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剑冢惊变(万更)

“我唇上的伤口……怎么解释?”

商玦今日情绪太好,此时的话亦带着浓浓愉悦,朝夕闻言立刻抬头,当即便看到商玦唇角的一处浅伤,商玦唇色颇淡,那伤口处却泛着血丝,实在是不可谓不显眼,再加上又是那样的位置,已不只是暧昧二字可言,这伤口,自然是拜她所赐。

朝夕眯眸片刻,随即面无表情的转过了目光。

商玦笑意无奈,目光一抬便看到远处厅门奔涌进来的看客们。

“殿下,殿下可好?实在是让殿下受惊了……”

洛舜华疾奔在第一个,满头大汗的他看到朝夕和商玦好整以暇的站着时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却还是道,“殿下恕罪,这厅中机关许多,洛某不曾一一告知,这才……所幸殿下没有大碍,不知殿下可有哪里受伤的?是否出去歇息片刻?”

商玦放开朝夕,抬手替朝夕理了理衣襟上的散发,一边又看向不远处的扶澜,一场波折,此刻的扶澜颇有些狼狈,所幸他平日里便不修边幅,此番没受伤便好,商玦十分包容的摇了摇头,“侯爷不必自责,此番是我们自己不小心,还给侯爷添了不少麻烦,今日还是侯府的试剑大会,切莫为了我们耽误了吉时,继续往前走吧。”

说着微微一顿,“这回想必不会触动什么机关了。”

商玦说话之时看着扶澜,颇有几分责怪的意思,扶澜理了理衣裳悻悻的耸了耸肩膀,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商玦倒也不是真的生气,无奈笑笑便放过不提,由此一来众人更明白扶澜的地位不一般,更是不敢多言一句。

洛舜华连忙堆出笑脸来,“殿下如此体恤,那我们就继续往前走吧。”

商玦点了点头,目光一抬便发现许多道视线都落在朝夕身上,适才经历了一场变故,这几道视线显然暗含关切,君冽便算了,其他人却是不该,商玦仍然揽住朝夕腰身,旁若无人的将她肩头的衣裳褶皱拂了拂,这动作十分亲密,朝夕面上神色却无多少变化,她素来冷清惯了,可看在别人眼里便是她对这些亲密已习以为常,众人的视线在朝夕和商玦身上来回扫视,自然有人发现了商玦唇上的伤口,在场之人女子便罢了,男子却都是身居高位见过不少风月之事,自然是一眼便明白了商玦唇角伤口的由来!

各异的眼神商玦都平静的受了,一看朝夕,她似乎比他更平静,可分明在片刻前她还和他做了亲密之事,暗夜无光,杀机四伏,可商玦对那个吻记忆明晰,深沉若渊的眼底仿佛有火星一闪而过,商玦将实现从朝夕身上移开,神情沉肃许多。

“这一次,最好一直站在我身边。”

每当商玦用“我”字自称之时朝夕便有种恍惚之感,他不再用尊称,便是将她和他摆在同一个位置上,他这样高高在上的人,到底是什么用心?!

朝夕不曾回答,可商玦知道她必定听进去了!

此番进来剑冢乃是为了看那把苍琊剑,适才的插曲并未危及许多人,因此大家的情绪过去的很快,人群走出大厅继续朝剑冢深处而去,商玦和朝夕依旧走在队尾,扶澜似乎是被磨没了兴致,也不争着走在前头了,只是那眼神仍然时不时的扫向四周的墙壁!

“听闻适才触动的机关乃是洛氏的诛邪阵,凶险至极,世子能从此阵平安出来,身法果然高明至极,莫非世子早就知道此阵的破解之法?”

众人都避而不提适才的插曲,却是有人忽然开了口,商玦目光一抬看过去,正是赵弋,赵弋初初到侯府之时便生过一段波澜,至此刻冤家路窄再度聚首自然瞬间便吸引了不少目光,要知道诛邪阵并无破阵之法流传在外,若是商玦早就知道破阵之法,他又是怎么知道的?不论是燕国此前便查过淮阴侯府还是靠着别的势力,商玦能知道如此隐秘之事手段必不寻常,简单一句话,就已经让所有人的疑虑落在了商玦身上!

