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了,是真的。.“魏霸接过书札,仔细的叠了起来,揣进怀里。“不过,兹体事大,一旦公布出去,怕是群议汹汹,所以只能事成之后再公布。我可以明确的对你们说,丞相和骠骑将军现在是有争有合,他们都想立功,都想压对方一头,所以我才能从中斡旋,争取到这么好的条件。这几个月来,我一直隔着几千里和丞相沟通呢,你们真以为我闲得没事?”
“那这是真的了?”孙鲁班激动得嗓音都变了。作为孙权的爱女,她太清楚孙权有多么想称帝了。称帝,不仅仅是一种名份,从此可以和曹睿、刘禅平起平坐,更涉及到对部下的封赏。那些人为他卖命,不就是想荣华富贵嘛,现在他可以给他们封地食邑,各种实惠,却无法给他们尊贵的地位,因为他自己不过是个王,不可能封太高的爵位。吴国封侯的特别少,就是这个原因。一旦孙权称帝,这最后一道障碍就没了,能从中得利的将是一大批人。
人就是这么回事,得了实利,还要虚名,死的时候不光要给子孙留下丰厚的产业,还要留下爵位,才算得上功德圆满。而这偏偏是东吴臣子最大的遗憾,即使是周瑜、鲁肃那样的重臣死之前也未能封侯,因为当时孙权自己才是个吴侯,实力又严重不足。直到后来袭杀关羽,取了荆州,守住了江东门户,他才封了吕蒙为孱陵侯,从那时候开始,江东的文臣武将封侯的才渐渐多了起来。
“千真万确,真的不能再真了。”魏霸忍俊不禁的笑道:“公主,我知道吴王对我有成见,就算我拿着这件方案去见吴王,吴王也不会信我。可是我相信,你一定能让他相信。”
“那是那是。”孙鲁班高兴得合不拢嘴,眼巴巴的看着魏霸胸口,恨不得把那张纸再拿出来看一眼。
赵统却沉稳许多,虽然那些笔迹和印玺都是真的,但他还是觉得这件事没这么简单。
“子玉,你准备怎么和吴王联合?”
“联合出兵。”魏霸淡淡的说道:“吴王不信任我,我如果进入江夏,恐怕他会不放心,所以,我准备让你打着我的旗号去。当然了,最好是打着吴军的旗号,这样更有隐蔽姓。如果吴王愿意帮忙,你和陈到一起攻克义阳三关,从那里进入豫州,与陆逊合力击破满宠,将战线向北推进。”
他拍拍赵统的手:“现在是魏国最虚弱的时候,如果吴王能和我们精诚合作,这是击败曹睿的最好机会。如果可能,甚至能将他击杀在南阳。退而求其次,我们也能大有斩获。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双方能不能互相信任。我想,这个重任,非你莫属。”
魏霸吐了一口气,又说道:“你自己想想,你这一击,让丞相夺取陇右,竟北伐之全功,让骠骑将军取南阳,旗开得胜,你说丞相和骠骑将军能不重赏你吗?”
赵统怦然心动,孙鲁班更是一跳三尺高,抱着赵统的脖子娇笑不已,搞得赵统面红耳赤,非常尴尬,推开她不好,不推开她也不好。孙鲁班却不管不顾,乐了一阵,又转过头,一脸讨好的笑容:“你说,要是成了,伯仁能封什么官?”
魏霸掰了掰手指:“少了不能少,也要跳两级,中郎将上面是偏将军、杂号将军,至少和你小叔赵广一样是个杂号将军。如果可能的话,也许能再进一步,征东将军?”
“不行,一定要超过小叔。”孙鲁班握紧了拳头,用力的挥了挥:“做兄长的怎么能比做弟弟的差。夫君,你放心,我一定帮你做到征东将军。”
赵统瞪了坏笑的魏霸一眼,苦笑着安抚激动不已的孙鲁班道:“你别听他的,除了生擒曹睿,什么样的大功能连跳三级?仲德当初能连跳两级,已经是子玉和丞相耍赖耍来的。”
“那你也要和丞相耍赖,一定要让我的夫君连跳三级。”孙鲁班指着魏霸说道,随即又发现这样不太礼貌,立刻换上笑脸,央求道:“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行行行。”皮厚如魏霸也有些吃不消了,连连讨饶:“只要你能说服你父王,我到时候和丞相、骠骑将军撒泼打滚,一定让你的夫君至少连跳三级,行了吧?如果他们不肯,我把我自己的功劳让出来,行不行?”
