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洛凝凭着几句话,片刻之间就将救人和自救两件事一起搞定了,心中正自得意,却万万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半路却会突然杀出个程咬金来,不禁秀眉大皱。
抬头望去,就看一个身穿白色深衣,头戴儒巾,作书生打扮的男子快步走了过来,很快就到了近前。
只见他约摸三十四五岁年纪,面色白净,三缕长须,远观之下倒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感。但此刻靠近一看,却发现他眼睛一大一小,鼻头偏向右边,再往下瞧瞧,竟连脖子都是歪的,使得整个人显得十分滑?猥琐。
再仔细一看,却发现他丑陋的容貌下似乎潜藏着过人的才智和心机,眼神中更是闪烁着睿智果敢的光,让人无论如何也不敢小觑。
而他这身标准的书生装扮杵在这帮粗鄙邋遢的山贼之中,也显得极不搭调。
顾洛凝心头一凛,暗道这个中年书生莫非就是……
果然,众喽罗见他到来,都纷纷露出敬畏而又怨愤的神色,跟着便有气无力的齐声叫了句:“见过二当家的。”
范统像看到了救星似的,赶忙对老婆说:“夫人你看,刘兄弟也说放不得,俺老范的话你不听,刘兄弟可是满腹经纶,通天彻地的人,他的话你总该听听吧。”
“住口!”那夫人瞪着眼睛又将他吓了回去,这才面带不悦的问道:“刘兄弟,你且跟奴家说,为何放不得?”
那中年书生冲她抱了抱拳道:“嫂嫂怎的忘了?前几日小弟不是已跟你们讲过了么,之前那女子言谈举止绝不似寻常富家小姐,更非心胸开阔之辈,一定大有来头。大哥将她请上山来,若再轻易放掉,必然会招来祸殃,既然木已成舟,不如留在寨中,关键时刻还可当作咱们的一张保命符用。”
那夫人沉吟道:“刘兄弟这话说得在理,可眼下这女子只是平常百姓家的姑娘,便放她下山又有什么打紧?”
那中年书生轻哼了一声,冷笑道:“嫂嫂且想想看,这女子进了咱们山寨居然还能如此镇定自若,不光不哀告求饶,反倒面无惧色,侃侃而谈,哪个寻常人家的姑娘能有这般胆气?”
那夫人撇了顾洛凝一眼,顿觉有理,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只听那中年书生继续道:“这还是其一。再者,便算这女子天生就有这般胆色,嫂嫂既已答应放人,她自该喜出望外,千恩万谢的就此下山而去,可是她不光没走,还偏要询问之前那个小姐的所在,硬是莫名其妙的让咱们放掉一个和她毫不相干的人。大哥、嫂嫂请想,这其中不是有些太不寻常了吗?”
范统吞了口唾沫道:“兄弟,你的意思是说,这美人……嗯,这小娘们就是专程来找那姑娘的奸细么?”
那书生点头道:“极有可能,至少这二人之间绝不会毫无干系。嫂嫂若是放了她,便和放了那小姐全然没有两样,山寨不久定有一场大难。”
顾洛凝暗叹了一声,这书呆子的智商果然
比那帮山贼高得多,看来仅仅靠忽悠是很难过关了。
然而靠硬打显然也不是明智的选择,即使自己能逃出去,那个被掳的姑娘又该怎么办?假如舍弃她话,自己还特地跑到这山贼窝里干什么?
她心有不甘之下,便又道:“笑话,本姑娘根本就不认识你们之前掳去的女子,只是听说这件事以后出于义愤才想将她救一起救出去,你们爱放便放,不放便不放,关我什么事?”
那中年书生冷笑道:“与她素不相识却要出手相救,天下竟有这等蠢人么?莫拿我们当三岁孩童耍笑!”
顾洛凝也针锋相对道:“如果我真是来救她的,怎么会让你们大当家的抢上山来?难道我未卜先知,故意在那里等他?再说要救人就该多带人手,怎么会带草药和锄头这些累赘的东西?”
中年书生道:“似你这般模样,一看便知不是常采草药之人,那些不过是你的小伎俩罢了,目的就是不让旁人生疑。特地在我们巡山的路径上出现,说不定是早就探听到了什么传闻,想来査探清楚,根本不足为凭。”
顾洛凝见这家伙丝毫不为所动,于是转向范统的老婆道:“为人处事最重要的便是‘信义’二字,夫人是女中丈夫,刚才你已经答应了小女子,要放我们两个下山,现在是要食言反悔吗?”