商玦搂着朝夕的手臂微微一收,“诛邪阵不同凡响,此番我们全靠运气。”

商玦越是说的轻描淡写就越是叫人难以相信,然而他已如此说,旁的人也只能听着,君冽闻言从后面退上来两步,目光不时的在朝夕身上打量,见她是真的无碍才微微松了口气,摇头一叹没多说什么,朝夕好似没看到他似得神色如常,却忽然眉头一皱看向了正前方,经过大厅他们又走过一条甬道,然后又出现了一处空间极大之地,一股子热意迎面而来,让所有人脚下都是一滞,商玦随之看过去,却发现前面的似乎是一处铸剑之地!

早前皆是雕花玉砖布置精美辉煌,可到了这里不但视线豁然开朗,看到的景致更是叫所有人为之一振,众人从甬道之中走出,所站之地乃是一处断崖,断崖之下是一个十多丈深的深坑,那坑洞足有几十丈大小,此刻那坑中火红的岩浆正“咕嘟咕嘟”的冒着泡,从断崖看下去,底下的岩浆围绕着暗黑色的礁石流动,时不时有飞卷的火星飞至半空,怎么看怎么都是惊险,而在那深坑的正中间拔地而起一座黑石山,在那黑石山之上又建造了楼宇屋阁四座,四座屋阁分列四个角,正中间乃是一个小型的高台,此刻那高台之上有一个巨大的鼎炉伴着一个造型精致的铸剑台,想必正是铸造过许多名剑之地!

在场之人大都见多识广,却还是被眼前的景致所震撼,抬头一看,这处空间挑高也有十多丈,众人头顶皆是暗黑色的狰狞石笋,一柄又一柄,如同利剑一般的倒垂在众人上方,石笋常年受岩浆熏染,有的还成暗红之色,仿佛烧红的烙铁一般,只把人看的不寒而栗。

“天啊,洛氏当年是如何寻到这样一处地方的……”

人群之中不知道是谁如此感叹了一句,洛舜华站在最前面上得色更浓,断崖四周皆有栏杆,却有一道浮桥直通那岩浆正中的黑石山,浮桥乃是铁索铸造,上面铺着精铁板,乃是唯一的可以去到前面铸剑台的路,浮桥两侧虽有护栏,可因为距离太远,那浮桥摇摇欲坠,给人的感觉危险至极,在场已有人看着那浮桥暗暗后退半步,似是怕走上去!

“洛氏制造兵器大都在铸剑台,只有家主在准备重要之物时才会在此铸造,这地方名为‘焚剑台’,底下的岩浆起初并不多,因为后来流进去的铁水太多才有此景,洛氏两百多年经营下来,这地方已渐渐用得少了,上一次启用此处乃是铸造苍琊之时……”

洛舜华似叹的感慨一句,人群之中的吴悠上得前来道,“这么说这地方已有七八年不曾用过,看着底下的情景,足以想象洛氏各代家主如何励精图治,只不过侯爷为何连着七年都不再铸剑?按照洛氏的水准,不止只有苍琊一把剑问世才是。”

洛舜华眉头微皱,不由得苦笑一声,“铸剑师精力有限,一把好剑可能要用一人毕生心血,说来真是惭愧,八年之前铸造苍琊之时洛某曾几番呕血,可谓身心俱伤,苍琊准备了三年,铸造花了五年,一直到了八年之前才有了我要的效果,后又养了七年,前前后后便是二十三年,人活一世能有几个二十三年,洛某此生怕是只能有这一把剑了。”

洛舜华说着语调便有些感伤,随即却又神色一振,“不过!一个铸剑师,一辈子能有一把剑就已经足以了,能有苍琊,洛某此生已是足以,往后,就看小辈们了!”

洛舜华说着看了洛澄心一眼,洛澄心面上也满是希望!

二十三年才得了一把剑,在场众人听着都面生感佩,一人一生只得一剑,也无形之中让众人更为期待那把苍琊到底有何威力,姜尧唇角微弯道,“侯爷不必感慨,倘若苍琊的威力抵得上焚天,侯爷又有何好遗憾的,经了这么多年,苍琊必定非凡。”

洛舜华面上一派意气风发,显然对苍琊的把握十分大,可听着姜尧的话却是不好表现的太过,这一笑之后抬手一请,“过了焚剑台才是真正的剑冢,大家请上桥吧。”

