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没事,那我们过会儿去车马行租辆马车就行了,反正也不是特别急。”走在城中一条最为宽广的大街上,夏悠竹问出了方才没来得及问的问题,而薇雨则歉意地表示没有学过骑马。
“对不起啊悠竹姐姐,好像给你们添麻烦了。”薇雨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这算什么麻烦啊,薇雨妹妹你不要总是这么客气好不好。其实我也很少骑马,一颠一颠的也怪难受的,还不如坐车。而且,还能顺便欣赏一路上的风景呢。”夏悠竹倒是满不在乎。
“也是。咦,远峰哥哥哪儿去了?”
“哦,他啊,说是发现了一些事情要去确认一下,自己走开了。不用担心他啦,反正过会儿就会过来与我们汇合的。他让我们在前边的福安客栈订好房间,顺便准备一桌饭菜,看,就在前边了。”
顺着夏悠竹手指的方向看去,众人见到长街与另一条街道交汇处的一角,立着一幢三层高的大楼。敞开的大门边,挂着两串大红灯笼,门上一块牌匾写着四字,正是“福安客栈”。而在门外不远处,正有几辆大车在装载一些物品,边上还有两辆马车,倒是看不见里面有什么人,看着像是即将离开的客商。走进客栈,发现此时大堂里的人倒是不多,应是过了午饭时候的缘故。
“你们在这边等一会吧,我去订房还有酒菜。”夏悠竹风风火火地就要跑去柜台,不过却被沐追云拦住了:“我去吧。”说完也不等她回答,径直与掌柜交涉去了。
“咦,原来追云也不是那么木头嘛。”夏悠竹见了,倒是有些意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薇雨想要接话,只是忽然响起的一阵二胡声吸引了她的注意。
在客栈的一处角落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倚靠在墙边,微微佝偻着身子,腿上放着一把样式古旧的二胡。弓子与琴弦颤动间,低沉哀伤的曲调缓缓溢出,如丝如缕、如泣如诉,浸润着人们的心田。一首曲罢,老者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又是一首曲子缓缓奏出。而前一首的曲调此时还回荡在人们心中,那股黯然伤怀之意依旧连绵不绝。
不知何时,薇雨已经来到了老者的面前,静静地听着他的拉奏。在那泛着淡淡哀伤的曲调中,薇雨仿佛也被勾起了一些满是忧愁的回忆:如同画卷张开,那宁静安详的小岛上却忽然出现一帮凶神恶煞的魅影;害怕与恐惧之中,一个并不算宽广的背影坚定地挡在了自己面前;血色的光华过后,是长达五年的孤独与思念;独自一人看着朝阳升起、夕阳落下,等待的日子绵绵无期;自己在桃花树下埋下的心愿,用着无尽的汗水浇灌……
三曲过后,老者终于停止了拉动,只是双眼依旧没有睁开,仿佛也还沉浸于自己方才创造的世界中无法自拔。良久,他才睁开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眼前一脸恍惚的女孩,用着低沉沙哑的声音问道:“小姑娘,你也想起什么了吗?”
薇雨从回忆中惊醒,眼中有着一丝迷惑。听着老者发问,她先是摇了摇头,接着问出了自己的疑问:“老伯伯,为什么你拉的曲子要这么悲伤呢?”
“哦?你能明白曲子中的意境吗?”
“意境什么的,我不太懂。我、我只是感觉——”薇雨斟酌了一下用词,却发现很难将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哭泣……我觉得这几首曲子,好像有什么人在哭泣一样。”
老者有些意外,再度仔细打量了薇雨一番,这才缓缓叹息:“呵呵,很好,看来是心地纯净之人啊。只不过,哭泣的却不是曲子,而是这个世界;悲伤的也不是我,而是你的心啊……”
薇雨又困惑了,只觉得眼前这个老伯伯说的话与云哥哥有时说的一样难懂。便在此时,客栈外边走进来一人,环顾一周后,见到了角落中的老者,就冲着他招呼了一声:“我说商伯啊,到处找你找不到,怎么你还在这儿?我们可是要出发了,你也快些上车吧。”
“好,马上来、马上就来。”老者用着沙哑的声音回了一句,便提着那把二胡巍巍颤颤地站起,向着门外走去。走到半途,老者似乎想起了什么,回头向着薇雨问了一句:“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老伯伯,我叫燕薇雨。”薇雨脆生生地回答道。
“颜……微语?”老者似乎还没法搞清是哪几个字。
“不是啦,是燕薇雨,”薇雨在“燕”字上加重了口气,“燕子的燕,蔷薇的薇,雨过天晴的雨。”
“哦,呵呵,好一个雨过天晴的雨,是个好名字啊。”老者呵呵笑了一声,转身走出了门。那方才进门的男子原本只是来叫商老伯出发的,听到他与薇雨说话,便也将目光转了过来。待到他看见薇雨的模样,顿时眼睛一亮。等到商老伯走出门,他倒是上前几步,仔细打量了薇雨一番,“咦”了一声,渐渐地双眼越来越亮,嘴中还不时发出啧啧的赞叹声。
“怎、怎么啦?”薇雨看着身前这个长着一字眉、桃花眼而又满脸络腮胡子的大叔不断打量着自己,感觉有点怕怕的。不过眼前这个家伙好像还没什么觉悟,摇动着手中一把羽扇,嘴里还不断念叨着:“不得了、不得了,虽然年纪还小了点,已经是了不得的小美人儿了。嗯,决定了,一定要得到手!”
