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锁星之术?”
原本脸色平和地坐在椅子上替红绸查看伤势的司徒弈之徒然站了起来,带得身后的椅子都是发出一声“吱呀”的后退声。闭目养神的穆人雄闻听这话,蓦然张开了眼睛,锋利的眼神瞬间扫过面前诸人,眼中有着一丝惊疑不定。而司徒弈之却是急声问了一句:“这是谁人施展的锁星之术?”
其余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为何眼前两人对于这个所谓的“锁星之术”如此敏感。这时一个柔柔弱弱的声音响了起来:“司徒前辈,这是我方才为红绸姐姐疗伤的时候施展的。是不是、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薇雨眼见着司徒弈之这般凝重的神色,心中顿时有些慌乱,生怕方才情急之下第一次施展的这种疗伤秘术出了什么问题从而对红绸造成更大的伤害。
“是小姑娘你吗?哦,用此术疗伤倒是没什么问题。只不过小姑娘,敢问你是从何处学得的这手‘锁星之术’?”眼见出声回答的是不久之前在赵府门外见过的这个少女,司徒弈之放缓了语气轻声询问道。
“这个,是我爹爹传授给我的啊。爹爹说,这是我们家传的绝技,外人应当是不会的。”听着不是自己用的疗伤术出了问题,薇雨轻轻松了一口气,这才小声回答道。
“你爹?家传?”一瞬间,司徒弈之眼中出现了一丝愕然之色,像是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只不过下一刻,仿佛想到了什么,司徒弈之眼中神色忽而一亮:“小姑娘你是不是姓燕?你的父亲是否叫燕临渊?”
“是啊!咦,司徒先生你怎么知道?难道你认识我爹吗?”看着眼前这人一口气叫出了父亲的名字,薇雨小小地吃了一惊,忍不住急声反问道。
“果真如此,你竟是临渊的女儿。等等,临渊的女儿,又是这个年纪,那你不就是……”司徒弈之的声音嘎然而止,他回过身来,与同样将目光投过来的穆人雄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两人都看到了一丝了然之色。此时只有薇雨睁着一双迷茫的大眼睛,仿佛在不解地问道:“怎么啦?到底怎么回事?”
司徒弈之再度回过身来面对着薇雨,仔细端详了半晌,这才喟叹了一声:“想不到临渊的女儿也已经这么大了……燕姑娘,我与人雄,我们与你爹都是老相识了。”他此时的态度颇为和蔼亲切,看着薇雨的眼神就像看着自家深受喜爱的晚辈一般。
“真的?不过以前我爹都没跟我说过呢。”薇雨颇有些苦恼,她倒不是怀疑司徒弈之的话,而是以前在岛上的时候,父母都是对他们以前的经历闭口不谈。因而,对于眼前这两个很可能认识爹娘的前辈,薇雨也是毫无印象的。好在看他们对自己的态度,可以看出他们与爹爹的关系应当不错才对。
“呵呵,那是应该的。二十年前,临渊就已经决定退出江湖了,对我们这些江湖上打打杀杀的兄弟朋友,自然还是不要提起的好。”司徒弈之的话语中没有任何埋怨,有的只是淡淡的惆怅以及一丝隐隐的——羡慕。正当他还沉浸在这种复杂的情感之中时,身边穆人雄的问话声徒然让他惊醒过来:“燕姑娘,你是如何与沐小子在一起的?”