“这……”
那夫人脸现为难之色,刚才还骂骂咧咧,让丈夫和众喽罗噤若寒蝉,这会儿却连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只好向中年书生投去求助的目光。
那中年书生微微一笑说:“在‘信义’二字上,姑娘当有自知之明,小生这里便不多言了。实在抱歉,此事关乎我山寨上下百余人的安危,不得不谨慎从事,凡请姑娘在此安心盘桓几日,待时机合适时,自会送你们下山。”
他说便转头朝范统递了眼色。
那大当家属于没心没肺的主,顾洛凝是不是奸细他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只要美人能留下来就行了,于是强压着内心的兴奋,一脸感激的向中年书生眨了眨眼睛,便吩咐那鼠须汉子将顾洛凝带到房间去看守。
……
午夜时分,顾洛凝支颐趴在土炕上的破桌子边,望着眼前那盏“哔啪”作响的小油灯发愣。
屋子里十分昏暗,一阵夜风从关不严的窗缝里吹进来,灯捻上的火苗顿时身不由己的扭着腰开始剧烈地晃荡,映在对面的土坯墙上,留下狂乱的影子。
而顾洛凝此刻的心情却比这影子还要乱。
到底是留在这匪巢里寻找机会救下那姑娘,还是乘对方警戒松懈自己先脱身逃走,然后会合澜修和杜川他们再想办法?
老实说,她很想选择后者,因为以现在的情况来看,顺利找到那姑娘并把她带走的可能性实在不大,即便找到了人,对方愿不愿意相信一个陌生人的话也是大问题。
可是就算自己跑出去,有惊无险的回到那对老夫妻家里将事情告知澜修,那个男
人就一定愿意帮忙吗?关于这一点,顾洛凝实在没什么把握。
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完全了解对方,但却知道他肯定不是一个不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就在这时,门口忽然响起一阵沉重有力的脚步声。
顾洛凝秀眉一皱,这时候来的会是谁?难道是那个范统?
果然,她脑中刚刚冒出这个念头,就听外面有人用十分惊讶的语气说道:“啊?原来是大当家的来了。”
“嗯,夜深了,你二人在此看守辛苦,且把锁打开,便回去歇着吧。”
“是。”
两个守在门外的小喽罗答应了一句,紧接着就传来“哗啦哗啦”的开锁声,同时还伴着一阵嘻笑。
“笑什么?讨打是不是?开了门就给老子快滚!”
“是,是,是。”
待两人走后,就听范统轻咳了几声,用手“咚咚咚”的在门上叩了几下,然后故意捏着嗓子压住粗重的声音道:“妹子睡了么?嘿嘿,俺老范与你送些茶水夜宵来。”
顾洛凝不禁肚里暗笑,当下也不去理会。
就听门外的范统继续叫道:“妹子若是未睡,便应个声把门开了吧,老范俺这里……嘿嘿,有几句话想要与你说。”
过了半晌,见房内仍然没有应声,便又说道:“既然妹子不肯开门,那老范便不客气,自己进来喽。”
顾洛凝吃了一惊,没想到这光头佬竟真敢硬闯,那便说不得,只好给他点颜色瞧瞧了。
她赶忙起身,两步跨到门旁边,准备等这个光头进来后便突然出手。
“妹子,俺来啦……啊哟!啊……”
房门刚刚被推开一条缝隙,外面就传来了杀猪般的嚎叫声,紧接着便听那夫人的声音骂道:“不识羞的东西!老娘见那张猴急的脸,便知你今晚定然耐不住,果不其然,哼!”
范统吃痛道:“啊……夫人误会了,俺老范,哎呀……只是肚子疼,想找这郎中妹子给瞧瞧,开个方子治治,啊哟!别……别捏!”
“肚子疼?那还吃得下这许多茶点?”
“这……这是拿与人家郎中妹子吃的。”
“住口!瞧你这一身不伦不类的打扮,以为像刘兄弟那般披件读书人的衣裳,人家便会看上你这粗汉臭贼么?做梦!”
“夫人,俺没有……俺只是……哎呀,轻些打!”
“轻些?你这挨千刀的臭贼死性不改,每日里只顾惦记着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心中尽想些腌臜事,可曾正眼瞧过我这糟糠之妻么?现在才知道求饶,晚啦!老娘今日定要让你好生长长记性!”
“噢……哎呀……啊……”
门外殴打声,惨呼声不绝于耳,随即又响起一阵拖行之声,接着便恢复了平静。
顾洛凝轻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往回走,可身子才刚刚挨到炕沿上,就听外面忽然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