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忽然发什么呆啊?”
澜修的问话将顾洛凝从思虑中拉了回来,她略带尴尬的笑了笑,然后答道:“没什么,只是在想那洪州知府为什么要对付咱们。”
澜修一听便知道她言不由衷,于是拉起她的小手,柔声问道:“莫非你是在怪本王杀掉了这两个人手段太过狠辣?”
顾洛凝愕然抬头望着他,实在有点儿怀疑这男人是不是有特异功能,竟然能洞悉自己心中所想,一时间也不知究竟该不该承认。
澜修见顾洛凝默不作声,便知道自己所猜不错,当下又将她拉近了些,继续道:“本王还记得当年在宫中时,母亲便一心向善,虽然深得父皇喜爱,却从未恃宠而骄,还常常带本王吃斋净坛,可最后却……”
他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那张时而冷峻,时而邪魅的俊美面庞上竟破天荒的现出了凄然之色。
顾洛凝歉然道:“对不起,让你想起了伤心事。”
“没什么。”澜修轻笑了一下,摇了摇头道:“自母亲离世之后,本王便告诉自己再也不能轻信别人,更不能有妇人之仁。此后到了西北封地,无论战场上还是军法下,死于本王之手的人又何止万千,若非如此,恐怕我自己也活不到今时今日。”
他顿了顿,低头凝视着顾洛凝道:“本王之前是杀过很多人,以后可能还会杀更多的人,但你记着一句话,本王从未滥杀过一个无辜的人,以后也绝不会例外!”
顾洛凝螓首轻颔,回望着他道:“嗯,我当然相信你不是那种视人命为草芥的人,而且还知道假如有些人不杀的话,或许会有千千万万善良无辜的人惨死,所以你并没有做错。”
澜修闻言呆了呆,随即展颜一笑,张开双臂将她紧紧拥在怀里。
这次顾洛凝并没有丝毫推拒和不悦,反而双手从后面环住了对方的腰背,耳中听到他那颗健康的心脏在“砰砰”跳动,俏脸不禁一阵阵火烫。
纵然他们仍处于危机之中,纵然旁边还躺着两具没有生命的死尸,但顾洛凝心中更却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甜蜜,甚至希望对方就这样抱着自己,不要放手。
又过了片刻,澜修的手臂才稍稍松了松,仰起头来说:“这些日子长途跋涉,一路风尘,有时还要餐风露宿,真是委屈你了。”
顾洛凝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委屈的,只不过多走点路而已,又不是野外生存。”
澜修奇道:“野外生存?”
顾洛凝话刚出口就意识到自己一不留神又把前世的词儿蹦了出来,俏脸登时一红,但话已经说到这里,又无法收回,只好扯谎道:“那个……其实在夏国的时候,我最喜欢一个人跑到大业城外的山里,吃吃野味,看看风景什么的,比在宫里有意思多了,呆上几天也不会闷,所以这点苦根本算不了什么的。”
她说完见澜修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显然对自己刚才的话一点也不相信,有心想再解释两句,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好
在澜修并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微微一笑,低头在顾洛凝的面颊上轻轻吻了吻,便拉着她悄悄隐身到暗处,躲了起来。
过不多时,只听墙头上传来一片悉悉率率的声响,紧接着就看十几个身着黑色夜行衣的蒙面人爬了上来,然后小心翼翼的纵身跃入院中,落地时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时候一个个武艺都不弱,绝非泛泛之辈。
他们除了腰间挂着兵刃以外,每个人手里还拿着一根尚未引燃的火把,显然是为了点火之用。
那带头的一招手,十几个人便猫着腰悄无声息的直奔前院而去。
澜修和顾洛凝也随后跟了上去。
一路回到前院,只见楼上的几间客房内漆黑一片,应该是灯油早已耗尽。不过在那些黑衣人看来,这肯定是里面的人熄灯安歇了,正视他们行动的大好时机。
那为首的黑衣人打了个手势,几名手下立刻手脚麻利的攀上二楼,来到房前,伸指沾了唾沫捅开窗纸,然后从怀中取出芦管,从破洞口向屋里吹起了迷烟。
片刻之后,几人打了个手势,然后纵身跃回地面。
那为首的黑衣人点了点头,立即下令点火,十几只火把随即被点着扔到了二楼的房檐和走廊处。
这处驿馆的房屋本就是易燃的木质建筑,再加上结构老旧,年久失修,耐火性非常差,一经点燃,十几处起火点便渐成燎原之势,顷刻之间就漫延到了整栋楼。
一时间赤焰冲天,热浪袭人,燃烧的房屋发出阵阵“哔啪”的爆响,火场内便如一座大熔炉,别说被喷了迷烟,就算里面的人仍然头脑清醒也不可能逃出生天了。
事情似乎进行的十分顺利……
可就在这时,院中忽然响起一声尖锐的呼哨,紧接着背后“嗖嗖嗖”的射出一排暗箭!
