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国,冀州,上京城——
作为如今天曜大陆三大都之一的上京城不仅是如今魏国的首都,亦是数百年前的天曜王朝的定都之地。历史上这里曾是整个大陆最为繁华的所在,政经一体、名人辈出,长久以来都可以算得上是大陆的心脏。只不过当三百多年前天曜大陆解体之后,上京城却从此命途多舛。在冀州这个北地中心,百多年来曾陆续出现过数十个国家对着上京城你争我夺,试图占据这个“正统”的都城从而一举定鼎天下。只是无一例外的,这些国家最终都是失败了,占领上京城最久的那个国家国柞也未能超过五十年。而在这大大小小的国家走马灯般你方唱罢我方登场的过程中,上京城也经历了数次大战,至于小规模的冲突更是不计其数。本来天下最为繁华的城池日渐破败,终于在一百八十年前被当时建立大楚国的项王攻破后一把火烧了半边都城。
自那一把火后,上京城反而被视为不祥之地,众人认为在没有平定天下的力量的情况下去争夺那么一个是非之地实在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于是之后的几十年间没人再打上京城的主意,它也就更加一天天地衰败下去了。
直到一百三十年前,魏国开始崛起,雄才大略的魏武帝花费了近二十年时间南征北战,在多方江湖势力的帮助下最终一举平定了天曜大陆草原以南、秦晋以北的整个北方地区。天曜历611年,魏国击败了北方的最后一个对手燕国,最终完成了一统北方的大业。随后在都城选定的过程中,魏武帝力排众议,决心重建上京城以之为魏国的首都,其志向不言而喻。为此,魏武帝发动了数十万民夫,历时十五年才初步将上京城重新建成。武帝又从各地迁数万富户落户于城中,并在上京城周边建立了四个小城拱卫京畿。如此,上京城终于开始渐渐恢复往日的繁华。时至今日,距上京城的重建已然接近百年,上京城早已从之前的衰败中脱离出来,成为了与晋国应陵、秦国蜀都齐名的三大都。比之其他两座大陆名城,其繁华或者稍有次之,但蒸蒸日上的活力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不过虽然上京城经过一番大修已然恢复了繁荣昌盛,但作为上京城中心的皇宫在那次大修中却并没有大兴土木,而只是在原先宫城的基础上稍稍修复便作为皇城让皇家之人入住了。按照武帝的说法,天下尚未一统,魏国上下都还不到享乐的时候,不修宫城、不兴奢靡之风正是为了让后人牢记先祖一统天下的志愿。此后魏武帝曾数度兴兵南征,只是当时的南方两国论国力并不在魏国之下,再加上魏国统一过程中连年征战,兵疲民乏,是以几次大战最终都是无功而返。武帝因此郁郁而终,临终前不忘告诫后人:“要让这天下自天曜之后,冠以魏之名,勿忘、勿忘啊!”
自那以后,魏国几代君主倒是都牢记着武帝的嘱咐,依着他的遗愿励精图治、以图一统。只是南方两国当权者也都非易于之辈,而且南边承平日久、民心思治,魏国几经试探却始终没有机会。
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如同天曜王朝的分崩离析般,变故再度起源于江湖:大约四十年前,江湖上几个大门派渐渐发起了“破境”运动,旨在想出一些方法帮助武者更快地突破自身境界。至于最终的目的,则是试图突破目前武道的终境——神之境,从而探索那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更高的境界。这场风波起初没什么人注意,只是后来各方武者纷纷参与进来,其中参加之人良莠不齐、行事多有出格之处。直到后来,各方武者行事更是不择手段,甚而开始出现驱使活人为他们的突破做实验的恶事,事态一度失去控制。后来,虽然在通天塔的压制下,这股风波缓缓平息下来,但也已造成了极大的社会动乱,甚而埋下了诸多隐患。尤其是在对江湖人士警惕不够高的南方两国,更是造成了诸多惨案,乃至民众一度对着没能有效解决这些事的官府极为失望。
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魏国看准机会,自三十年前就开始悉心备战、更是多派间谍离间南方官民之间的关系。终于,准备妥当的魏国悍然发起战争,先是利用秦国当时的内乱大兵压境,在秦国紧急向晋国求援后不久,魏国忽然调转枪头转而攻入晋国。后者措不及防之下被连连攻城拔寨,魏国的先锋军曾一度打到了汉水边缘,与晋国拱卫京畿的军队隔江对望。
也许是国运未竟,这之后却发生了一系列变故导致了多方势力先后参与进这场战争,形势变得越加复杂。魏国最终没能再度前进一步,在晋国割让了几个城之后终于无奈退兵——这已经是二十几年前的事了。
如今的上京皇城内,虽然也依旧存在着自当年这风起云涌的时代中走过来的人,但整体来说,当政者已然不是同一代人了。就比如,当年策划攻入晋国、逼得后者割地让城的“铁血丞相”卫墨就在不久前辞去了丞相之位告老还乡去了。而接替这位宰相大人位置的,则是——
