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有旨,废后入宫
路初夏虽然对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可是毕竟是豪门大户出身,她自幼又喜欢和下人在一起厮混,所以非常清楚这里面的区别,如果不是几十年的习惯,绝对养不成这个丑八怪这样优雅的举止。
这么想着,她的心里突然对面前这个长得奇丑无比的男人莫名地多了几分好奇来,而她很快又发现虽然他似乎很爱笑,看起来是一个乐观开朗的人,可是在他不笑或者沉默的时候,总是可以发现他的目光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忧伤和轻愁。
慕清婉吃完了饭,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笑得一脸欢畅:
“现在酒足饭饱了,带我去瞧你祖母吧。”
路初夏这才从自己的沉思中惊醒过来,随口“嗯”了一声,抓起桌上的鞭子便往外走。
两人出了偏厅,厅外面早已经备好了两把软椅,路初夏率先坐了上去,慕清婉摇了摇头道:
“刚刚吃得那么饱不走两步会不消化,你坐吧,遣个丫鬟带我去就成。”
路初夏听她这样说,也走了下来,“那我和你一起走过去吧。”
两人约莫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一路上慕清婉似是闲庭散步似的悠悠闲闲的,旁边的路初夏见她这样子,开始还脸色不好看,但是后来见慕清婉一脸享受地看这看那,见到精巧处不时地赞叹几句,她也不由得狐疑地学着她慢慢观赏起来。
虽说她在这里住了十几年,可从来没有认真留意过这些园子的景色,再加上她本来就是动如脱兔的性子,一有空闲便去舞刀弄枪去了,跟这些风花雪月的风雅之事实在是无缘。
等进了一座园子,园子名为竹馨园,里面栽满了翠竹,走到里面甚是凉爽舒服,微风吹过,竹叶簌簌地响,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慕清婉顺手摘了片竹叶抹净了放在唇边,一段优美的旋律便缓缓而出。
等吹完了,才发现路初夏正一脸惊奇地望着自己,迭声问道:“这个曲子好好听,叫什么叫什么?”
“梁祝。”她随口答道,然后丢了竹叶,继续往前面走去,留下路初夏在原地怔愣地望着她的背影发呆。
慕清婉走了没几步,便看到一间竹屋出现在眼前,门内有一个侍女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一碗药残渣,见到路初夏站在门外,忙俯身行了个礼。
“老夫人喝了这些药好些了吗?”
“回四小姐,老夫人的药每次都是按时按量送服,可是就是没有效果,仍旧胸闷气短,头晕目眩,胃口也差,前些天药房里开了些补药,可是老夫人吃了也没什么起色。”
慕清婉伸出手指沾了点药汁闻了闻,道:
“你们家老夫人这样有多久了?”
“十多年来,这期间也不知道看了多少大夫,吃了多少药。”丫鬟脸色沉郁地道。
“我祖母素来懂得保养,以前即使没问题,也会服一些汤药调理身子,冬令夏至,我们也从来不会忘记给她进补,按理说身子应该极其康健才是……你说我祖母是不是像坤儿一样中了什么毒?”
慕清婉没有答话,而是推开了竹门进了屋,里面一个瘦骨如柴、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正卧在床榻上。
她伸手搭了会儿脉,然后又让路初夏把以前所有来看过的大夫开的药方子都拿了过来,一张一张地细细看了下去,直到掌灯时分,才勉强扒了几口饭,接着又是拿过那堆积如山的药方子开始看。
有些药方子下面还有一些批示,路初夏告诉她这是当初老夫人精神好的时候对这些方子的评价,据说路老夫人也是个通晓歧黄之术之人。
慕清婉但笑不语,又问了路老夫人的饮食爱好。
路初夏一一作了答,心里却对面前这个男人产生了极大的探知欲,她没想到这样一个看上去落魄到了极致,又丑又脏的男人翻书阅卷却是那样的熟稔和和谐,仿佛他天生就是该做这样风雅的事情。
直到近半夜了,慕清婉这才把药方子全部看完,她伸了伸懒腰,很不秀气地打了个呵欠才道:
“你祖母的病是陈年旧疾,我不敢保证能够治愈,但是如果你要我治她,首先得答应我三个条件。”
“那三个条件?”
“第一,我要搬进竹馨园与你祖母同住,这两个月内除我之外,不得有任何人进入竹馨园……”
“你说什么?”不等她说完,路初夏立即瞠目结舌地打断了她,“不说男女授受不亲,我祖母从来都是被人伺候惯了的,我怎么能放心把她交给你这个丑八怪男人?”
