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夏远峰的这句问话,老者缓缓转过头来,一双略显浑浊的眼眸打量了四人一眼,接着又再度躬下身来打扫着台阶:“你们要找门主吗?他半月前启程去流光山参加品剑大会了,短时间是不会回来的。你们若有急事的话,我可以帮着通报一下门内的长老。”老者的话语淡淡的,说不上多热情,但也没有将几人拒之于千里之外。
果然……虽然早就知道洪承宙有可能前往流光山了,但真正来到了这里确认了这个消息,还是免不了让几人心中失望。只不过他们此次前来,说到底也不过为了一件私事,倒是算不上是什么急事。而看眼前这老者对他们的态度,那也实在算不上热情,一时间众人倒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夏远峰摸了摸袖中的那一封信,还是向老者询问道:“那么敢问老人家,可知门派内有哪个与洪门主交好的前辈还留在此间,若有的话可否代为引见一下?”
老者听到这句话却是有些奇怪地看了夏远峰一眼,而后不急不缓地说道:“若是一些小事的话,告诉我就行了。”
不明白这个老者在荒剑门到底是何身份,但夏远峰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好将袖中的信拿出来递给老者:“这是受一位朋友所托,要晚辈代为交予洪门主的信件。若是老人家方便的话,还请等洪门主回来后代为转交。”
老者疑惑地接过信件,只看了一眼,脸上便闪现一股怒气:“哼,她这是什么意思,有什么事的话不会自己回来吗?怎么,出去的久了,连这个家都彻底不认了吗?”
四人面面相觑,皆是不知眼前老者的话是何意。而听老者的语气,他好像知道了写这封信的人是谁?不过这也不难理解,信封上就有“兄洪承宙亲启”几个娟秀的大字。只不过值得注意的是老者说话的语气,他好像与红绸很熟?而且语气中似乎对她有些不满?
夏远峰小心地说道:“前辈,我那位朋友因为身体状况的原因,暂时不能回来,因此才托我向洪门主告罪一声。她说等他手头的事告一段落了,会很快赶回门派拜会父兄的。”
青衣老者不置可否,不过夏远峰的一句话却引起了他的注意:“因为身体状况的原因?”不知想到了什么,老者忽然勃然大怒:“混账,难道她做出了什么败坏门风的事,所以才不敢回来的吗?我就知道她离开门派后,就不会做什么好事!”
“喂,老人家,你怎么胡乱揣测别人啊?”夏悠竹方才就对老者的态度看不顺眼了,这下看到对方随意贬低她很是尊敬的红绸,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也不顾夏远峰的阻拦,上前一步对着老者大声说道:“且不说红绸姐姐一向洁身自好,绝对不会做出你想象的那些腌臜事;就说她在外边为了自己的梦想那么拼命,为此就连身受重伤都毫不在意,还不被家里人理解……”
“你说什么!你说谁身受重伤?”一瞬间,从青衣老者身上散发出了一股强大的气势,巍巍然如崇山峻岭、滚滚然似碧海惊涛,让得身前的夏悠竹忍不住退了好几步。不止是她,就连夏远峰和沐追云都是被老者这股气势所惊,上前一步一脸凝重地面向他。而此时老者脸上竟也浮现了一股不容违抗般的威严之色,再不复方才所见的那副平凡模样。
“前辈请不必担心,方才是我小妹言过其实了。我们那位朋友虽然的确因为一些意外而受了点伤,但并无大碍,将养几天也就能痊愈了。”还是夏远峰出面解释了一番,青衣老者听后,这才将那一身不凡的气势收归于无形。他皱了皱眉头,一双威严的目光定在了夏远峰身上:“到底出了什么事?”看到他此时可个模样,夏远峰心中隐隐有个猜测,只不过却不好证实。听到对方的问话,他也不隐瞒,将发生在玫城的事细细诉说了一番。而在这个过程中,青衣老者始终皱着眉头。只不过在听到红绸受伤那一段的时侯,老者将眼睛眯了眯,不知在想些什么。当然,夏远峰在讲述过程中,还是有意淡化了红绸受伤的程度,将重伤说成了轻伤,至于对方是否会发觉什么异常就不在他的考虑之中了。说起来,既然红绸终究没有大碍,那也就没必要让她的家里人无谓地担心了。
待到夏远峰将相关的事情都说完,老者的脸色反而变得淡淡的,好似那个方才乍然听到消息后散发出惊人气势的人与他不是同一个人一般。只不过他顿了顿后,还是问出了一个自己想知道的问题:“她现在在哪儿?”