话音落定,众人神色几变,却是无人上前一步。

浮桥看起来年代久已,可浮桥之下却是火星飞绕的灼热岩浆,一旦落下去,后果不堪设想,洛舜华见大家面露迟疑不由“哈哈”一笑,转身便大踏步的上了浮桥,“诸位不必畏怕,剑奴和巫师已经走过此处,大家尽管跟上来,这浮桥每十年会派人修缮一次。”

洛舜华大步上桥,那浮桥虽有轻微的晃动却是十分平稳,吴悠唇角微弯,当先走了上去,其余人见之也跟着抬步,徐徐的朝那焚剑台而去,朝夕和商玦本就站在最后要等前面的人先走,可商玦却忽然觉得不对劲,他臂弯中的人身子僵硬。

眉头一皱,商玦一转头便看到朝夕沉凝的神色,精致的面容之上还是半分表情也无,可那一双寒星似得墨眸却是定定的看着浮桥对面的焚剑台出神,她眼底有稀碎的微光闪烁,仿佛想到了什么可怖之事,商玦呼吸一轻,“夕夕?”

朝夕眉头一跳回过神来,抬眸看着商玦之时眼底的明灭微光还未来得及消散。

她眉头一皱,眼底又生出两分疑惑,“你在叫我?什么?”

她是素来警醒的人,这片刻之间的怔忪就已经能说明问题,商玦心头发紧,又转头去看对面的焚剑台,同时收紧臂弯,语声放的更柔了些,“前面就是铸造苍琊的地方。”

朝夕眉头仍然紧皱着,眼底却一片幽深将情绪都掩了下去。

“我知道,刚才洛舜华说过。”

她语声不高,声调却十分平稳,商玦眯眸一瞬,仔细的看了她一瞬却未发现任何不妥,他轻叹一声,转身理了理她的衣襟,“夕夕,你今日很奇怪。”

这动作实在亲密,朝夕眉头一皱往后退了一步。

她仍然看向前面的焚剑台,语气冷冰冰的,“你不必做戏,今日的戏已够了。”

商玦挑眉一瞬,随即叹口气再度揽住了她的腰身,“你不喜做戏,我也一样。”

二人并排站着,谁都没看谁,可朝夕听得这话却禁不住眉头一皱。

他若不是做戏,那今日诸般从何而来?!

朝夕心底一乱,不由得上前两步走到了断崖边上,那断崖边有铁链围栏,她想也不想上的前去探身往崖下一看,大抵是走的太急,脚下有碎石跟着她的动作跌落,朝夕眼睁睁的看着碎石坠入火红岩浆消失不见,眼前视线忽然一晕……

她身形微微不稳,下一刻腰身便被一把揽住。

商玦皱眉在她耳边低喝一句,“你做什么?”

朝夕身形稳住,却仍然沉眸往下看了一眼,一瞬之后淡淡弯唇,冷冷道,“你不必担心,若是从这里掉下去人必定连骨头都不剩,我自会小心。”

商玦还是皱眉,硬揽着她往后退了一步,“这里不止岩浆会灼人,常年有热气汇聚不得扩散,必早生了热毒,离这里远一点。”

朝夕从善如流的不再多言,看了前面的浮桥一眼唇角维扬。

“走吧,到我们了。”

商玦转眸看去,果然人都已上了桥,他有些担忧的看了朝夕一眼,揽着她走了过去。

踏上浮桥之时便觉热气在灼烧脚底,精铁铸就的板子早已经被热气烘烤的灼烫,若是浮桥的距离再远一点必定叫人承受不住。

商玦收紧了手臂,目光一瞟便能看到浮桥之下的翻滚岩浆,这样的地方不知如何被洛氏寻到,更不知他们当年如何建造出了此地,连他都觉得鬼斧神工不可思议。

人群走的极慢,所有人都在惊叹此处的景致,眼看着距离焚剑台越来越近,商玦也就目光落在了那巨大的鼎炉之上,不知为何,看见那鼎炉之时他心中忽然生出一丝不祥之感,眉头一皱,商玦再度看向了身边之人,可此时的朝夕神态平静竟无一丝异样。

明明该暗松口气,可商玦那不祥之感却越来越强烈了……

“此地当真是神来之笔!地势如此险要,不仅是绝佳的铸剑养剑之地,更是少见的避难之所,此处易守难攻,即便是有十万大军也难以攻入!”

“当年帝君将淮阴赐给洛氏必定是知道此处有一佳地,若是赐给了别人,反倒不得妙处,适才进来之时阴冷之气极重,却不想里面竟有如此洞天,真是奇妙!”

