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这儿的氛围、感觉,不要说是小旅馆了,估计就是度假酒店也是稍逊一筹。不过才住了一天,路雪芙却有一种灰姑娘蜕变的感觉,一睁开眼是温馨精致的房间,色调都是那么柔和,在房间里闷了,还能到露台上眺望爱琴海的风光,或者是出门走一圈,再也不用担心在沙滩上耗得太晚而搭不到车了。
而叶夕媱对她的照顾可谓是无微不至。知道她这几天一定吃得不好,她还特地给她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当做是欢迎宴了。满满一桌子,有汤羹,有甜品,有家常菜,中西结合,生怕不合路雪芙的口味。可是路雪芙是个来者不拒的人,什么都能吃得津津有味。
路雪芙刚刚走到楼梯口,薇婷就摇晃着尾巴跑过来在她脚下打转,她笑着将它抱起来,推开小门走到露台上,就见一张小巧的圆形桌子上铺着碎花桌布,上面已经摆着丰盛的早餐了。这是中式的早餐,豆浆外加一些糕点,还有麦片粥,此时都冒着腾腾的热气。
一看到这些色香味俱全的食物,路雪芙顿时就觉得饥饿难耐。她正要走过去,叶夕媱就从她身后走了过来,手中还端着一个木制托盘,上面摆着一些调味料,她笑笑,道:“醒啦?过来吃吧。”
路雪芙便依言坐了过去,她喝了一口麦片粥,嘴巴里都溢满了甜香味。她细细尝了一下,便道:“叶姨,这碗粥里你放了些什么呀?味道超好!”
叶夕媱看了看,就道:“就是一些平常的东西。我用牛奶泡的,还把松露巧克力磨成粉,加了一点进去,然后就是原味麦片。不过我煮了很久,大米都该化了吧?”
路雪芙点点头,忙道:“难怪,我现在都觉得牙齿太多余了,根本就不需要咀嚼。”她看了看各式各样的早餐,不禁问:“这些都是你做的吗?”见叶夕媱点点头,路雪芙不可思议地道:“这么多东西,你得准备多久啊?”
叶夕媱便微笑道:“都是每天早上做惯了的事情,其实不费事的。我只要昨天晚上把食材都准备好,今天早上根本就不需要怎么样的。”
“可是这么多,以前你一个人都吃得完吗?”
“我一个人当然不行。我可以送给邻居,而且每天早上都有一些小孩子到我这儿来的,我就正好请他们吃了。”叶夕媱又道:“薇婷也会吃的,现在又多了个你。”
路雪芙不禁感叹道:“你这样的生活真是赛过神仙啊!在你这里我都觉得自己过得跟神仙一样。”她长叹了口气,道:“一想到明天就要上飞机回国了,然后就是没日没夜赶稿子的生活,我真觉得自己活得糙!”
叶夕媱只道:“其实换一个角度想想,你那是活得充实啊。我年轻的时候是个律师,也是没日没夜地工作,可是一等到发薪水的时候我就兴奋啊,每天都有盼头。”
“话可以这样说啊,可是我也希望每天无所事事,可以学一些自己喜欢的东西。比如啊,我可以修炼自己的厨艺,或者是做做瑜伽来养颜排毒,没事做的时候呢,我还能到处旅游,当一个旅游作家!”路雪芙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醒过来了,才道:“所以我要努力赚钱,等钱赚够了,我再也不去看编辑的脸色了!”
叶夕媱笑笑没说话,只是轻轻抚着薇婷长长的毛。
路雪芙偷偷打量她几眼,试探着问:“叶姨,你这样的生活,过得爽不爽啊?”
叶夕媱却答非所问,反而问她:“你觉得这些东西好吃吗?”
路雪芙忙拼命点头,道:“跟五星级酒店有的一拼了吧!”她边说着边朝着叶夕媱看去,就见她已经低下了头,垂下了眼,只能看
到她弧度优美的浓眉,那形状像是云絮似的,柔和无比。她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在她眼下打下了一片细碎的阴影,就连眼角轻微的纹路都显得柔美动人。
叶夕媱沉默许久,方才缓缓地道:“以前我跟你一样工作,没时间学,当时我就想,等我闲下来了,一定要报一个厨艺班,好好学几道拿手菜,这样以后就能亲手给自己喜欢的人做饭吃了。后来我不用工作了,也碰到了深爱的人,可是最开始的时候我却没心情学。因为我每天都跟着他到处走,今天还在亚洲呢,明天就到了欧洲,他身边的一切都让我目不暇接,我总是静不下心来。等我跟着他久了,渐渐不适应他那种生活了,所以我努力让自己忙起来,就请了好多老师来教我各种东西,厨艺也是其中一项。只是我还没有学完呢,就已经离开了他。”
路雪芙默默听她说着,似乎连呼吸都屏住了。此刻只有她的轻柔的声音和着海风传来,像是一曲古老的乐曲,满是尘埃沧桑的味道。她仍是低着头说着,动作也没有变,路雪芙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心里更觉得没底。
等了许久,路雪芙才低声问:“是他离开了你吗?”
叶夕媱想了想,才道:“我们谁也没有离开谁。其实只要他到这里来,就能见到我,我也只要离开这里,他的人就会来接我。
路雪芙又问:“那为什么他不过来找你,你也不过去找他?”