“什、什么东西决定了?”薇雨听了这话,往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盯着眼前这个看着不怀好意的大叔。“喂,哪个不开眼的敢打我薇雨妹妹的主意啊?当心吃本姑娘一顿拳头!”旁边夏悠竹本来还沉浸在商老伯的弦音中,不知在想些什么。这时醒过神来,看到一个长相怪模怪样的家伙居然在骚扰薇雨,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立马走上前去,将薇雨护在了身后,握紧拳头怒视着眼前的这个家伙。桃花眼的中年人听到声音,先是愣了一下;待看到走上前来的夏悠竹,双眼更是光芒大放,围着她转了一圈,嘴里还不断品评着:“嗯,胸如峰峦、腰似弱柳、臀如满月、双腿修长,何等完美的身材啊!再加上这么漂亮的小脸蛋,哦,天曜之神啊,难道是你听到了我的祈祷,让我能在同一天遇到如此出色的两个女孩吗?赞美你,也赞美我等以后的辉煌;如果这就是你对我的考验的话,我如何能把持得住啊……”
夏悠竹听了桃花眼这一番话,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只感觉又羞又气,看样子随时要出手教训一下眼前这个放浪不羁的登徒子:“你、你这个无耻混蛋、淫贼,实在是太无礼了!居然胆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调戏本姑娘,也不看看你面前的是谁!我、看我不教训你!”不过桃花眼显然还没意识到得罪了什么人,嘴里依旧念念有词,两眼还是直勾勾地看着,就差流出口水了。夏悠竹从小到大,在碧落仙府那可是众星捧月一般的存在,何时受过这般无礼调戏?眼见对方还是一脸色相,夏大小姐终于忍耐不住,狠狠一拳向着前边这个桃花眼砸去。
“哎呀!”那桃花眼倒是没料到夏悠竹说动手就动手,一声惊呼后捂着右眼便向后倒去。夏悠竹得理不饶人,抢上前去对着桃花眼就是一顿乱揍,看样子不把他打得满脸桃花开是难消大小姐心头之怒了。噼噼啪啪一阵响后,还没回过神来的桃花眼瞬间遭到了狂风暴雨般的攻击,只得一边抱头一边惨叫:“住手!女侠饶命,有话好好说啊!我怎么得罪你了啊……”
“你说你怎么得罪我了!”夏悠竹把两条眉毛一拧,又是一顿毫不留情的拳脚下去。顿时,羽毛与残影齐飞,闷哼共惨叫同调,桃花眼拿在手中的羽扇三两下就只剩下了一个光秃秃的扇柄。好在看着这家伙貌似不会武功的样子,夏悠竹下手留了些分寸,没用上真力,不然他怕是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又是一顿暴打,拳拳到肉的快感稍稍抚平了夏悠竹心中的怒意,再加上一边看着不忍的薇雨在旁劝了几句,她终于停下了手。“哼,就这么点本事也想打本姑娘的主意,好好回去再练个几十年吧。”夏悠竹看着依旧抱成一团的桃花眼,还不忘发表胜利宣言。不过她旋即发现话里有什么不对,又补充了一句:“不对,就算武功高了,要还是敢做淫贼,本小姐也绝不放过你!”
桃花眼听了这话,小心地将盖在头上的双手放下,露出一张乌青的脸。他抬起头,那双原本眼珠子乱窜的桃花眼已经变成了染着大大黑眼圈的熊猫眼,正用着一种委屈的眼神看着夏悠竹:“女侠你说什么啊,像我这种怜香惜玉之人,怎么会是那种人神共愤的淫贼呢?你可不能冤枉我啊。”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无辜可怜、声调抑扬顿挫,听得夏悠竹一身鸡皮疙瘩,差点又上去暴揍他一顿。
“信你我是鬼!”夏大小姐显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那你刚才说要把谁得到手啊?你嘴里又不干不净地说些什么?现在见识到本小姐厉害了,又来求饶?”
桃花眼听了这话有些疑惑,下意识回答道:“我哪有说什么不干不净的话啊?方才我说的,可全是发自内心的赞美啊!至于说要把谁搞到手,那自然是——”说到这里,桃花眼的眼中又露出了那种在夏悠竹看来贱贱的表情:
“把你们两个都搞到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