朝夕和商玦从浮桥踏上实地之时恰好听到大家的议论,无非是夸赞此处的绝妙,洛舜华经历了适才的小插曲本来有些忐忑,可此刻面上却只剩下了飞扬意气,身为洛氏传人洛氏家主,洛舜华显然钟爱铸剑,且对铸剑有洛氏人骨子里的执念。

浮桥之后是十多阶阶梯,朝夕和商玦拾级而上,一走上高台便看到了那座高大的鼎炉,那鼎炉足有三丈高,四周架有两座阶梯,表面雕有上古神兽浮雕极繁复云纹,另有两处暗门接口,鼎炉有一小半沉入地下,底下似乎还有别的机关,鼎炉顶端的盖子此刻已经合上,可饶是如此也能想象当初铸剑师们是如何将精铁投入炉中精心淬炼。

在场众人并不十分懂铸剑之术,因此也并不细究这些机关暗门,大都只是四处看个新鲜增长见闻,洛舜华见大家对此十分感兴趣,不由笑道,“此地便是铸造苍琊之处,当初洛某和府中匠人在此兢兢业业五年才有了苍琊,如今想起来方才觉的时光果真是白驹过隙,一晃神洛某已经垂垂老矣了,早前铸剑的匠人们也大都到了乐安天命之时……”

洛舜华一边说一边感叹,这边厢吴悠忽然道,“听侯爷这样说吴悠忽然想起一事来。”

洛舜华眉头微扬,“公子但说无妨!”

吴悠眉头一皱,“侯爷适才说想起了当年和您一起铸剑的匠人,吴悠不由得想到了半个月之前在南苑湖边发现的那一具尸骨,那具尸骨传言乃是府中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剑师,且不知那位大剑师当年有没有和您一起铸剑呢?”

吴悠虽然贵为吴国公子,却大多时间长在军中,比起旁人的虚与委蛇,他的性子更为直接豪烈,今日本是淮阴侯府的大喜之日,按理不该提起那已逝故人,可他偏偏是将忍不住的性子,一句话出,洛舜华面上的神色果然淡了一淡。

洛舜华摇头,“孙巍,当年并未和洛某一起铸剑!”

吴悠似乎只是执着于有他参与而发现的尸骨,并不对淮阴侯府的事物感兴趣,他点了点头不再多问,洛舜华便继续道,“说起来,苍琊问世他在天之灵也会欣慰,当年铸剑台他操心许多,虽然不是洛氏之人,可洛氏两百多年少不了他们这些匠人的维护。”

洛舜华语气感叹,言语之间多是对这些外姓之人的感激,立刻便有人附和的感叹能入洛氏之门是天下所有匠人之愿,洛舜华面上笑意一深,自然而然的转了话题。

一片其乐融融瑞之间,朝夕忽然低声道,“他在说谎。”

她这话显然只是对商玦一个人说的,商玦眉头一皱目光已落在洛舜华的身上。

朝夕唇角微弯,眼底露出一丝寒芒,“孙巍自小便在洛氏学徒,天赋比洛氏子孙还要高,当年便十分得洛家上代家主的喜欢,所教授的东西都是寻常学徒学不到的,正因为如此,孙巍在淮阴侯府的地位极高,当年若是没有孙巍就没有苍琊。”

朝夕和商玦仍然站在最外围,朝夕压低了声音说话,且微微倾近了商玦,远远看上去二人切切私语格外的亲密,商玦唇角微弯,也低头靠近朝夕,“苍琊问世,若当真厉害非常,他自然不希望旁人与他共享声名,眼下如此推脱倒也正常。”

微微一顿,商玦又道,“孙巍之死,或许就和苍琊有关。”

一个大剑师在四年之前失踪,期间洛舜华不停寻找,可四年之后却是在淮阴侯府的湖中发现了其人尸骨,这本身就代表着许多故事,一个大剑师身上发生的故事自然只和剑有关,想来想去,也只有苍琊了,可商玦到底不是多管闲事之人,一个大剑师的生死便好似蝼蚁被湮灭,他哪会有那样多的心思去管一个不相干的蝼蚁如何死去……

如果……孙巍的死法稍微正常些的话。

“还记得孙巍如何死的吗?”