那十几个黑衣人哪料到附近竟有埋伏,猝不及防之下登时就被射倒是了七八个。
还没等剩下的人犯过醒来,杜川、范统和云三娘就带领七名悍勇喽罗从斜刺里杀出来,抡起手中的兵刃如狼似虎的冲了过去。
剩下的几个黑衣人倒也训练有素,一时惊慌失措后便迅速抽出腰间兵刃迎敌,而且武功果然都不弱。
尤其是那个领头的,凭着手里一柄钢刀,竟然在杜川的软钩下走了十余个回合才渐呈败象。
范统和云三娘带着小喽罗料理了其他几个黑衣之后,便挥着兵刃准备上来夹攻。
“慢!”
澜修叱了一声,身子如离弦之箭那般从藏身的地方弹了出去,挡在杜川前面,同时右手食指在黑衣人的钢刀上弹了一下。
对方拿捏不住,钢刀立时脱手,“唰”的飞出数丈,齐齐的插入了院墙中。
这一手四两拨千斤的功夫登时令在场的人全都惊得目瞪口呆。
那黑衣人怔怔望着插在墙壁中兀自微微晃动的钢刀,怆然一叹道:“尊驾武功之强,在下生平未见,要杀要刮,悉听尊便吧。”
他说完便站
直身体,丝毫没有屈膝求饶的意思,但露出双眼中却写满了怨愤和不甘。
澜修走上前去,伸手从他腰间掏出一块灰色的铁牌,放在眼前看了看,嘴角轻轻一挑,便扬手抛向身后。
杜川接在手中一看,当即失声叫道:“洪州卫?怎么……”
澜修把手一抬,示意他不要出声,然后问道:“你们果真是洪州卫的人?”
就听那黑衣人哼了一声,反问道:“是便如何?快点动手吧,老子若是皱一下眉头便算不得好汉!”
澜修道:“要死也不急于这一刻吧,你且回答我几个问题,如何?”
那黑衣人皱眉道:“要杀便杀,婆婆妈妈的作甚?”
澜修充耳不闻,开口问道:“是洪州知府骆宾如派你们来的,是不是?”
那黑衣人奇道:“……你从何得知?”
澜修微微一笑道:“不仅如此,我还知道你们在外面暗伏了两百精锐弓弩手,若我等逃出这院子,便立即放箭射杀。不过你应该也瞧得出,若本王硬闯出去,你那些兄弟怕也抵挡不住。”
“……你既然什么都知道,还问来做什么?”
“因为我有一事不解,大周的卫所向来直属上级督都府管辖,调动权则在朝廷兵部。骆宾如一介小小的知府,只有管民之权,与兵事毫无干系,怎能向洪州卫发号施令?”
“……”
“只要说出来,便饶你不死,怎么样?”
那黑衣人思虑了片刻,然后道:“既然事已至此,告诉你也无妨。骆知府手里有都督府的印绶和兵部的文书虎符,亲自去洪州卫点的兵,我们只能听从他的调遣。”
“原来如此。”澜修眼中寒光一闪,继续问道:“那骆宾如有没有告知你们调兵所为何事啊?”
“他只说京里的探子探到有一伙假扮商人的反贼逆党在这处驿馆,准备蛊惑良民,聚众造反,命我洪州卫无须擒拿,尽数格杀,不留一个活口,这计策也是他定下的。”
“嗯,那么你瞧我等像是反贼逆党吗?”
“……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已与我无关,快些动手便是!”
“你已经回答了方才的问题,可以不必死了。”
“我并非为了贪生怕死,只是有些事憋在心里难受的紧,说出来‘临走’也闹个干净。”
“这又何必?本王已说过免你一死,就绝不会背信食言。”
“本……王?你究竟是谁?”
“哼,你们这里虽然荒蛮,却不是化外之地,总不至于连皇上改封的敕命也不知道吧?”
“什么?难道你……你是晋……王殿下?”
“正是本王。”
“真……真的?”
“怎么?还要本王拿出圣旨和父皇所赐金书铁券给你看么?”
那黑衣人浑身一震,扑通跪倒在地,纳头拜道:“末将是非不分,几乎铸成大错,实在罪无可恕,请王爷赐末将一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