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受凉君第一次用这么重的口气跟我说话,第一次叫我滚。
我起身就要往外走,我妈喊了一声:“杜蘅,坐下。”六万块也摁住了我的手。
我气鼓鼓的坐下来。
我叔说:“跟孩子那么大呼小叫的干嘛呢,不喝就不喝嘛。”受凉君这才没说话。
他们继续说说笑笑,一席饭吃得我一肚子火,草草吃过就走了,一个人去了阳台,眼泪却忍不住的落下来。
天已经黑透了,小镇上的各个角落,各式各样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着,房顶和远山上还覆着一层积雪,烟花和雪景相得益彰,非常漂亮。
“因为我,让你受委屈了。”六万块站在我身边轻声道。
“没事。”我淡淡的说,“我爸,也是不知情,你别怪他。”
“我的病……”六万块欲言又止。
我说:“你别跟他们说,我会帮你瞒着的。”
“莎莎。”六万块满眼诧异的望着我。
说实话,我一直不敢把六万块的病告诉他们,我怕他们若知情了,就不会让我和他在一起了。
“我觉得我很自私,其实,当我知道我有这个病的时候,一开始就应该躲得你远远的。那样就不会……”六万块苦笑道。
“那样就不会什么?”我扭头看着他说,“那样,我们就不会在一起了吗?就不会拖累我,就不会让我难过?”
我知道六万块的想法,在他对我表白的时候,就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而在他对我表白之前,我就已经知道了他的病,而我接受,是我自己的选择。
我把手覆在他的手背上,说:“子陌,我觉得我们现在很好,我觉得我现在很幸福,真的……我知道,或许现在的平静只是暂时的,未来,我们还有许多即将面对的挑战。”我深吸一口气说,“无论你会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放弃,既然我选择和你在一起,就已经做好了和你一起面对这接下来一切的准备。”
“傻丫头。”他扭头定定的注视着我,“你怎么会那么傻。”
我说:“我也不知道啊!”
“你说,除了我,天底下你还能找到这么傻的姑娘么?”
六万块忍不住笑了,焰火映在他脸上忽明忽暗的,我忍不住说:“你笑起来真好看!”
“走。”六万块忽然捉住我的手,“我带你放烟花去。”
“烟花?”我有些惊讶,记得上次和他逛街的时候经过路边的烟花摊子,挑了好多,但那个时候中巴打电话过来,他生气了,就丢下我跑了,就没买成。
我喜道:“后来你又去那买了?”
他说:“不买的难道是偷的?”
我说:“哇喔,你好棒!”
六万块把我带到书房,从他床底下拽出两个超大的黑色马甲袋,里面全是烟花。
我惊讶道:“你居然藏在这里,怪不得我没有看到!”
六万块起身冲我诡秘一笑,邪魅的眨了眨右眼说:“还不就是为了给你这傻丫头一个惊喜么。怎么,这些够你玩了吧。”
我不由的恍惚了一下,那一眨眼,刚刚真的有被这家伙电到!心脏忽然觉得一阵酥酥麻麻的。
见我盯着他的脸,六万块奇怪道:“干嘛啊?”
我说:“你以后千万不许对别的女生那样笑,那样眨眼睛,听到了没有!”
六万块又忍不住笑了,我说:“你笑什么啊,听到了没有。”
他强忍住笑,说:“哦。”
看我们拎着袋子出门,我妈好奇的问道:“去哪啊?”
六万块开口:“我们去……”我看着杜也朝我们这边望过来,拧了他一下,打断他笑笑说,“我们去扔垃圾。”
出了门,六万块说:“你是不是习惯说谎啊,为什么老是骗人呢。”
我说:“我只是不想某个人也跟来。”
六万块说:“你说杜啊?来就来呗,这些,也够你们俩玩了啊!”
我扭头瞪他:“你是不是特别希望她和我们在一起玩啊,那你现在回去把她叫出来啊?”
他说:“你看,又生气,你是打气筒啊!”
我:……
“哼!”我一个人走到前面,“这回我是真的生气啦!”
他说:“你不是吧,杜不是你的堂妹么。你堂妹的醋也吃?”
我哼哼道:“堂妹怎么了?你没看见她看你时那如狼似虎的眼神么?你们今天聊的多开心啊,她长那么漂亮,你说你是不是看上她了?”
六万块哭笑不得:“你是不是误会了啊,她是你堂妹,我和她聊聊天怎么了?漂亮,嗯,是挺漂亮的,你要有她一半就有了,不过,我真的只是把她当小妹妹啊。”
我说:“我比她大不了多少,你是不是也只是把我当小妹妹?还有,你果然嫌我不够漂亮!”
