有何事,进来说吧。”
话音落下,她返身入了内院,竟是未理会姬无垢。
君冽唇角一搐,转首对姬无垢咧嘴一笑,“那就劳烦三公子在此等候片刻了。”
姬无垢的目光落在朝夕的背影之上,沉着面色并未说话,君冽又是一笑,便和朝夕进了内院,一时间,这内院的门口只留下了两人一宠,商玦神色仍然平静,也不在乎朝夕离开他的臂弯,他眸光温柔的摸了摸白月的脑袋,对姬无垢身上的气势视若无睹。
片刻之后,姬无垢先开了口,“她一定很难搞定吧?”
商玦直起身来,目光不闪不避的和姬无垢对视,弯了弯唇,“还好。”
姬无垢双眸微眯,语气冷峻起来,“她的性子就是如此,做事从来都只考虑利益,对别的人大都不会留情面,燕国现如今势如破竹,她很乐意和世子结盟。”
商玦听着这话只是笑笑,姬无垢眼神一冷道,“不过我很好奇,凭着世子如今的手段和燕国的势力,世子怎么会选择和蜀国结盟,还选择了处境最为艰危的她。”
商玦拍了拍白月的背脊,白月“嗖”的一声便窜了出去,直去了水塘之上跳跃玩耍,商玦上前一步站在了走廊立柱之旁,目光跟着白月移动,神色淡淡道,“三公子是在担心蜀国的处境,或者,三公子只是在担心她的处境?”
姬无垢眉头一皱,商玦唇角微弯,“出自墨阁,果然连想法都相似,世间之事并非每一件都有利益黑白,这个道理她难懂,但孤相信三公子一定明白。”
姬无垢眼底闪过一分讶色,似乎是没想到商玦知道他的来历,那讶色一闪而逝,他的神色依旧沉稳冷冽,一瞬之后问道,“世子此话何意?”
商玦又往前走了一步,抬手抚了抚檐下歪掉的风灯,淡淡问一句,“三公子为何弃了与赵国的征战来了淮阴?总不可能是为了淮阴侯府的几把兵器。”
姬无垢眉心一跳,想他和朝夕认识数年,而眼前这人和朝夕相识还不足两月,他们之间如何相比,他神色凝寒起来,“世子以一城换她,无非是为了得到一个让赵国全无防备的契机,只看世子最终以一城换了五城便知道,世子手段高明,可她亦非寻常心性,就算两国联姻,在她心中,世子也不过是盟友,更何况,世子的眼界又岂会在个人?”
商玦眉头维扬,面生些微无奈,“看来孤需要说的再明白些。”
姬无垢神色一凛,便听商玦语声带着薄笑道,“孤并不图蜀国之势,蜀国如今处境并不简单,孤想相助与她需得费一番周折,孤所图,在人。”
姬无垢的眉头瞬时深深地皱了起来,商玦自始至终平静无波,可正是因为如此他的话尤其显的入心,他高高在上,他权势滔天,他认真的说他所图在人,姬无垢眯眸,眼底寒光一闪而过,却是摇了摇头,“世子与她相识不过两月,此言尚早。”
姬无垢话语笃定,商玦却更为沉静,他笑意加深,直直看着姬无垢。
“谁说孤与她相识只有两月?”
此话一出,姬无垢冷冽的神色都现出一丝裂痕,“怎么可能……”
商玦的目光从他面上移开,抬眸看向星子稀疏的夜空,“孤认识她,已经很久了。”
姬无垢面上疑惑更甚,却仍然未乱阵脚,只道,“这一点,我们却不知。”
他说的“我们”,自然是连君冽也算在内的。
商玦摇了摇头微微一笑,“比你们想象的更久,你们又怎会只道?”
姬无垢神色沉凝,似乎在思忖,商玦便又看向他,“三公子此番离开晋赵战场又离开了晋国,实在不是明智之举,这就是她不会选择三公子的缘故。”
姬无垢眉峰一沉,眼底寒芒簇闪。
商玦却始终从容,忽然他又问,“三公子这两日是否未测收到晋国军报?”
姬无垢心头一跳,淡色的眼瞳微微的缩了一下。
这细节被商玦看在眼里,他便淡声道,“如今正是战场交割之时,军权纷争最为厉害,而三公子却已有两日未曾收到战场军报,委实叫人担心。”
姬无垢自始至终算得上沉着冷静,看上去仿佛和商玦势均力敌,可直到此刻,他心中方才空了一空,站在他十多步外的男人看起来风华清绝温雅无双,可骨子里却是巍然山峦不可撼动,对上这样一个男人,他心中生出久违的凝重和不安来。
朝夕并不觉得将姬无垢留在外面有什么不对,更没有去想商玦有没有跟进来,她带着君冽到了暖阁,又挥退了子荨和坠儿,开口便问,“如何?”
君冽面上笑意一收,郑重道,“果然有鬼。”
这结果仿佛在朝夕意料之中,她点点头,转身为自己斟茶,“说来听听。”
君冽皱眉道,“看着我们留下的记号他很是惊慌失措,后来到了梅园许久才出来,对了,还说要关着朱氏三日,他还把我们留下的那记号收了起来,后来与我说话言辞闪烁,一看便知有鬼,他果然是认得那东西的,只是要让他说出来并不容易。”
朝夕淡淡听着,又问一句,“他去梅园做什么?”
