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歌并不知道,这个时代的鲜卑族贵人是极为狂妄至极的,他们骑马打天下,原本就是奴隶社会,认为所有的财物奴隶都是他们的私产,跟波斯富商经营商路,也定了下这种狂妄至极的规矩,殊不知,他们太自大自傲了,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宝物他们都见过,他们都认识!
譬如,阿尔汗家族用秘法制成的经营剔透的宝物,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医账内顿时安静下来,众人的眼睛齐刷刷看向了神情淡然的拓跋晔,没错,拓跋晔的眼眸如水,极为淡然,打扰到了极致,甚至还有一种不屑的威严。
唯有骊歌,听觉极为敏锐的骊歌,她听到了拓跋晔就要跳脱出来的心脏响声,听到了他的食指敲击着膝盖的声音,很显然,拓跋晔心中内心焦急无比!
拓跋晔没有出声,骊歌也不敢出声,在这种接待贵人的宴会之上,她,作为一个随侍小郎,是没有资格出声的。
“微五,郎君会让那些同来术士辨认吗?”
骊歌侧耳倾听,将微五和车四的低声交谈声听得清清楚楚!
“术士们昨日便将出现过的波斯商品全部记录在案,并无这种晶莹剔透之物的名称来历。”
“王爷可否应赌?”
“然,若不应赌,商路之上便不会收此宝物契税,那阿九小郎也必须送给阿尔罕!”
“若应赌呢?”
“应赌,输,王爷少收那波斯商旅所有货物的一分契税,也要输出阿九小郎,若王爷赢,那阿尔罕家族的所有货物按王爷规定交上契税,王爷私军的军饷便有了保障!”
原来如此,微五和车四是拓跋晔的近身护卫,打理拓跋晔所有事情,知道这波斯富商们所有伎俩,骊歌心中低低的叹息一声,她本是一个毫不起眼的丑小郎,居然因为穆泰插手,变成了拓跋晔私军和波斯商人争夺经济利益的附属物!
就在众人低声议论的时候,拓跋晔的手指一停,眼神缓缓地扫过站在当中嚣张的波斯商人阿尔罕,声音响亮地说道:“晔可应赌,只是我这丑小郎甚合我意,恰我骁勇营医帐需要之才,实不能做你我赌注也。”
他可以应赌,但是你说的丑小郎非常合我心意,正好又是骁勇营需要的人才,不做你的赌注之一。
拓跋晔这声音,清朗响亮,答应了阿尔罕提出的赌注,却明明白白说出来,阿九小郎不做你们的赌注!
骊歌就坐在拓跋晔的身后一侧,她听了车四和微五的对话,几乎可以猜测到拓跋晔并没有把握能说出那宝物的来龙去脉,也就是说,无论拓跋晔应赌或拒绝,她,作为一个兵士小郎,定然是要被送给阿尔罕了。
但是,拓跋晔拒绝了,应赌了,拒绝了她作为赌注之一!
拓跋晔在宴会之上,面对着私军和波斯商人的博弈,不仅没有将她推到风口浪尖之上,而是说,他的小郎甚合他的心意!
这是骊歌第二次听到他说她是他的小郎了,她身子不由得一颤,抬起头来,黝黑的杏眼呆在了当场!
穆泰显然没有料到拓跋晔会如此说话,拓跋晔,居然拒绝了阿尔罕的一半提议!
阿尔罕怔了半响,叉着两手大笑了起来:“王爷应赌,提出丑小郎不是赌注,此言差矣,岂不是让阿尔泰白白损失了穆泰兄弟的五百张白狐皮毛。”
阿尔罕显然对自己家族刚刚秘制出来的宝物非常有信心,朗声说道:“加上丑小郎,王爷若赢,阿尔罕所有货物家族上交双倍契税!”
这是莫大的赌注了,双倍契税,一下子能增加一倍的收入!
“嘶……”医帐内一下子热闹起来!
“阿尔罕家族乃波斯第一大家族,若双倍上交契税,晔王爷再养一支五千人私军绰绰有余矣!”
“丑小郎怎有如此身价?莫非那穆泰还有筹码不成?”
“然,阿尔罕认定了王爷说不出那宝物来历!”
“不过一丑小郎而已,不过一丑小郎而已!”
医账内无论是骁勇营的将军们,还是来此参加宴会的波斯富商和贵人们,包括穆泰,都将目光盯着当中居做的拓跋晔!
这是莫大的诱惑了,居然以区区一小丑小郎做赌注,唤来阿尔干家族双倍的契税利益!
如刚才有骠骑将军所言,双倍契税,够拓跋晔再养一支五千人私军绰绰有余!
众人除了好奇拓跋晔的决定外,又一次打量起拓跋晔身侧,一直处在震惊之中的丑小郎。
不过是眼眸黝黑清澈而已,不过是浑身有一种临危不惧的光华而已,不过是区区一丑小郎而已,除了众人看到的那样,她有何资本令穆泰出如此大的手笔?
想来想去,只有一条了,这丑小郎之争,是穆泰和拓跋晔之争!
这丑小郎的之争,事关大魏朝堂上太子和胡皇后的嫡亲儿子拓跋子攸之争!
穆泰的家族,便是胡皇后的母族,大魏王爷拓跋子攸的外祖家族!
一瞬间,所有的人都想到了这一点,但是,对于骊歌来说,她并不知道,她已经成了当世太子之位争夺的导火索!
她只知道,阿尔罕咄咄逼迫,想要赢得最大的商路利益,也想让拓跋晔答应将她作为赌注,而杀神王爷,对那宝物的来历心中无底,虽然应赌,却毫无胜算,如今,又面临着巨大的诱惑!
没有人可以抵抗金钱的诱惑,骊歌苦笑着,双倍的契税,恐怕她真的要成为赌注了。
拓跋晔刚才说她甚合他意,骁勇营需要骊歌这样的人才,不做赌注,这样的决定够了,对于骊歌来说,也算是干涸的荒漠中看到了一滩清泉,至少,比起穆泰曾经将她推到砧板之上,独自面对命运的残酷,够了,她要求的并不多,她知道自己的地位,拓跋晔并没有第一时间见她当做牺牲品,对她来说,足够了。
双倍契税,诱惑力有多大,听到微五和车四的惊讶,听着微五忍不住凑到拓跋晔身边,劝他答应,骊歌就知道,再养一支五千人的私军,诱惑力有多大!
当下,骊歌头抬起来,她慢慢地站了起来。
她站起来,向前小步迈出,站到医帐的中央,看一眼榻几之上的宝物,神情从容,冲着拓跋晔施礼道:“人活一生,草木一秋,阿九命如草根流离,便如此时贵人如寒风吹来,一言之间便能将阿九吹入污泥之中,连尸骨尊严都无法保全了。”说道这里,她看了一眼沉着俊容,一瞬不瞬盯着她看的穆泰。摇了摇头,说道:
“阿九自侍奉王爷以来,倾慕王爷绝世风华,阿九愿冒险说出此物来历,为王爷赢阿尔罕家族双倍契税之约!”
她原本像一根草木一般,被穆泰吹入污泥之中,差一点尸骨无存,她倾慕晔王爷的绝世风华,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替晔王爷赢得阿尔罕家族的双倍契税约定!恳请王爷恩准!”
她这是在表明态度,穆泰大人,你当时抛弃了我,如今,我是晔王爷属下,我要舍命替晔王爷赢得财帛利益!
她请求晔王爷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