…………
“相国大人,这边请——”
随着一个细声细气的声音响起,一个一身黑色朝服、面若朗星的中年男子被引入了御花园。男子头戴冠带,发髻梳理得一丝不苟,一双莹润的眼眸神光内蕴。他的年纪约为四旬出头,说起来也不算小,但若是作为一国的权相来说,这样的年纪简直算是太过年轻了。听到身前内侍的话,他微微一笑,眼角便出现两道好看的笑纹:“有劳公公了。”
那领路的内侍连道不敢,他可是清楚得很,眼前的男子虽说看上去没有老相国威严,但其行事之老练、手段之厉害可丝毫不在前者之下。听说老相国向陛下请辞的时候,还说过这么一句:“有思邈接替臣的位置,陛下当可无忧矣。”由此可见眼前这人的分量。事实也证明了老相国的这句话,自杨思邈接任宰相以来,陛下每有不解,召之问询,则无论有何难题都可迎刃而解。由此,虽然杨思邈上任时日不长,但已极得陛下信任,每每称之为自己的左膀右臂。
今日不知陛下又有什么事需要问询于相国大人的?领路的内侍这样想着,不过他可一点不敢表露出来。他可清楚地知道皇帝陛下年富力强、极有主见,而且不喜内宦干政,是以低着头小心地领着杨思邈去往陛下如今的所在。
穿过一片郁郁葱葱的花园、又绕过几处宫墙,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个演武场,场地不大,但十八般兵器样样俱全。宽敞的场地中,两道模糊的身影倏忽来去,似乎正在切磋。人尚未看得真切,低沉的呼喝声以及棍棒交击的声音已然隐隐传来。而当内侍和杨思邈出现在演武场的一霎那,两道凌厉的目光瞬间直刺而来,让得人心脏都不由为之一抽。尽管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了,但领路的那个内侍的心脏依旧忍不住急速跳动着,不由把头低得更加往下了。一旁的杨思邈倒是毫无异样,还向着目光投来的方向微微点了点头——那里有两个老者盘膝而坐,看到来的是杨思邈,不由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而后重新闭上了眼睛继续冥想打坐。
眼见着两个老者收回了目光,内侍这才松了一口气,继续引着杨思邈向演武场走去。待到走得近了,才发现此时场中正有两人持着哨棒在比斗——说是比斗其实有些不恰当,因为其中一个侍卫打扮的男子只是持着哨棒一个劲防守而已,即使对方露出什么破绽他也不敢去攻击。相反的,对面一个身着明黄色衣袍的青年男子此时正将一根哨棒挥舞得虎虎生风,只攻不守之下自然大占上风。劲风呼啸间,两人之间的比斗正如火如荼。要是放在一般江湖人士的眼中,这等武力水平自然不算什么;只是如今的这个演武场内,除了那两个闭目冥想的老者之外,其余人却都是看得津津有味——或者至少假装看得津津有味。无他,因为场上的其中一人乃是大魏国当今的皇帝陛下——兴武帝赵渊是也。
“喝!”虽然久攻不下,但赵渊却感到胸中一股热气越攒越盛,只感到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力。于是他看准机会猛然挥起哨棒,一帮就向着对面那个侍卫砸去。对面的那个侍卫知道时候差不多了,于是左右手分抓哨棒的两侧横于头顶,真力稍稍灌注之下便欲挡住这一击——
“啪”!
一声炸响过后,赵渊手上的哨棒微微弹起,侍卫手里的哨棒则承受不住这股大力而从中断成两截。那侍卫闷哼了一声,整个人往后连退了好几步这才定下身形,调整了一下呼吸后跪下身来行礼:“陛下勇武过人,卑职远不及也。”
“算了,你们玩的什么把戏我还不知道吗?退下一边候着吧。”赵渊看着心情还不错,挥了挥手让侍卫退下了。那侍卫这才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要知道陪皇帝打斗这可绝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你不能表现的太强——别说不小心伤着陛下了,就算让得陛下久攻不下心里不爽了,那你也得吃不了兜着走;你也不能表现得太弱,否则三两下就被打倒了,那皇帝说不得就得来一句“你连我都不如,那我要你何用”那样就得不偿失了;就算你应对得刚刚好让陛下满意了,说不得还会有御史弹劾你诱使陛下荒于政务之类的,那时简直哭都没地方哭去。
不过唯一比较庆幸的是如今的陛下倒还不算是一个难伺候的人,只要你尽心竭力了,出了些什么事陛下也会一力帮你担当了。也是因此,这帮侍卫如今的日子还不算难过。
赵渊自演武场下来,接过一旁宫女递过来的毛巾擦了一把脸上的汗,这才看到杨思邈已然侯在那里了,不由哈哈一笑:“是丞相来了,快随我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