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悉人面面相觑,掘突进出宫中自有太子伯服给的令牌,可是他前来华辰殿拜谒,悉人还有些犹豫不知道当不当将他放进去,从来没在太宰宫的官员名册上听过掘突的名字,二人一时之间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如今华辰殿刚刚来了郑夫人,不管别人怎么看待秀秀,可是对于这两位悉人而言,郑夫人……就是郑夫人,他们得罪不起。
若是进去通报,惹恼了这不好惹的郑夫人该如何是好?
“还请两位向郑夫人通报,就说是掘突求见,是专程前来恭贺郑夫人的!”掘突再次说道,话音才落,秀秀就走到了门前,她面上的妆容比之以往更浓了一些,看起来竟显得有些妖娆,同往日的她截然不同了,再也不是掘突印象中的那个秀秀了,可这些都不影响掘突此刻急不可耐见秀秀的心情,看着这张熟悉的面孔,他心底里的千言万语一句也说不出来,只能这么干看着。
“进来吧!”秀秀身上的锦衣华彩,十分好看,全身上下精心雕琢,连头上的发簪都一丝不苟,已经不是当日里那个朴素的下人了,浑身上下绫罗绸缎,价值不菲,连同她的人也看着高贵了起来,却让掘突猛然间觉得这个女人离自己越来越远了,“参见娘娘。”
“郑世子不必多礼,”秀秀看着身边的悉人吩咐道,“你们先退下吧!”
“是,娘娘!”悉人们回话,然后从两旁次第离开了这华辰殿,掘突仰头环顾,郑夫人还在世之时他曾来过一次,那时候还年幼,如今看着这殿宇的陈设丝毫也没什么变化,兀自的感叹了句,“大王倒真是个念旧的人!”
这话就像是一个耳光狠狠的扇在了秀秀的面上,她瞪着他,心有不甘、胸口上下起伏着,“郑世子今日前来莫不是同我辞行的?”
“辞行?”掘突重复了一遍这词汇,似乎有些闹不懂这其中的意思一般。
“也该回郑国了吧?”秀秀问道。
“郑国的事情有师大夫等人在操持,又有娘在看着,无碍的!”掘突说道,眼睛紧紧的盯着秀秀,“我今日前来所为何事,你应该心知肚明!”他最后这四个字说的很慢,缓慢的从自己的嘴里吐出来,盯着秀秀面上的表情变化,他知道她不会同他说实话,可却想从她的只言片语中窥探一二来。
“郑世子也是个念旧情的人,念在我出自你郑家的旧情恭贺我被大王封为夫人,倒也是在情理之中的……”秀秀一面说便一面点了点头,摸着自己的肚子,满面欣慰的喜色,“如今我怀了大王的子嗣,日后在这宫里也总算是有所傍身了!”
“不可能!”掘突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道。
“什么?”秀秀带着喜色抬起头看着掘突问道。
“这不可能,你与我那日……”掘突的话还没有说完,秀秀就立刻接上了话茬,“此事是我该谢谢你,大王当日封我做女御就是怕我被你要了去,那日我为了断你的心思,便同褒后用了这出苦肉计,叫你不敢再对我朝思暮想,起码能好生对待自己的妻子!谁知此举叫大王对我生了情,这多日来在宫中的付出也总算是有所回报了!”她说罢抿了抿唇,“还得谢世子成全!”
“可是时间上这也不对……”掘突使劲儿的摇着头说道,脑子里只觉得慌乱的很,根本就没了什么说话的逻辑和对策,只顾着强行逼迫秀秀承认这个孩子是他的,甚至他都开始考虑这个孩子若是自己的,那就和秀秀一起离宫出逃,逃到姬宫湦找不到的地方去、逃到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去,可秀秀否定的如此从容,不禁叫那种几乎被掘突忘了的绝望之情又渐渐的燃烧了起来。
“怎么不对?”秀秀看着掘突问道,“此事是我清楚还是世子清楚?”
“你……”掘突指着秀秀,嗓子里异常的疼痛,秀秀却笑得明晃晃的,“郑世子,此事我说对就对,我说不对,便是对的也是不对的!这意思,您还不明白吗?我虽郑夫人入宫日久,与大王朝夕相对,受你照顾的时候只是儿时,少女时代直至今日都是承蒙大王庇佑,秀秀这一颗心该给谁,难道你还掂量不出吗?郑夫人离世,我本该陪葬的,可他却留了我一条性命,出入褒后身边也就每天都会见到他,他待我如同对待亲人一般,这情分放眼天下有几个女人会不心动?”
“够了!”掘突捂住自己的耳朵,“你就不怕他有朝一日知道事情的真相?”