商玦皱眉问一句,朝夕的神色也微微一变。

孙巍的尸骨被发现之时还伴随着洛灵珺的落水,其后两件事都被淮阴侯府刻意的压了下去,他们到底只是客人,更没有理由去管这两件事的因果,之后这两件事都淡出了众人的视线,可现在想起来,这个大剑师的死委实不该被他忽略。

孙巍虽然只剩下尸骨,可他是被人懒腰斩断的,这样的死法,和秀娘,和洛灵修太过相似,若说洛灵修之死乃是拜朝暮所赐,那么秀娘和孙巍呢?!

但凡和朝暮有关,朝夕便会慎重在慎重,她眉头紧紧皱起,“你是说……”

商玦呼吸一轻,“可那个时候你们才十二岁。”

朝夕双眸微眯,“十二岁,也可以做许多事。”

商玦眼底生出两分心疼,转头一看,朝夕的唇角果然紧紧的抿着,他明白朝夕的心情,不由得一下子收紧了臂弯,“等待最煎熬苦楚,我明白。”

等待最为煎熬苦楚,哪怕有一点风吹草动都希望来的那个人是他,在朝夕心中,孙巍之死是朝暮,赵王宫赵弋的三名爱妾之死是朝暮,秀娘之死是朝暮,洛灵修之死还是朝暮,那个曾经无缘无故消失的人必定会回来,他从未抛弃她。

忽然有些后悔提起这件旧事,商玦在她腰间轻拍两下似在安抚,又道,“此事出去之后我会再查,眼下不必想那么许多。”微微一顿,商玦又忽然一问,“那个孙巍平日里在府中为人如何?当年可对你有不利之举?”

朝夕闻言倒是平静摇头,“他醉心于铸剑之道,并无心别的,我在淮阴侯府几年,见过他的次数屈指可数,听闻他为人有些冷漠,只在剑道上万分狂热,因为铸造手艺高超,府中之人对他也颇为敬重,连洛氏的小主子们都不敢在他面前放肆。”

若说凶手当真是朝暮,可既然孙巍不曾对朝夕不利,那朝暮又有什么理由杀死孙巍呢?

疑窦丛生,商玦缓缓收紧手臂不再多言,自入淮阴侯府的一桩桩事在他脑海之中浮现,他心底的不安忽然越发浓重起来,好似有什么就要浮现而出,却又总隔着一层薄雾似的让他触不到真实,这种感觉磨人万分,偏生他一时之间也没有法子。

“噫,这地方是干什么用的?!”

朝夕和商玦各有所思,正沉默之时却忽然听到了一声清亮的喊话,二人眉头一抬齐齐朝喊话之处看去,神色都是微微一变,喊话的是扶澜。

朝夕和商玦二人没理扶澜,这厮竟然又窜到了别处去,扶澜的性子不修边幅,碰到了感兴趣的便要去摸去问,这会儿的扶澜正站着那鼎炉东北角上的那处屋阁之前,屋阁的门都紧闭,却有窗棂开着,那窗棂未有窗纸,只以铁栅栏隔着,让扶澜感兴趣的乃是窗棂之内的奇怪箱子,那箱子乃是条形,长不过三尺,宽高皆只有一尺,箱子乃是精铁铸就,其上只有一处镂空,那镂空的形状乃是一把剑,怎么看怎么叫人觉得面熟……

扶澜一声喊,连朝夕和商玦都看了过去,其余人的视线自然也被吸引了过来,这一看,众人都觉得那箱子上的镂空分外的熟悉,洛舜华不曾想到扶澜适才惹了祸端之后又开始作乱,待走到那屋阁之前去看之时顿时面色微变。

“这箱子倒也罢了,倒是上面的镂空纹饰看起来分外的熟悉。”

说话的仍然是吴悠,他走到扶澜身后,隔着窗子将屋内的一切看的分明,屋内的光线并不十分明亮,除却窗口的一块地方之外别的地方都看不清楚,这四处屋阁既然在铸剑台四周,自然是和铸剑有关的,本不值得深究,可偏生那箱子上的镂空图案太引人深思!

“这……似乎和上次世子死时凶手留下的图腾印记有些相像。”

吴悠想了一瞬忽的恍然大悟,一句话出扶澜也笑了起来,“可不是有些相像呢,那印记上面也是一把剑伴着些藤蔓模样,难怪觉得这纹样这般面熟,却原来是早前就见过一次,只是我却有些不懂,我听人说侯爷早前说过不认识那印记啊,先不论这箱子是做什么的,可既然这一模一样的剑纹能出现在淮阴侯府的东西上,想必本来这剑也出自淮阴侯府吧!”