他说:“唉,说不过你。不过,长得好看是我的错吗?还有,你虽然不算漂亮,但我喜欢你,也是我的错吗?”
好吧,我的错。
我发现我简直太容易哄了,从楼梯口走出来的时候,我就已经不气了。
楼底下的空地上,聚集着许多放烟花的人,显得格外热闹,地上还有未化的积雪,被扫成一堆一堆的。满地都是鲜红的爆竹花,
六万块把袋子放在地上,我立刻蹲到地上挑了起来,“你买的这些你都玩过么?”
他说:“我不是告诉过你我很多年都没玩过这东西了么。”
我说:“那你是随便买的啊。”
翻到了一个圆锥一样的东西,放到地上,六万块给我打火机,双手插在口袋里闲闲看我,我点了以后扭头就跑,六万块无语道:“二货,你没点着。”
我又返回去点,看见引线冒火花了迅速跑到他旁边,看着引线烧着烧着,居然,灭了。
六万块用手机上的手电筒一照,发现还有小半截引线露在外面,他说,“应该是引线中间折到了,所以烧到那里就灭了。”
我说:“你买的是什么假冒伪劣产品。”
他说:“我怎么知道?”
我说:“那这个就废掉了么?”
他说:“不还有半截引线露在外面呢,应该还能放。”
我把打火机塞到他手里,“那你去点。”
他白了我一眼走过去说:“那么怕点还放什么烟花。”
我说:“就剩那一点线了,我怕被炸死。”
他说:“那我被炸死就可以咯?”
我说:“你皮厚,炸不死。”
六万块点后,淡定的转身,引线重新开始烧了起来。须臾,烟花就噼里啪啦响了出来。
“哇塞,好漂亮。”
只见他身后蹿起了一个两米多高的火树,将周围的一切都照亮了,周围几个人也都朝这边望来。
六万块转身,我立刻走到他身旁。
我说:“这个有点像是舞台上的冷烟花。”
他说:“你可以走过去摸一下看它冷不冷。”
我说:“好冷……”
那个烟花一直像井喷一样的往外喷着白色的火花,我和六万块一直盯着,六万块打了个哈欠说:“这个怎么那么久?”
我说:“我也觉得它放了好久,一个这么小小的东西可以放那么久,真是良心卖家啊。”
六万块说:“所以我们一直要这样傻乎乎的盯着它放完么?”
我说:“不然呢?
我说:“你看这个像不像是爱情?一开始的时候觉得惊艳,到最后慢慢变得无聊?”
六万块伸手搂住我的腰,那么用力的一掐,斜睨着我说:“所以你现在已经开始觉得无聊了么,嗯?”
我说:“啊没有没有没有。”
他说:“那就是将要觉得无聊了?”
我说:“离无聊,应该还有很久很久吧。”
他说:“那你为什么忽然会有这种感慨?”
我说:“有些人的爱情的确是这样啊。日久生厌。一开始,是由于太喜欢了,结果相处久了发现对方并没有带来想象中的那种惊喜。”
他警告道:“要是日久生厌也是我对你,比我先有这种情绪,你敢!”
我说:“你不要这么霸道好不好,情绪又不是我能控制的,万一我真的比你先日久生厌呢?”
他说:“那我就宰了你。”
我说:“那如果真的是你比我先日久生厌呢?那我们之间是不是就要结束了?”
他说:“嗯。”
我心下一沉,那个烟花终于“噗”得一下熄灭了。
他接着又说:“不过我还是希望,在那个时候,你还能抓住我,挽回我。”
我在袋子里翻了翻,又翻到了一捆好东西,“你居然还买了仙女棒!”
“这是我小时候每年都玩的东西。”我在他手上塞了几根,他说:“这货居然叫仙女棒,是不是拿着这个东西就觉得自己变成仙女了?”
我说,“不是啊,拿着这个跳舞,很漂亮哒。”
他说:“跳舞?为了放这个烟花还要跳舞?”
“你和我一起放吧。”我拿过打火机来点他手上的,他说:“我不会跳舞。”
我说:“那你就拿手上随便玩,你看我的。”
我手上拿了几根,一起点了起来,拿在两只手里,像小时候一样,晃动着手上的烟花开始跳了起来。
我跳得欢快,还对六万块扬了扬手,六万块扑哧一笑:“请问你是在扭东北大秧歌么?姐姐你身上穿着羽绒服,跟一头北极熊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