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世显看了他一眼,不失时机教训他:
“你作为哥哥的,就应该有哥哥的样子!别整天吊儿郎当,放着正经事儿不做,尽干些不三不四的事,夏府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夏目北不服气,低声嘟哝:
“我那里干些不三不四的事了?”
夏世显板着脸孔,训他:
“先前你开着各种各样的小铺子,如今还捣鼓什么酒楼,这像什么话?你能不能有志气点?学学你大哥,用功读书,勤习武艺,参加科举,在仕途上平步青云,为我们夏府争气,光宗耀祖。”
夏目北又再嘟哝:
“我对当官没有兴趣。”
夏世显恨铁不成钢,吹胡子瞪眼的继续训:
“你对当官没兴趣,就对做商人有兴趣?你知道商人是什么地位吗,士农工商——商在最低层。人们眼中的商人,锱铢必较,唯利是图,倾轧欺诈,无信无义!你不觉得丢人,我还觉得没脸呢!”
这成了批判夏目北大会了。
夏依苏向他挤眉弄眼,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夏目北见势色不对,倒也聪明,眼睛一溜,连忙说:“爹,离家十三年的四妹终于回来了,这是天大的喜事,爹是不是很开心?爹你到落梅院来,一定有很多话要跟四妹说对吧?你们好好聊聊,我就不打扰了,先告退了。”
说完后便鞋底抹油,赶紧溜了。
夏世显很无奈。他对夏目北很头疼,每次教训他,他不是找这样又那样的理由开溜,就是表面上唯唯诺诺却在背地里另做一套。夏目北走后,夏世显望向夏依苏,咳嗽了一声后说:
“你觉得这儿怎么样?”
夏依苏小心翼翼地回答:
“还好,我挺满意的。”
夏世显点点头:
“满意就好。如果有什么需要,或缺什么,你尽管对二姨娘说。”
夏依苏说:“知道了。”
过了好一会儿,夏世显又咳嗽了一声,终于话入正题:“听说,你前些日子把楚大小姐给得罪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话倒没错。
夏依苏没否认:“嗯。”
夏世显脸色沉重,声音责怪:“你怎么能够把楚大小姐给得罪了呢?她不但是未来的四王妃,还是太后娘家的侄孙女,楚大将军的女儿,得罪了她,就等于得罪了四殿下,得罪了太后和将军府上下的人。”——这话,大有兴师问罪之意。
夏依苏低头,不吭声。
但心里,却很不以为然。看来她这个“爹爹”,挺胆小怕事,见高拜见低不敢踩,懦弱安分,甘受他人欺侮,也难怪他的官职只是正四品大理寺少卿。
夏世显一沉吟,又再说:
“冤家易解不易结。这样吧,改天你跟我一起到楚大将军府,去给楚大小姐赔罪,说说好话,让她消消气。”
夏依苏急了,跳起来说:“不!我不去!”
夏世显眼睛很威严地向她扫过来:“为什么不去?”
夏依苏说:“是她先惹我的!错的又不是我,而是她!如果说要赔罪,应该是她,而不是我!”
夏世显厉声说:“她就是错,你也得要向她赔罪认错!”
夏依苏不服气:“为什么?”
夏世显说:“因为她是大将军府的小姐。”
夏依苏说:“她是大将军府的小姐,她是人,难道我不是?她是有娘生的,难道我没有娘生?她有尊严,我也一样有!”
夏世显生气了,额角上的青筋露了出来,用力地一拍桌子,声色俱厉:“大胆!我说话,你竟然敢顶嘴?你大哥比你有本事得多,我说东,他都不敢向西!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不听我的话?”
夏依苏倔脾气上来了,梗着脖子说:
“如果爹爹说的话对,我肯定要听,但说得不对,我为什么要听?反正,我就不向楚大小姐赔罪认错!如果爹爹看我不顺眼,可以不认我这个女儿,顶多我再次流浪在外面就是了。”
夏世显盯着夏依苏,强压怒火,冷笑:
“年龄不大,脾气倒不小。”
夏依苏脱口而出:
“我小时候就懂得‘柿子先捡软的捏’这道理。”顿一顿,又再说:“如果我脾气好,别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被别人欺负了还拍着手说‘欺负得好,欺负得妙,欺负得呱呱叫’,我早已被别人欺负得剩下一堆白骨了,还能活到现在?。”
夏世显一怔:
“你以前常常给人欺负?”
才不!夏依苏小时候,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没有别人欺负她的份,她有一个绰号,叫“小玫瑰”——玫瑰虽然漂亮,却带刺。
不过这些话,可不能说。
夏依苏眼珠子一转,随即装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飞快地演绎着谎言:“当年我离开家的时候,才三岁多点。这么小的孩子,能干些什么?穿得破破烂烂,瘦骨嶙峋流浪在大街头,地为床,天为被,喝了喝地上脏积水,饿了翻臭哄哄的垃圾找东西吃,无家可归,无处可去。”
夏世显不禁动容。
夏依苏看到他上当了,心中得意,表面上却不表露出来。她再接再厉装可怜,把声音适度带着哭腔:
“有一次,我又饿又冷,正趴在一个臭哄哄的垃圾堆找东西吃的时候。有几个比我大的小孩童看到我孤苦伶仃,于是跑过去欺负我,把我的左边额角打伤,流了很多的血,血盖过我的眼睛,湿答答的糊了一脸。”
夏依苏没想到,自己的想像力这么丰富,这些子虚乌有的事,也能够编造得这样活灵活现。
偷眼看夏世显,看到他原本紧绷的一张脸松垮下来,神情渐渐转为温和,夏依苏抬衣袖,假装抹眼泪,又再说:
“那个时候我还以为我要死了,没想到,还能活过来。从那以后,我就知道,如果我软弱,别人就会欺负我,如果不想英年早逝,能够活着找到自己的家人,只有强悍起来,这样才能保护自己。”
夏世显久久说不出话来。好半天后,他叹了一口气:
“这些年来,你……你受苦了。”
夏依苏“哽咽”着说:
“受苦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活着没有尊严。”
夏世显又再叹一口气:
“哎……到楚大将军府去给楚大小姐赔罪这事,还是……还是以后再说吧。”
夏依苏心中得意。
她的“血泪史”还真管用!看来她“爹爹”虽然懦弱安分,却不失是一个心肠好的男人。也因为她有着这么悲惨的“血泪史”,让夏世显心软下来,不忍心逼她去楚大将军府跟楚明美赔罪认错。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