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康家村休养了一个多月,李沐芷决定离开。
与其日日胡思乱想,不如让自己忙碌起来,免得精神头全在那些糟心事上。
李沐宣哭着喊着要跟她一道走,李沐芷却不同意,他们两个一道出门目标很大,会被人盯上,路上已经遇到过好几拨,找的就是年轻女子带着十来岁的男孩子,而且李沐宣年纪还小,正是读书认字学习本事的时候,若是跟着她整日东躲西藏,不得安生不说,还会耽误一辈子。
虽说李默天对她的宠爱夹杂了许多别的因素,但这么多年的父女情不是假的,她同李沐宣相伴这么久的姐弟之情也不是假的。
日子总要过下去,她不愿一辈子窝在山里,自小父亲就告诉她要有能耐,她自知不是天分极高的人,所以学功夫学制衣都极用功,就是怕将来碌碌无为一生。
何况,李沐宣才这么小,一生不能被锁住,她要下山去,为弟弟,也为李家安定下家,不放心阿弟一个人,便将青梅也留下照料他起居,李沐芷庆幸青梅跟着他们一道前来,不然真得不知道该如何安抚弟弟。
安排完弟弟,同两个师父告别后,李沐芷离开了康家村,走出了西南密林。
前来的时候,三人曾短暂跟着一个商队后面,守门的兵丁懒得挨个检查,让他们混进了嘉州城,李沐芷对这座城的印象很好,离着康家村近,且繁华富庶,又远离宥城,算是个不错的安身之处。
她带着足够的盘缠来到上次住的客栈,依旧要了楼上的房间。
只休息一日,第二天一大早便起来,准备将嘉州城的大大小小裁衣坊转遍。
奈何嘉州城不算小,她已经做好准备多跑几天,第一日下来腿就累得够呛,第二日早起又准备出门,在楼下用早饭的时候,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四处看看,现在时辰尚早,用饭的人并不多,一眼望去都看个遍,并没有谁在盯着她。
直到出门,来自楼上的一道视线都没有收回,李沐芷前脚出门,后脚二楼的薛阳就要下楼,解克文拦住问道:“那个男的是谁?瞧你盯了好久了,又不肯下去。”
薛阳急忙推开他手,焦急道:“回来再说。”
飞奔下楼跟了上去。
李沐芷走入一个小巷中,四围安静,身后的人虽然将脚步放得极轻,她还是察觉,故意往里走,等到走入深处,陡然加快脚步,眼看就要跑远,薛阳足尖点地一跃而起落至身后,手刚碰到她肩头,李沐芷大力将他手扣住,这般上乘的内力?薛阳大吃一惊,心道自己认错了人。
下一瞬李沐芷扣住他手腕向前一扥,身子飞速移到一旁,意要将薛阳摔到身前,他却借力向前一倾,趁着身子下滑的态势,用另一只手朝着李沐芷的胸前狠狠拍去。
抬眼间,却看清了李沐芷的脸,大吃一惊,两人离得太近,已经来不及收回力道,薛阳使出浑身力气将内力卸去,扭转掌风方向,奈何他出招太快,眼看手掌已到了眼前,幸得李沐芷及时侧身,才躲了过去。
薛阳就说他站在二楼一打眼便注意到了她,只因为站的角度只能看到侧脸,李沐芷又女扮男装,他一时不敢确认自己没认错人,现在终于松口气,客栈楼下的白衣男子是李沐芷无疑。
只是,她为何忽然会武功了?虽然刚才只短短两招,但力道身法绝不是普通人等能做出来的,心中有百万千个疑问,话到嘴边,都抵不过他重新寻得李沐芷的喜悦。
“你去哪里了?我找了你好久,可你就像是销声匿迹一般,无论我动用何种力量都没半点音信,我……”薛阳往前挪了一步,忽地停住,只将她看了又看。
李沐芷气色不错,穿着男装,瘦削的身形在衣衫里晃荡,显得她更是单薄,看向薛阳的眼神与他看向她的完全不一样。
薛阳重新得见她,有种失而复得的小心翼翼,生怕一句话说错,眼前的人再消失不见,满是惊喜,可李沐芷的眼中却有疏离和戒备,薛阳往前进一步,她无声地向后挪了一步,薛阳停住,她才淡淡说道:“薛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薛阳被她客气的这句话刺了下,站在原地,不肯再往前。
这一个多月的夜不能寐,茶饭不思,方才他差一点就说出旁的话,可李沐芷竟是这副冷淡的模样,薛阳的头顶像是被泼了一盆凉水,浇得指尖冰凉。
“我同师兄来这里有些事,事关好几个门派,马虎不得。”薛阳还是简单告知了下。
李沐芷只‘哦’了一声,点了下头,便不再开口。
薛阳满腔要出口的话也都化作无声。
“你为何要扮成男子模样?”她素来不是怕冷场的人,薛阳熬不住,还是先开了口。
李沐芷移开了视线,身子也稍稍转向一边:“外出行走,这套装扮能省麻烦,免得被人知道身份后,惹出事来。”
薛阳见她的动作,正是戒备的态势,无论站姿还是手摆放的位置,都显示她随时做好了搏命的准备,他念她这么久,在对方心里,自己竟是敌方?
薛阳的心里极不是滋味,脑海里萦绕着冗杂的情愫,却不知从何说起。
“我从不知道,你还有这么好的功夫。”薛阳的话里带着一丝不易言明的埋怨,李沐芷听出不对劲,看向他,却不明所以,淡淡说道:“学来自保用的,平白无事,也没有使出来的必要。”
曾经,薛阳只以为她是胆量过人,敢孤身一人夜行,敢徒手直面歹人,危险于眼前却能镇静如斯,现在看来,原来因她有着不输高手的武艺,所以才毫无惧色。
她瞒了这么久,分毫都没显露。
若不是刚才他出手,李沐芷以为有危险,恐怕她仍不准备对自己说起此事。
“你这些日子,去哪里了?我找了你好久,家里的下人快将整个江湖翻了个遍,我一直都担心,你独自一人,带着宣儿,若是遇上危险该如何,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以你的身手,寻常武林人士根本近不了你的身。”薛阳原本只是想问问她到底在哪里,可说着说着,话中就蒙上一层不甘。
李沐芷神色并无变化,只道:“我知道,许多人都在找我,所以才扮成男子的模样,一路上遇到好几拨打听我的江湖人士。”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里凉了几分,薛阳觉得有些刺眼,压下不适问道:“宣儿呢?他没跟着你?”
李沐芷点点头:“他现在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我出来事多又危险,不宜带着他。”
薛阳点点头,还想要说什么,李沐芷却行了简礼,面上带着一分无奈,夹杂着疲惫,央求道:“薛公子,您位高言重,不同于寻常找我的门派,可否听我一言?”
乍听她这般生疏的话,薛阳好大不自在,他忙道:“你说。”
“我真的不知道金缕衫的事,好几十年前,此物已经引起过一波血案,只是并未传播开来,时隔多年,现在知道的人不多,但我父亲身处其中,明白这种东西不能让我沾染,它只会带给我麻烦,我从未接触过金缕衫,为什么说了很多次,你们都不信呢?”
说到后面,李沐芷倏地闭上了嘴,再次恢复往常的稳重:“是我一时冲动,话说多了,对不住了。”
事关宝物,怎是她一两句就可以平息的?说来惭愧,她还是年轻,竟然会这么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