……
孙鲁班带着二十余骑,和赵统一起,像一阵风似的卷进了武昌城。进城之后,他们没有先去见孙权,而是去了后宫,求见步夫人。
当孙鲁班脚步匆匆的走上小楼,步夫人已经迎到了门口,喜不自胜的瞪了孙鲁班一眼:“一听脚步声就知道是你这个莽撞鬼,咦,你怎么……”
步夫人指着孙鲁班身上的甲胄,沉下了脸。进宫就要穿礼服,哪有穿着甲胄进宫的,再加上孙鲁班风风火火的,万一被人看见,还以为宫里有政变呢。
“我从前线回来的。”孙鲁班拉着步夫人的手臂,亲热的说道,特地把前线二字咬得特别重。步夫人一听,倒也没有再追究。孙鲁班随即探身向楼下叫道:“夫君,还不上来,拜见母后。”
步夫人一听,惊讶的看着孙鲁班:“伯仁也来了?”
“嗯哪。”孙鲁班抱着步夫人的手臂摇了摇,娇嗔的说道:“这次突然回来,是有事求父王的。母后,你可一定要帮我。伯仁这次能不能连升三级,就看父王答不答应了。”
“胡闹!”步夫人沉下了脸,甩开孙鲁班的手臂:“国家大事,怎么能如此胡来?如果可行,你应该直接去找你父王,如果不可行,找我也没有用。我不能为了私情而影响你父王的决定。”
孙鲁班眨了眨眼睛,却不以为然。赵统走了上来,在步夫人面前拜倒。步夫人倒不好意思在赵统面前说什么,温和的问了几句。孙鲁班嘀嘀咕咕的把来意说了一遍,步夫人黛眉微蹙,责备的看着赵统:“伯仁,大虎不懂事,你怎么也不管着她一点?”
赵统咳嗽一声,刚要说话,孙鲁班眼睛一瞪,嘴巴吧哒吧哒的几下,虽然没有声音出来,却显然是威胁之意。赵统视而不见,平静的说道:“王后,此后若不可行,便是鲁班再有心,我也不会随她前来。我之所以赶来,是因为我也觉得此事大可行。若能成功,于汉于吴,皆大有利。”
步夫人没有说话。刚才孙鲁班已经把意思说了,她的想法和赵统一样,都觉得这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好计划,只是她一向不肯介入国事,不免有些迟疑。
“王后不必为难,既然是国事,当然会有相关的官员正式向吴王提出请求。我们这次来,其实是鲁班想念王后。”
赵统笑了笑,看了一眼孙鲁班,眼中充满了柔情。孙鲁班羞涩的笑了笑,躲到了步夫人的身后。
赵统比孙鲁班大七八岁,又是被孙鲁班半强迫的,步夫人一直担心赵统对孙鲁班有芥蒂,此刻见小两口情意绵绵,不禁松了一口气。她点了点头:“我只能和大王提一提,不会干扰他的决定。你们如果想要成功,还是由正式的途径比较合适。”
“喏。”赵统躬身领命。他又坐了一会,起身告辞出宫,去找费祎交待魏霸的意思。他刚刚出去,孙权就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大笑道:“大虎,大虎,你要带着人夺父王的宫么?”
孙鲁班眉开眼笑,一跃而起,冲出殿门,娇笑着扑到孙权身上,双手搂着孙权的脖子,连声叫道:“父王,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你动静那么大,我如果还不知道,我这王宫成了什么?”孙权哈哈大笑,拍拍孙鲁班的背:“快下来,你一身甲胄,父王抱不动。”
孙鲁班看了一眼紧紧跟在孙权后面的凌烈、凌封兄弟,嘻嘻的笑道:“我知道了,是这两个虎子通风报信的。小家伙,怎么样,骑术有长进没有,要不要较量一下?”
凌烈、凌封是凌统之子。凌统在逍遥津之战中护卫孙权,立了大功,却也受了重伤,后来就病死了。孙权怜惜他,把他的儿子凌烈、凌封养在宫里,当儿子一样看待。稍微年长之后,就让葛光教他们读书,十天骑一次马,以练习骑术。在孙虑战死,孙登外出统兵之后,这两个人就是孙权的慰藉。
“小臣岂敢和公主较量。”凌烈年长些,连忙谢绝。“一叶落而知秋至,刚才看了公主的英姿一眼,就知道公主的骑术大有长进,非小臣所能及。”
孙权大笑,拉着得意洋洋的孙鲁班进了殿,问起了来意。孙鲁班喜滋滋的说了一遍,孙权听了,眉头一挑:“魏霸那竖子真是可恶,想来骗我也就罢了,怎么把主意打到你的头上。”
孙鲁班大惑不解:“父王,这是何意?”
“傻闺女,你看不出来吗?这是魏霸的诡计啊。他要让我大吴的大军吸引魏军的主力,好让李严进攻南阳,诸葛亮进攻陇右。三个战场,最难建功的就是江淮战场,最容易的却是陇右战场,甚至连李严面对的情况都比我们好一点。最后诸葛亮能得陇右,李严也许能建功,可是我们却注定一无所得,白白为他所用啊。”
他白了孙鲁班一眼:“若真是可行,他为什么不直接让费祎来找,却偏偏要让你出面?他是利用你,也只有你这个直肚肠的小傻子看不出来。”
孙鲁班的脸顿时阴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