“我们分别的时候,她还与剧团一道留在北边的玫城。前辈如果要去看望她的话——”
夏远峰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老者不客气地打断了:“谁说我要去看她?哼,整天去整那些没用的玩意儿,还名其名曰梦想之类的,简直是不知所谓。搞成今天这个样子,这也是她自找的,又需要我们来操什么心?你们也是,如果没事的话就回去吧。年轻人好好呆在门派安心修炼才是正道,别整天在外面晃晃悠悠的。”
“哎,你——”夏悠竹听了这话简直怒火中烧,也不管对方拥有多强的实力就要与他理论。只不过夏远峰还是一把拉住了她,前者接着向老者告辞道:“多谢前辈教诲。既然如此,晚辈等人不敢打扰,这就告辞了。”说完之后,他拉着犹自一脸愤愤的夏悠竹向着山下走去。沐追云和薇雨紧随其后,几人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山下。
“远峰,你这么急着离开干什么,搞得我们怕了他似的。就算那个人武功高强,但也不能这样不讲理啊!”夏悠竹还是余怒未息,此时犹自抱怨着。一旁的薇雨也轻声说道:“那位老伯伯,他好像对我们很不友好呢。”
夏远峰看了看面前两个女孩子的反应,却是苦笑一声:“恐怕,我们将事情搞砸了。”
“什么搞砸了?分明是刚才那个老头性情古怪、不好讲话嘛。”夏悠竹对青衣老者的感官实在是不怎么样。
“那个老人家,只怕就是荒剑门的老门主、也就是红绸姑娘的父亲吧。”夏远峰的这句话让得两个女孩都是一惊,夏悠竹结结巴巴地道:“远峰你说什么?这、这怎么可能呢?”
“有什么不可能的?从方才他字里行间对红绸姑娘的态度,加上红绸姑娘向我们讲述的两人之间那些事——事情已经不难猜测了吧?再加上他一眼就认出了信件而丝毫没有怀疑是假冒之类的,就知道他定然对红绸姑娘的笔迹极为熟悉,凡此种种,说明的事实还不够明显吗?”
夏远峰的分析让夏悠竹呆了片刻,这才不确定地说道:“就算远峰你说的是真的,但你说的把事情搞砸又是什么意思?我们虽然没有将信交给红绸姐姐的大哥,但交给了她父亲,这不也一样吗?”
“可问题是:红绸姑娘本就是因为想让洪门主协调一下她与老门主的关系,这才让我们送这封信的啊。如今倒好,信直接落在了当事人的手上,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怕谁都不得而知了吧?也不知道我们这样会不会反而坏了红绸姑娘与洪老门主和好的契机?”夏远峰苦笑着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我想……不会吧?刚才听到红绸姐姐受伤的消息,那个老伯伯不是很着急吗?所以我相信,红绸姐姐一定能够与他和好的。”薇雨的这句话倒是让得身边几人心情稍稍好转了一些。不过夏悠竹还是未能释怀,看来方才还是被那个性情乖戾的老者气得不轻:“真是的,如果他真的是红绸姐姐的父亲、荒剑门的老门主,他老人家不呆在门派里享福、却跑到外边来扫地,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是啊,这是为什么啊?”众人抬起头回望着,仿佛还能看到上边一个身穿青衣的老者正慢悠悠打扫着台阶……
…………
望着下方四个人远去的背影,青衣老者低下了头,目光投注到了手上那封轻若无物的信件上。望着其上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娟秀字迹,老者久久不语。再度凝视了片刻,老者却是将右手捏在了信封口,顺着火漆封上的位置就要把信封撕开。只不过老者的右手才刚刚把信封撕开一个小口子,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老者终于还是将右手从信封上移开,接着小心翼翼地将信件放入了袖口。之后,老者重新拾起了倒在一边的那把竹制的扫帚,再度顺着台阶一阶一阶地往下扫着偶尔飘落到其上的落叶。而在打扫过程中,老者也会如往常一样不时往山下看一眼,就仿佛下一刻,那里就会出现一个红衣似火的身影风风火火地赶回家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