君冽笑意微深,“自然是为了那能为他带来荣华富贵的宝贝女儿了!”
朝夕点点头不语,君冽想起什么似得又道,“朱氏只怕是真的疯了,洛舜华出来之后颈子上受了伤,他自己说是给朱氏喂药的时候被划伤的。”
朝夕眉头一皱,“喂药?洛舜华给朱氏喂药?”
君冽耸耸肩,“我也觉得不像,而且他身上并无药味。”
朝夕眯了眯眸,“探一探梅园,说不定,朱氏知道些什么呢……”
君冽有些讶然,“朱氏会知道?那东西只怕只有洛舜华一个人知道。”
朝夕摇了摇头,“你去探就是了!”
君冽只好点头应下,见朝夕兀自沉思着不由转头看向了窗外,他神色一定道,“你果然还是要和他联姻了是吗?如此一来,你就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朝夕对他这话全无反应,君冽摸了摸鼻子又想起什么似得道,“不过也不一定,想想咱们的女帝陛下当年和东临扶渊一起打天下,最后的王夫可不是扶渊……”
事关皇室皆是禁忌,君冽也只有在朝夕面前才如此敢说,朝夕听着这话皱了皱眉,看了君冽一眼才想起来似得往内院门口看了一眼,商玦并未跟进来……
“不好在此多留,我送你出去。”
朝夕转身出门,君冽“呵呵”一笑,“今日待遇不错。”
二人走出正屋,刚到内院门口便听到了商玦的那句“委实叫人担心”,朝夕和君冽齐齐挑眉,待走出去便看到姬无垢暗沉的面色,在看商玦,却是和先前并无二样,见朝夕出来,商玦便朝她走了过来,见她身上未加斗篷眉头一皱,“怎地不穿斗篷就出来了?”
朝夕撩了一眼君冽,“这便回去了,无碍。”
君冽见这情形“啧啧”两声,“我先走一步,这就告辞了。”
君冽说着就朝姬无垢走去,到了姬无垢身前一停,“走吧,三公子不是有事与我说?”
姬无垢目光落在朝夕身上,默了默才转身出去,朝夕朝着君冽和姬无垢的背影看过去,神色有些深沉莫测,商玦在旁看清了她的表情,忽的问道,“你在看什么?”
朝夕转头看着他,“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商玦唇角微弯,“是孤先问你。”
朝夕不愿回答他这无意义的问题,思忖一瞬才道,“我只是在想晋国经历此番与赵国的征伐还有几分战力,若他成为赵国世子……”
朝夕神色肃然,商玦却眉头一皱,“你在评估晋国能否为蜀国所用?”
朝夕挑眉未语,反而先转身进了内院。
商玦跟着走上去,朝夕便道,“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你是否也该先回答我的问题。”
商玦眼底闪过一丝机锋,“姬无垢冒失来此,或许会后院起火。”
朝夕脚下一顿,而后又径直进了屋子,她转身入暖阁,眉头微微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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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玦跟进来便站在了一旁看着朝夕,见此轻声道,“你们在蜀国相识,是你看中他的野心和处境让他入墨阁,如今他已不再是墨阁之人,你难道还会为他谋算吗?”
朝夕拿着茶盏的手一顿,转头便问,“这也是从忘忧谷知道的?”
商玦又沉了眸,片刻之后问,“两年之前,他是如何从墨阁离开的?”
朝夕神色不动的饮茶,却是不答他这话,商玦的眸色渐沉,片刻之后他缓步朝朝夕走了过来,“两年之前,他欲将你讨要回晋国兵行险招,因此折损了墨阁许多势力,因此负罪出走,当年你能让他如此离开,今日便不该再为晋国的生死应策。”
商玦语声沉沉,朝夕正在饮茶的动作又是一顿,她因商玦的语气而冷眸,更因他的话而心惊,朝夕浅吸口气,没想到商玦所知如此详细,墨阁的一切皆是秘辛,她不相信会有哪个组织能将如此细节的东西打探出来,忘忧谷当真如此厉害?
还是……墨阁出了内鬼?!
思及此,朝夕心底顿时一寒,倘若真是如此,商玦的心思之深手段之高便实在令人发指,她本以为此前他说出忘忧谷之势时便是坦诚,可没想到他知道的远远不仅那般,这种再度脱离掌控的感觉让朝夕心底生出一股子莫名怒气,唇角一抿忽然将手中茶盏往案几之上重重一放,“世子既然知道,何必再问我?我为谁应策,世子怕是没有资格过问?”
商玦听着此话眸色更沉,径直走到了她身前来,他清贵温雅之时世人皆奉他为神佛,可他若生怒起来那压迫之力就仿佛能将人碾碎,他站在她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底又是深沉莫测的样子,朝夕丝毫无惧,只粉拳微攥与他对峙!
看不见硝烟的沉默让人煎熬发狂,似乎有战意在酝酿,不知何时就要爆发。
朝夕神色冷漠却沉稳,一言不发的等着商玦发难。
只见商玦面上风云暗涌,仿佛有什么要说却又在使劲克制,半晌,方才听他憋出一句,“夕夕,你是否应该专一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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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区粗线了烧火丫头和通房之类的词汇……呜呜,在这个初冬的夜晚,作者的内心仿佛赶脚到了一丝丝的寒意,哦漏,无垢,抱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