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芷心情甚好,即便她再淡泊如水,依旧是个女子,看到镜中梳着朝云近香髻的自己,第一眼都给惊着了。
她扭头不敢置信问:“你竟有这般手艺?”
薛阳笑笑:“还有一个堕马髻,就这两个学得比较精细,其他的没把握。”
李沐芷不住点头:“我很满意。”
左右瞧瞧,像是不认识自己了:“说起来我真惭愧,这头长发跟了我,倒不如长在你头上,还能日日这般装扮。”
薛阳笑笑:“旁的人需用各式发髻装扮自己,因为相貌有缺陷,得用发饰补足,姑娘长得这般好,自然不必在装扮上费心思。”
李沐芷抬头看他,欣慰地点点头:“不错,咱们的薛阳长大了,也懂得说好听的话哄女子开心了。”
薛阳未料到她会作这般想法,刚鼓起的勇气被她轻飘飘的一句话打散了。
他垂下头去。
李沐芷察觉出他的低落,回身问道:“你为我梳这么好看的发髻,我得换身配得上的衣裳,你帮我挑下可好?”
薛阳抬起头来,笑了下:“好。”
他帮李沐芷挑了一见桃粉色的衫裙,在她身上虚虚地比划了一下,肯定道:“你穿一定好看。”
李沐芷扬了扬眉:“这么娇嫩的颜色?”薛阳坚持道:“你生得白,最适合。”
其实薛阳想说,生得白穿什么颜色都不会难看,但她相貌娇媚,穿这桃粉色最趁气质,他甚至都能想象出,走在街上,多少男人会因为她的美而失魂落魄,满街繁华在她的面前恐也会尽失颜色。
李沐芷见他说得坚定,笑道:“好,我就听你的。”
换好了衣裳,薛阳一见,就后悔了。
这般美的李沐芷,他并不愿让她出现在大街上,凭众人观望,如果可以,他真希望将李沐芷藏起来,只供他自己赏析,像书中说得那般,金屋藏娇。
可他不配,清楚地知道。
垂下头去,不敢再看,李沐芷的美像是能灼伤人,他揉了揉心口,看向桌子。
“我是不是还得上个妆呢?你会吗?”李沐芷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走到桌前,拿起粉盒问道。
薛阳沉默地点点头。
李沐芷惊喜笑道:“我就这么一问,你还真会?也是一并学的吗?”
薛阳答应着:“学梳头的时候想着,也许日后可以给你画眉,就跟着婆婆一道学了。”
李沐芷歪头看他,突然问他:“你学的时候挨了不少闲话吧?”
薛阳一脸讶异,随后神色有些动容。
“辛苦你了,你受委屈了。”李沐芷轻声说着。
这就是他心中的姑娘啊,是他想花一生来追随去奉献的姑娘,从来不让人失望,也只有她,会关心他学梳妆的过程辛不辛苦,尽管是因为她本性善良,薛阳仍觉得心头火热。
“无妨,能学会最重要。”薛阳装作不在意,他一个男人想要学梳妆打扮并不容易,他甚至一度想要去烟花之地偷师,好在最后找到一家胭脂铺,老板娘什么都会,他给了钱才得以学习,但去的都是女子,他一个男子没少被说闲话,甚至于老板娘第二日都会忘记他,薛阳还得每次去都得重新交钱。
如此种种,想想李沐芷的脸,薛阳都忍下来了。
可学会了,他只敢在自己的头发上尝试一二,忍了许久都没能对李沐芷说出,今日他也算如愿,看着梳妆打扮过后的李沐芷,跟他幻想中的一样光彩夺目,薛阳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值得了。
两人在街上随意走着,李沐芷挑了一个平日喜欢吃的小摊位,薛阳陪她一道吃了些许,而后再继续赏景看花,李沐芷兴致极高,几乎看到每个摊位都要买点东西,薛阳跟在后面帮她提着,虽然觉得很多用不上,见她这般起劲,也没说什么。
到了街的尽头,迎面一座桥上满是荷花灯,煞是好看,李沐芷站定望着桥发呆。
薛阳小声唤她:“姑娘,姑娘。”
李沐芷侧头看他:“怎么了?”