慕清婉也不动怒,只淡淡一笑,朝她做了个揖,“那就恕在下帮不上忙了。”
她说完起身便要走,路初夏赶紧一把拦住她,咬牙切齿道:“我凭什么相信你这个丑八怪?”
慕清婉听了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不由得抿唇一笑,路初夏不禁有些发呆,那笑容看起来有那么一点洒脱懒散,还带了一点满不在乎,她笑道:
“其实你完全可以不必信我。”
路初夏愣了半天,这才道:“一个月!”
她见慕清婉露出惊讶之色,便心有不甘地嘟嘴道:
“一个月后,我的爹娘和哥哥们就都回来啦,到时候也容不得我做主了……”
“好,一个月就一个月。”慕清婉笑了笑,又道:
“我还有第二个条件,如果我治好了你祖母,我就要立马走人,一百两银子你记得给我,另外,不许对任何人提起我,也不许来找我。”
路初夏闻言不屑地嗤道:“真有那么一天,我还巴不得你早点消失呢,又臭又丑又脏兮兮的。”
“成交!”慕清婉微微一笑,好像完全没听到她的讽刺之语。
可是不到一天,路初夏便差点因为慕清婉的举动而毁约,她既没有开口要求一些珍稀药材,也没有说要一些特殊的器具,倒是要了一大筐子九江洞庭最上等的贡橘,又要了一大堆的书,还有笔墨纸砚。
那些被她派在暗中监视的仆人回来禀报说那个丑八怪每天就是躺在院子里,边吃橘子边看书,边上放了一个小竹篓子,吃过的橘子皮丢到里面,看过的书则丢到地上。
又过了十天左右,仆人又来禀报说那个秋心终于开口说要药材了,不过却只要了一味甘草,说是这两天他躺在院子里受了点凉,有点咳嗽,要点甘草煮水润润肺。
路初夏顿时觉得自己的耐性已经到了极致,将手中的鞭子猛地往地上一抽,一阵破空之声顿时响起,眨眼间,她便气呼呼地往竹馨园奔去。
可是走着走着,她的步子却又慢慢地缓了下来,她亲口承诺了那个丑八怪,可是到如今才过去了十来天就反悔,面子上似乎有些过不去,心里不由得又悔又恨。
她蹙着秀眉想了又想,终于决定悄悄爬上围墙自己去看个究竟。
此刻,慕清婉果然在院子当中的藤椅上坐着,天色已晚,她也没回屋,而是抱着双膝缩在椅子当中,她的头深深地埋在双膝之间,那个姿势不知怎么的,让路初夏原本满腔的怒意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站了一会儿,忽然听到几声断断续续地抽泣声,她仔细地听了好一会儿,这才明白慕清婉在压抑地哭着。
仆人见路初夏一脸怏怏地回来,连忙上去问该怎么处理那个丑八怪,路初夏颓然坐在椅子上,良久,才轻声道:
“以后不用再去监视了。”
说完便抓起鞭子离开了,留下一屋子仆人在那面面相觑。
勤政殿
“皇兄,你真打算如此做?”
站在玉阶下面的昭和一脸凝重。
夏侯冽低头看了看摆放在桌案上的小玉兔,温柔地笑了笑:
“是时候接她回家了。”
“可是……出兵东墨并不是一件小事,虽说东墨相比咱们北燕的确略逊一筹,但是你别忘了还有一个尚未确定的因素——路家。”
他顿了顿,这才继续道:
“路家大半部分的产业在东墨,如果你要发动战争,无疑对他们极其不利,他们现在虽是中立的,可是当触及利益的时候,谁也不敢担保他们永远会保持中立,更何况,当年因为瑜妃娘娘的事,他们已经恨透了咱们夏侯氏的人。”
“可你也别忘了,玥姨娘在东墨是怎么死的,要不是这样,如今赫连墨霄也不会如此仇视朕。不过……”
他的唇角勾起一抹冷冽地笑来,“朕想他现在的处境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才是,如果可以,朕倒很想放下一切恩怨,跟他好好合作一番。毕竟,咱们要对付的,是同一个人!”
“据探子来报,赫连墨霄近日一直被睿亲王压制着,赫连恒之也像是发了狂似的开始打压他,现在他已经心灰意冷,准备携眷回封地了。”
“心灰意冷回封地?”夏侯冽冷笑了声,“恐怕只是个障眼法,你别忘了,去他自己的封地要经过路家。”
“你是说……他会去向路家求助?”
“他的正妃路沁夏是路家的掌上明珠,如今她夫家有难,你认为路家的人会眼睁睁看着她受苦遭罪,不管她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