穆人雄的语气难得的柔和,使得周围人稍稍从他“修罗王”的大名以及方才血腥的杀戮手段中解脱出来。面对这个令很多人闻风丧胆的修罗王,薇雨倒没有那么紧张——直觉中,她感受到对方内心对自己的善意,知道他是绝不会伤害自己的。只不过此时他问到了沐追云,却使得薇雨迟疑了一下。因为想到了前几日沐追云见到对方时那不同寻常的反应,她不知道此时是否应该将他的事说与眼前两人听。
仿佛看出了她内心的为难,司徒弈之轻笑着接过话来:“燕姑娘,有些话你要是觉得不好说出口的话,那就不用告诉我们了。反正,我们也只是随口一问而已。”
薇雨听了这话如释重负,用力点了点头。不过随即她也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抬起头来看向司徒弈之:“司徒前辈,我叫燕薇雨。您既然是我爹爹的朋友,那叫我小雨就行了。”
司徒弈之听了先是一愣,而后脸上绽在一个开心的笑容:“小雨?呵呵,好,小雨,既然这样,你也不用一口一个前辈了。我们与你爹以前情同兄弟,年纪差不了多少,你就叫我们一声叔叔就行了。”
“嗯,司徒叔叔、穆叔叔——”
薇雨甜甜地叫了一声,司徒弈之脸上更是开怀,就连穆人雄脸上那冷硬的表情也转为了难得的柔和。周边其余众人看着薇雨的眼神有些赞叹:这个女孩身上有一种特别的亲和力,能让得与她接触过的人不知不觉中就喜欢上她。司徒弈之与薇雨又说了一会儿话,大抵是问这些年燕临渊夫妇过得如何、有没什么麻烦之类的。薇雨一一作答,有时也会问司徒弈之一些他们与爹当年的事情。司徒弈之也是笑着拣一些有趣的事说了,两下交谈得很是开心。只是尽管如此,薇雨还是感到对方的话语中隐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只不过到底是什么,她也没有多想。至于司徒弈之,内心欣喜的同时也存有一丝感叹:虽然不知是什么原因,但沐追云失踪的这些年竟然都与小雨在一起,联想到当年的事件——这可真是一种奇妙的缘分。
时间就如流水一般静静淌过,与薇雨的一番谈话时间不多,却让司徒弈之感觉到少见的放松和开心。待到谈话告一段落,司徒弈之才转过身来面对众人:“各位,实在抱歉,在这个地方巧遇小雨,实在让我欢喜不胜,以致差点忘了红绸姑娘的伤势了。我方才看过了,碧落仙府的仙灵散、九仙灵芝丸,加上小雨的锁星之术——好在有这三样护体,否则红绸姑娘方才那般剧烈的舞动实在是很危险的一件事。如今情况还不算太坏,只不过要将伤口重新处理一下而后静养个两三月便可痊愈了。”
听了司徒弈之这话,剧团众人大都轻舒了一口气,将一颗心放了下来。郁孟再度责备地望了红绸一眼,转过身来对着司徒弈之道谢:“多谢司徒先生几番出手援助之恩,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以后先生若有什么吩咐,我等必无不从!”
司徒弈之笑着摆了摆手:“郁团长你这个样子,我还真不习惯了。只不过有些可惜的是,本来希望这次能完完整整看完贵团的表演,只是今次又被人破坏了。看来要一睹贵团的无上风采又得等到下一次了,只不知那又是什么时候了。”
听了这话,郁孟脸上也没了笑容:“是啊,这次的事实在始料未及。好不容易新出的剧目,第一次登台就没表演完,唉……”
没表演完吗?红绸低头思考了片刻,像是下定了决心,抬起头来看向郁孟:“团长,我们把剩下的部分演完吧!”
众人听了一惊,郁孟也是被红绸这句话弄得呆了一下,忍不住出声问道:“今晚这个样子,我们哪还有心思继续演下去啊?”
“正因为今晚发生了那么多事,我们才要把未能展现给大家的一切继续下去!剧团成立以来,大大小小表演加起来几近百场,从未因任何原因中断过。我希望这次也不列外——即使今晚已经没有了观众,即使舞台也被破坏得不成样子,但我还是希望能将舞剧演完。只有这样,我们才不会在未来的哪一天回想起这个遗憾,会很懊恼地说——天曜历724年七月十七在玫城的那出舞剧,我们没能将它表演完……”
听完这几句话,剧团几个姑娘的眼睛重又恢复了光彩。橙澄率先表态:“我同意!”
“我也同意。”说话的是黄素。
“这出舞剧是我耗时三月好不容易才修改完善的,第一次演出就没能演完的话,我也不甘心。”蓝忧轻声的话语中将自己的心意表露无疑。
“我刚才才演出了一半,不继续把我那段跳完的话我会很难受的。”青灵急急表态。
“还有我,我不想让大家失望的。”紫鸢摸了摸颈上的那串红宝石项链,抬起头来坚定地说道。
“你们……”看着眼前几个姑娘纷纷表态,一瞬间郁孟觉得眼中有些模糊。还不待他说话,就听到一旁司徒弈之的声音:“看来今晚我还是有机会看完这美妙的舞剧的,实在荣幸。只不过表演怎可没有观众?就让我成为这场舞剧下半段的观众吧。”
“还有我们!”夏悠竹与李采儿、薇雨对视一眼,站起身来脆声答道。
“大家都……”眼中的模糊感更强烈了,生怕再这样下去自己就要失态了,郁孟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前方大声喊道:“那一个个的还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把妆补好?还有小李子,还不快过来把舞台收拾一下?还有那谁,有点眼色行不行?客人都在这边站着呢,还不快把椅子搬过来……”
众人霎时间一阵忙乱,只是洋溢在脸上的,是再深沉的灾难都夺不去的笑容,以及——那前方的希望,如同七彩虹光,常伴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