“咱们去桥上看看吧。”
李沐芷点头,两人齐肩一道走上了桥。
已是八月底,站在桥中央,一阵风吹来,凉意习习,李沐芷拢了拢外衫,夸赞道:“你有先见之明,替我选的这件衣裳外衫厚实,再晚些天穿也不冷。”
薛阳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下头,随后假装看别处,移开了视线。
李沐芷也在笑,陡然瞥见一缕紫雾从眼前飘过,隐入一处宅院中。
薛阳也看见了,忙去看她,见李沐芷面上已一片肃凉,谨慎问道:“姑娘,咱们回吗?”
李沐芷蓦地看向他:“你每次都会跟着我吗?”
薛阳以为她生气,忙要解释,李沐芷却摆摆手:“那就跟着吧,我要随着雾气走一趟。”
紫色雾气朝着城西的方向蜿蜒飘去,李沐芷抬脚便走,薛阳急忙跟上。
雾气在一处黑色小门内消失,李沐芷左右看了看,薛阳见状上前就去推门,令两人意外的是门竟然一推就开,薛阳回头看她,李沐芷率先走了进去,薛阳快步跟上。
这是一处典型的小户人家的宅院,还有些年久失修,一看主人就没有用心打理。
正屋闪着微弱的灯光,李沐芷径直走到门前,双手一推,门吱扭扭打开,屋里的人被惊动了,低哑的女人声音传来:“谁?”
李沐芷站在屋子正中,薛阳在她身后。
里屋的人声音一下子变得激动起来:“老爷是你来了吗?”
紧接着一个黑色的身影奔了出来,在看清来人面貌的瞬间,李沐芷和薛阳都大吃一惊。
黑衣女子看清了来人是李沐芷和薛阳,立马抬手将自己的脸捂住,慌张质问:“你们是谁?谁让你们进来的?赶紧走!不然我要报官了!”
这人正是之前那个黑猫的主人。
李沐芷率先冷静下来,她上前一步,问:“你可是遇到过不去的事了?若是想要解脱,我可以助你。”
黑衣女子骤然放下手来,声音凄厉:“你到底是谁?你知道了什么?你想要套我的话是吗?我告诉你,别想利用我来对付老爷,你们不是他的对手!我绝对不会做任何伤害老爷的事!”
李沐芷摆摆手:“我只问你,可是想死,我可以让你毫无痛苦离开,你愿意吗?”
黑衣女子这才看向她,脸色变了几变:“是老爷派你来的吗?他不信我,想要杀人灭口,是吗?”
薛阳不禁看向李沐芷,他不明白李沐芷到底是何意思,若是说她每次都是将人置于死地,那么,之前所有的命案,她岂不是都是凶手?
想到这里,薛阳心底难安,看着黑衣女子,再看向李沐芷的眼神都变得复杂难辨。
“我不认识你口中说的任何人,我是三荒客栈的掌柜,我们做的就是死人生意,若不是你想死的念头太深,我们根本不会知道,你既想解脱,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这屋子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把墙上挂的长枪送我当做报酬吧,如何?”
一提‘长枪’,黑衣女子如同疯魔了一般,暴跳如雷,她本就面目可怖,神情一狰狞,脸上根根粗深的伤疤活像是蠕动的蜈蚣,甚是瘆人。
“谁敢动我的长枪?那是我的!谁都不能抢!”黑衣女子嘶吼着,吼着吼着似是又迷糊了,不住摇头:“不不不,长枪不是我的,那是老爷的,当年我差点被我爹打死,就是老爷用这柄长枪挑开我爹的鞭子,将我救了下来,不行,谁都不能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