当初洛灵修被杀死之时留下的印记许多人都看过,许多人都记得,这么一说,大家都围过来去看那箱子上的镂空纹样,这一看果然发现扶澜所言都是对的,明明认得却说不认得,这期间必有深层的利害关系,所有人都看向洛舜华,洛舜华眼底闪过一丝慌乱,继而面生苦笑,“诸位……洛某实在是有自己的苦衷,这……这纹样就是洛氏的焚天剑……”

焚天剑的大名在场之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只是却没有人见过其模样,便是连画像都甚少人见过,朝夕和商玦是早就知道这一点的,其他人却不然,洛灵修的死众人还历历在目,此事后来也不了了之,可此刻看到这剑纹,实在是不得不叫人多想!

“原来……是焚天剑啊……”

扶澜长叹一声,面上满是恍然大悟,他面上神色十分正经,可熟悉他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他起了坏心思,他早知焚天,此刻不过是想引得众人对淮阴侯府生疑罢了,商玦见此无奈的摇了摇头,一转头便看到朝夕额上不知何时竟然开始冒冷汗!

眉头一皱,商玦心底的不详之感越来越浓,“夕夕?”

朝夕眉头一皱回神,转眸便对上商玦担忧的眼神,商玦看着她额角的薄汗皱了皱眉头,“你怎么了?是否哪里不适?”说着一把抓住她的手,顿时发现朝夕掌心也满是汗意,随即眼神更沉,“夕夕,你很不正常,到底怎么了……”

朝夕挣脱商玦的手,转眸往四周的断崖看了一眼,这处黑石山伫立在滚烫的岩浆正中,这高台四周亦用铁链做成了护栏,可一旦翻下护栏便会坠入岩浆之中,看起来仍然惊心动魄,朝夕浅吸口气,“这地方太闷热了,你说得对,有热毒。”

朝夕语气凝重,可商玦看了看别的人,却是数朝夕的不舒服最甚。

朝夕本就不是娇弱之人,更不会轻易示弱,可她现在却……

商玦眉头紧皱,“吉时快到了,我们很快就能出去。”

朝夕点点头,那边厢洛舜华继续解释道,“不错,正是焚天剑的模样,当初不曾据实相告实在是因为犬子之事乃洛氏伤劫,期间厉害还未查明,洛某实在是……”

洛舜华语气无奈,又瞅了瞅那箱子道,“这些是用来装精铁秘宝的,已经用了许多年头,大家都知道,但凡是名剑必有珍宝相配,这四周之地都是用来准备铸剑事宜的。”

洛舜华徐徐解释一番,一旁的洛澄心适时的上前一步来,“父亲,及时快到了!”

洛舜华如释重负,连忙道,“诸位,吉时快到,这边请……”

这高台立于整个坑洞正中,来路有浮桥,去路却是一行下沉的阶梯,那阶梯从高台之上蜿蜒而下,乃是筑基在一个又一个高耸的石笋之上,那些石笋从地面生长而出,有三人合抱粗细,石笋一个接着一个,阶梯便搭建其上,从高台之上看去,那阶梯在岩浆上方蜿蜒下沉,几乎就要走到岩浆之上去,可阶梯的尽头却是一处洞府,因为洞口并不十分高大,从这里看去并看不到那洞府全貌,只能在那洞府门口看到剑奴们的身影。

一见此景众人便知前面便是将养苍琊之地,不仅洛舜华自己面生光芒,便是这些看客的眼底都带上了几分期待之色,还是和先前一样,洛舜华当先走上了下沉的阶梯,洛澄心紧跟在后,接着所有人都跟了上去,商玦看着朝夕,大抵是眼中的担忧太重,朝夕竟然主动抬头看着他摇了摇头,“我没事,咱们快跟上去吧。”

说着朝夕先抬步,商玦落后半步,目光一直落在朝夕的背脊之上。

众人沿着阶梯下行,越发感叹这焚剑台的绝妙,一步步前行,那阶梯距离底下的滚烫岩浆越来越近,火星飞溅而起,热意也越发炽热,女客们大都皱起了眉头,可这个时候也不会有人随便叫苦,走下最后一级阶梯,距离那岩浆的距离已缩小了一半,阶梯的尽头又是一处白玉砖铺就的平台,平台四周利剑高悬,那洞府门口更是有两柄大剑左右分立,更诡异的是,众人刚站上那处平台因为地底岩浆而生的热意便消了一半!