“不怕实话告诉你,大王说,这孩子只要是我生下来的,他就认!”秀秀看着掘突说道,掘突却忽然上前握住了秀秀的肩膀,“大王根本不爱你,他是在利用你,利用你来试探褒后对自己的感情,你怎么就不明白?”
“世子想多了,褒后对大王的感情便是不试探,大王心中也是有数的!”秀秀的面色冷了下去,朝后退了一步。
“你看看这华辰殿,同郑夫人在世的时候有什么不同?他可能……”掘突顿了顿,十分痛心的说道,“他可能只是将你当做了姑姑的替身,难道你不明白吗?他不爱你,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接受这个事实。”
“那你要什么时候才能接受事实?”秀秀看着掘突反问道,“便是将我当做了任何人的替身,我秀秀也甘之如饴!世子就不必操这份心了,有空还是将自己的郑国打理好吧,如今新婚妻子还在家中,却丢下她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姜婉是个聪明人,别以为她天真的模样就小瞧了她!”
“你闭嘴!”掘突忽然大喝一声,“姜婉是个什么人还轮不到你来说。”
掘突的态度叫秀秀没有想到,就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一般的震惊木立在了当下,张着嘴看着掘突,“你吼我?”
“算我今日自作多情,郑夫人……”掘突往后退了一步,深深的做了个揖,“恭喜!”他扔下这句话就转身朝着门外走去,越走越远,这身影也越来越小,秀秀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哭了,眼泪顺着面颊流下,一滴一滴的,她心中只是麻木的感觉,没觉得有多痛,可是这泪水就是止不住的往下流,看着掘突远去的背影她觉得孤单又寂寞。
掘突从宫中回司马府上,一路都走的很慢,两旁退去的景色和人物都变成了一幅幅的山水画,他就像是个画外的人,恍惚的看着这个世界,脑海中一片空白、心中也一片空白,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要干什么?小惠从药材铺出来,看见了自家姑爷,便叫了一声,声音从掘突的耳畔穿过,没有进入他的耳中,他还是在兀自的朝前走着,小惠见状有些急了,拉起自己的裙子,提着手中的药材就朝着掘突跑了过去,在他的身边又大喊了一声,“老爷!”
“啊?”掘突猛地回过神来,看见是小惠才缓了口气,“你怎么在这里?”
“哦!夫人差我来买些药材回去!”小惠笑眯眯的看着掘突说道,指了指手中提的药材,“老爷不回家吗?”
“夫人差你来……”掘突将这话重复了一番,指了指小惠手中的药材才明白她在说什么,立刻紧张的问道,“夫人怎么了?”
小惠看着掘突紧张的模样哈哈大笑了出来,“瞧老爷紧张的,这不是给夫人买的,夫人听闻东宫的娘娘如今被大王封了华辰殿的郑夫人,这位郑夫人又怀了孩子,念及当日置办婚事的情分上,夫人觉得应该去宫里向郑夫人道贺的!可是……”小惠嘟着嘴摇摇头,“我觉得此事只怕是不妥,这位娘娘被封了夫人,褒后心中未必高兴,若是夫人前去道贺,褒后迁怒郑家可如何是好?”
“褒后并非你想的那种人!”掘突说道,从小惠的手中拎过药材,“还是夫人想的周到,略备薄礼前去道贺,我倒是贸贸然的唐突了……”他说罢自嘲的笑了笑,声音很小,小惠只听得见自己姑爷的喋喋不休,却听不清这喋喋不休都是些什么内容,又不好去问,只得将好奇心给压在了心中,跟在掘突的身旁往府上走去,走过一处集市,瞧着这摊子上在迈珠钗簪花,掘突又停下了脚步,从摊子上拿起了一支镂空的簪花问小惠,“好看吗?”
“买给夫人?”小惠问道。
掘突点了点头。
小惠笑了出来,“好看,只要是老爷送的东西,夫人都觉得好看!”
掘突指了指小惠摇摇头,将簪子递给了卖家叫他将这簪子抱起来,成婚多日来掘突深感自己对不起姜婉,今日这行动便是想要有所补偿,可女人们敏感机警,见着掘突的殷勤,姜婉心中更加笃定掘突在感情上的背叛。
姜婉将掘突送给自己的簪子收了起来,笑着倚在他的怀中,“多谢夫君!”
“应该的!”掘突轻轻的拍了拍姜婉的头发,她靠在自己胸前的感觉有些异样,叫他忍不住的吞咽了口水,姜婉拿着那簪子看着掘突问道,“给我戴上可好?”
“嗯!”掘突点了点头,将姜婉扶到了梳妆镜前,将这簪子插在了姜婉的发髻上,她仰起头看着掘突,“好看吗?”她的面色红润、嘴唇丰满、眼神清澄,这模样叫倍感沮丧的掘突情不自禁的俯下身子在她的唇上亲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