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住!”
“花大哥,阿九为你处理伤口,忍一下!”骊歌声音平和坚定,令得刚刚醒过来的花大郎心神大定。
两手小手忙碌着,下手非常轻,但是非常干净利索,骊歌一点一点地用盐水清洗着花木兰的伤口,
矮榻上的花大郎因为疼痛抽搐着,好在有霍勇等兵士小郎牢牢的按着他,这才坚持到骊歌用淡盐水将伤口清洗干净,花大郎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
阿黑拿来了止血药粉,骊歌接过来,均匀地撒到伤口上,用麻布巾缠好,打了一个漂亮的结,这才直起腰来,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谢阿九小郎为花大郎清理伤口。”霍勇等一众兵士小郎齐声抱拳。
骊歌一怔,她是医帐中的兵奴杂役,为兵士小郎们处理伤口不是应该的吗?为什么霍勇等人还如此郑重其事感谢她?
难道,她破坏了这里的规矩?
这个时候的骊歌,还是非常有成就感的,她从来没有给人处理过这样的伤口,站起身来她才发现,天色已经大黑下来,医账内点燃了营火,倒也通明。她虽然有点疑惑,但是很快就将疑惑抛到了脑后,她这是在救人,并不是做了什么不合常理的事情。
她朝着领头的霍勇嘱咐道:“花大哥伤口颇深,结疤以前不宜过多移动。最好能在医帐观察三天,免得伤口感染化脓。”
骊歌的声音一落,就听到一句不阴不阳的声音在营帐门口响起:“想不到,阿九小郎居然能独立处理伤口了,这刚来医帐,就端走了我这个郎中的饭碗?出了差错我如何向长史大人交待?”
啊?
这声音,自是来自医帐门口站立的高郎中!
而且,态度极不友好,阴阳怪气的在责怪她擅自为花大郎止血!
霍勇等兵士们齐齐看向了骊歌!
这是杂役卫医帐之内的事情,他们不敢造次。
骊歌微微一笑。
高郎中这句话,带着浓浓的讽刺意味,是训斥,是对骊歌强烈的不满!
刚来医帐,就擅自没有经过他的同意,为兵士止血,相当于夺去了他的郎中饭碗,而且,她属于高郎中管理,万一出了差错,恐怕高郎中无法向长史大人交待!
自然,像骊歌这种没有经过高郎中同意擅自处理伤口是不允许的。
哦……原来是这样。骊歌一下子明白了刚才为何霍勇等这些兵士小郎们郑重其事的感谢她了,原来,这高郎中尖酸刻薄到了这种地步,根本不容其他小郎们擅自替兵士们处理伤口。
骊歌转过头去,黝黑清澈的杏眼异常明亮地对上了怒火冲天的高郎中。
她嘴角一扬,拱手施礼,声音清越说道:“郎中大人错怪阿九了,郎中大人若是处在阿九今日的位置,遇到兵士小郎被野狼撕去血肉,鲜血淋淋,万分危急之下,定然也会像阿九一样来不及请示命令,先行救人。
正所谓事缓从恒,事急从权,阿九正是为了维护医帐的责任和荣誉才出手为花大郎止血包扎的,并无端走高郎中饭碗的意图。”
霍勇,阿黑,躺在矮榻上的花木兰和那四个兵士小郎都长大了嘴巴,倒吸着凉气。
他们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光看着侃侃而谈的阿九小郎,他们深知高郎中的刻薄个性,因为高郎中医术还算过得去才忍耐一些,这个时代郎中懂医药的郎中是非常缺乏的,因此高郎中在杂役卫的声誉虽然不好,但是并没有任何一个兵士敢这样当面驳斥他的斥责,唯有眼前这个新来的阿九小郎,不仅替花木兰止血包扎伤口,还振振有词,将高郎中的尖酸刻薄有条有理的驳斥了回去!
不管这些兵士小郎们平日里如何忍耐高郎中的坏脾气,私下里如何讨厌他,恨不得杀了他,可是他们从来不敢当面反抗高郎中,一方面这个时代缺医少药,高郎中是一个神秘的存在,另一方面,他们私下里都知道,凡是被鼠肚鸡肠的高郎中记恨在心,总会受到说不出来的报复,有时候,莫名其妙就丢了性命。
可是这一次,这些平日里畏惧高郎中的小郎们,亲眼看到骊歌不慌不忙为受伤的花木兰止血清理伤口,用的是一种完全不同于高郎中的手法。他们亲耳听到,一个第一天刚来报到的兵奴杂役小郎,如此堂而皇之地驳斥高郎中的尖酸刻薄,如此有理有据地说明:高郎中,你错怪阿九小郎了,事缓从恒,事急从权,阿九正是为了维护医帐的责任和荣誉才出手为花大郎止血包扎的。
当真是太精彩了!
高郎中的脸都气的发绿了!
骊歌初来乍到,并不知道她已经得罪了骁勇营唯一的郎中大人,但是,她听到了高郎中胸膛内部气鼓鼓的声音,隔着十几米,那声音直接传入了她的耳中,可以想象,她当着一见到高郎中就蜷缩在最后面的阿黑,矮榻上两眼冒光的花木兰,霍勇等兵士小郎的面,当面驳斥回高郎中的指控和责备,都令高郎中颜面尽失!
医帐内出奇的安静,高郎中大步进来,坐在榻几之后,声音一提,厉声呵斥道:“咄!这是骁勇营杂役卫医帐,我是医帐郎中,哪有你一个兵奴杂役小郎擅自动手的规矩?”
高郎中居然还在斥责她!
而且,这种斥责给她扣上了不懂规矩,以下犯上的罪名!
高郎中的声音一落,骊歌便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她嘴角露出了一种不屑的笑容,是的,如此缺乏医德,自命不凡之郎中,岂能让她从心眼里尊重?
她的眼睛明亮璀璨,如天上星子,掩盖了她右脸青色胎记的丑陋:“兵法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秦汉以来,有数不清的战役,就算是将军在外,也不会完全听从君主的命令,何况高郎中下午有事外出,不在医帐之内!然,阿九便未经你的允许替花大郎清理包扎伤口,阿九有错乎?
如果照郎中大人所说,必须经过你允许才能为花大郎医治,花大郎因为失血而废了右腿,高郎中担责乎?”
骊歌再一次说明,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连将军都是这样的,何况一个杂役卫医帐内的郎中!
她再一次强调,她是在万分紧急的情况下替花木兰止血清理伤口的,她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