众人都觉惊诧,目光一抬才发现这情景的玄机就在十丈之外的洞府,背后是热意,身前却是冷意,且那冷意正是从那洞府门口传出来的。

一冷一热交替,实在是叫人奇怪万分,那洞府似乎是天然,此刻十个剑奴正站在洞府门口等着,而早前的二十个巫师早就进了洞府之内,隔得这样远众人也能听到里头传来的悠扬古调,巫师们唱和着不知名的语言,显然是在行祭祀之礼!

洛舜华走在最前,此刻整了整衣冠对着众人拱手一礼,“诸位,苍琊就在里面,洛某先行一步,取剑之时常出意外,请诸位留在洞外便可。”

洛舜华说着话之时语调激昂,目光更是狂热灼灼,仿佛期盼了许久的宏源就要实现,众人也知此事的危险之处,便都点头表示应承,洛舜华笑意一盛,袖袍一甩便转身朝洞府门口走去,那英气洒然的模样竟然像一下子年轻了二十岁!

“看侯爷如此,此番应当是十拿九稳!”

“就是不知比不比得上焚天,若是比得上……”

众人站在洞外看着洛舜华走进去,因是隔得远,只能看到洞内光线昏暗,却又有幽蓝的火光跳跃,那洞府正中间有一个类似坟冢一样的幽暗影子,想必是存放苍琊之处,而巫师们围着那坟冢走动唱和跳跃,正是行着祭祀之礼,洛舜华走进去,站在那坟冢正前方,忽然之间洞内幽蓝的火光大亮,一下子将洞内景致照的纤毫毕现,一瞬间,站在外面的人仿佛在那洞内看到了皑皑冰雪,待要再看,那火光却又黯淡下来,巫师们停在原地,悠扬的古调一下子变得高亢,他们拿着法器挥舞,洞内的景致一下子变得模糊起来……

“若是能比得上焚天,侯爷必定会献给帝君吧。”

“那也不一定,当年女帝下令,洛氏手中的东西物随主意不受任何人支配。”

“当年情势,如何行事全看侯爷了……”

洞外的议论声还在继续,看起来都漫不经心,可绝大部分的人都将目光落在洞口处,只除了商玦,走过那石阶,朝夕的模样看起来又变作寻常,可这丝毫不曾让商玦的担忧变少一分,他静静看着朝夕,仿佛不愿放过她面上的任何一点异样!

时间一点点流逝,旁人都在等洞内取剑的结果,唯有商玦不知疲倦的注视着朝夕,朝夕被他的目光注视的有些烦躁了,眉头一皱眯眼看他,“你看什么?!”

商玦有些无奈,更多的却还是担忧,“自然是看你。”

朝夕眉头一挑,下颌微抬示意前面的洞府,“你现在该看的,是那里……”

商玦唇角微弯,“不,十把苍琊又如何。”

十把苍琊又如何,比不上一个你……

剩下的话商玦未曾说完,朝夕却眉头一皱转开了目光,她神色冷凝,仿佛要将商玦的所有眼神话语都不放在眼底,看她依旧冷傲到连对他都不屑一顾商玦便知道她暂且无事,随即又无奈一笑,继续看着她松口气,“你无事就好。”

话音刚落,洞内忽然生出一阵极其诡异的闷响,随即,一股子极强的冷风从洞府门口猛地溢出,只将所有面对着洞府门口的人吹得衣衫纷乱眼睛都睁不开,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后退一步转头避开,商玦更是一把将朝夕揽入了怀中,全场静默片刻,那冷风却只有一波。

见再无异样,众人便再次抬头看向洞府门口,洞内光景依旧不甚清晰,可适才的动静不小,所有人眼底都露出一丝微光——苍琊剑要被取出来了!

洞府外的几十颗心焦急等待,那洞内却迟迟不见新的动静,就在众人面面相觑都要生出疑虑之时,洞内忽然传出洛舜华撕心裂肺的大吼……

“不——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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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二更,但是有万更哟哟哟~\(^o^)/~大步步的目标是,持续发狗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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