叶夕媱终于抬起了头,她转过脸,看着远处一望无垠的海洋,海水是碧蓝的,天空也是碧蓝的,像是两卷无限蔓延的蓝绸布,一头对着历史,一头展向未来,将这个时空包裹起来。那些存在里头的人,无论是活在过去还是活在未来的,都失去了来路和退路,只能在这一个蓝色世界里四处奔逃。
他一来,就说明他放下了一切。这世界上的异彩纷呈,这世界上的风起云涌,他统统都不再留恋了。
所以他才没有来。
独自生活的这段漫长年岁里,她从没怨过他。毕竟他手里握着的,是一个金碧辉煌的世界,是他闯荡了一辈子、费劲了心血的世界,是他无数次拿命去换、无数次九死一生的世界。千千万万的人都想要他现在拥有的一切,千千万万的人都仰视他、羡慕他,换做别人,也一定不肯这么轻易地就放弃了。
他说,你来我当你不会走,你走我就当你从没来过。
叶夕媱从往事的漩涡中回过神来,她站起身,走到露台边缘。暖暖的海风吹到身上,她裹着的披肩被风吹得飞起来,她也不禁眯上了眼睛,整个世界都被碾压成一条小小的缝,无比细长,容不下他们两个人并肩而行。
可是他们也曾在这一个同样的地方耳鬓厮磨,也曾携手走过了朝阳夕阳,也曾在游艇上迎着海风疾驰着。
回忆的尽头,风声依旧凛冽。
叶夕媱缓缓转过身,朝着路雪芙一笑,道:“还是那句话。我以为我只要和他在一起的现在,我以为能够拥有他的现在就足够了。可我终于知道,无论是我还是他,最终都会失去现在。未来,才是真正能够握在手中的东西。”
路雪芙却道:“可是没有现在,又怎么才能有未来呢?”
叶夕媱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自言自语地道:“我这几天一直梦到以前的事情。以前的那些朋友,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你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我如果回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叶夕媱笑笑,走回去坐下来,道:“我问你,如果你现在过得是我这样的生活,有一天你找到了自己爱的人,他说要带你去流浪,
你一去就回不来了。你会去吗?”
路雪芙想了想,道:“那得看他有多爱我,我又有多爱他了。”
叶夕媱摇摇头,道:“你错了。很多时候爱情都让我们误入歧途,害了自己,也害了身边的人。”她叹一口气,又道:“你要记得,爱情是生活的调味品,不是必需品。有情人终成眷属,那是幸运,那是恩赐。但是其他的,比如亲情,就是必需品了。”
路雪芙却道:“如果我够爱他,他也够爱我,我不会在乎他的父母怎么看我,他也不会在乎我的父母怎么看他。”
“那你父母的安危呢?你能抛诸脑后吗?”
被叶夕媱问了个哑口无言,路雪芙蹙眉,莫名其妙地笑了笑,道:“叶姨,这和父母的安危有什么关系啊?”
叶夕媱俯下身子放下了薇婷,可能是不愿意离开叶夕媱的怀抱,薇婷摇晃着尾巴伸长了脖子看着叶夕媱,然而她却没有再理。薇婷颇有些失望的样子,低下了头,懒洋洋地跳上台阶,寻了个阳光温煦的角落,闭着眼优哉游哉地沐浴着阳光。
路雪芙看着懒洋洋的薇婷,又看了看表情淡淡的叶夕媱,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海风还是一样地吹过来,阳光也一如往昔的灿烂,可是给她的感觉,再不是往日里那样温馨。
她竟然有一种感觉,觉得这份难觅的安谧与宁静之中,蕴藏的不是温馨与幸福,而是深深的绝望与压抑。就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与暴风雨席卷之后,虽然都是一样的安静,可是却是天差地别,叶夕媱终于笑了笑,道:“想听故事吗?”
午夜时分,深宅的庭院里依旧是灯火通明,但是房间里却已是黑灯瞎火了。一阵汽车的鸣笛声划破夜的寂静,两个车头灯一闪,几簇黄色的灯光像是探射灯似的朝着四面八方照过去。车子才刚刚停下来,Tiger便迫不及待地打开了车门,飞快地跑了出去。
从门口一路奔跑到了电梯处,进了电梯后,Tiger的双手颤抖地按下了三楼,一颗心几乎是要跳了出来,手里的几张纸被他捏得皱巴巴的。Tiger的眼神紧紧盯着电梯上闪现的数字,心里默数了几千遍的一二三,一二三,他真恨不得一眨眼就已经到了卓暮飏的门口。
等他到了门口,Tiger伸手用力敲门,使足了力气。走廊处的大鼎钟显示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钟了,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而且这些天每个人都忙着阿力的丧事,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今天好不容易闲下来了,却遇到了这种事情。
令Tiger没有想到的是,这时候赵三竟然还没有睡,他一个人站在阳台上抽烟。听见了Tiger的动静,就出来看了看,见Tiger拍打着卓暮飏的门,他走过去拉住他,道:“现在都几点了?这时候还要把十二少叫起来干嘛,现在还能有什么天大的事啊!”
Tiger挥开赵三的手,仍旧用力敲门,他急促道:“没有比这个还能再大的事情了!你也别闲着,快点,快去看看靖浔还在不在!”
还没等赵三离开,卓暮飏就已经打开了房门。显然是梦中被人吵醒,睡衣外面只套了件西装,他一手捂着嘴打着呵欠,闷声问:“什么事?”
Tiger立马就道:“十二少,路皓轩不能杀啊!”
卓暮飏蹙眉道:“我没杀他,只是把他交给了靖浔。”
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Tiger急急地吩咐赵三道:“快点!派人去找靖浔!一定不能让路皓轩落到了他手里!”眼看着赵三愣愣地没动,Tiger就吼道:“你他妈傻了呀!快点滚去做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