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平城的权贵王公们酒足饭饱,心满意足的乘坐着马车纷纷离开,骊歌跟在拓跋晔的身后,脑袋一点一点的,强忍着睡意,等待着贵人们离开。
她实在是太累了,一路奔波疲累,又在宴会上小心翼翼地收敛着太玄之气,表演剑舞,应付穆泰,六公主,兰若等贵人,简直是让她身心疲惫,连眼皮都睁不起来了。
拓跋晔的黑眸斜着看了她一眼,便发现她看上去规规矩矩地站着,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盹,一抬冰目中唤了微五一声,低低的吩咐几句。
随后,等候在大殿一角的花木兰便快步而来,骊歌这才清醒过来,偕同花木兰回到了晔云十八骑护卫队所居住的地方。
她一回到自己的房中,让花木兰回去休息,便把房门一关,扑到了床榻之上,不一会儿,便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自来到这个世界以来,她生平第一次有了能脱离这种命运的希望,她生平第一次感到她修炼的歌家太玄剑成了她赖以生存和保护自己的法宝,她睡得毫无顾忌,睡得香甜沉沉,她甚至在梦中推开了某些锥心的压抑,她梦到自己过上了那种悠然自得的生活。
这一觉,骊歌睡得安稳香甜,连每日清晨的训练时间都没有按时醒来。
她是被花木兰在门外大声唤醒的。
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听到外面鸟语花香,她一骨碌爬了起来,太阳光透过窗棂,照到了榻上,她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匆匆换上晔云十八骑专属的,麻青色的短衫长裤,套着同色的长衫,挽起头发,这才打开了房门,让花木兰进来。
“阿九,太子近前的侍女唤你,吃过早餐近身侍候。”
“然。”
早餐是一碗栗米粥和几个肉饼,还搭了两个小菜,不多不少,正好够她吃的饱饱的。
“花大哥,这太子府饭菜真不错。”骊歌狼吞虎咽地吃完,抹抹嘴巴。
“快梳洗一下,那侍女来的时候脸色可不好。”花木兰压低了声音说道:“听伙房那些给太子送饭菜的小郎们说,太子寝殿麒麟殿的侍女们都整整跪了一夜,膝盖又红又肿,而且太子大发雷霆,喊着微五大人要更换侍女。”
拓跋晔大发雷霆?
为什么?
他不是要进宫向皇后请罪吗?
花木兰匆匆收拾了碗筷便离开了,骊歌也不敢怠慢,端来一盆水,便清洗起来。
清澈的水波中,一张长大的,渐渐清秀美丽的脸便清楚地呈现出来,她侧过右脸,青色的胎记又该调整了,谁都不知道,她随身的包袱内除了换洗的衣服外,存放的便是往年在山上采的青蒿草和草籽了,她早就小心翼翼地晒干,收到了专门的包袱之中。
她遇到紫花毛地黄的时候,会不由自主想到曾经同患难共命运的阿恭,有时候她会望着远山,猜测着阿恭和阿泰逃走后去了哪里,紫花毛地黄她顺手也晒干了一些,收在了包袱中。
看着水波中那双黝黑清澈的杏眼,她嫣然一笑,两个梨涡乍现,水中的她,比起北方的女郎来,五官更精致了很多,因为杏眼的灵动,好像压制了天生的剑眉,显出了一种中性的俊美,看着水盆中的自己,她不由得细细思虑着,她现在应该是十七岁的年龄的,身体的发育越来越呈现出女性的一面,再过一年,恐怕就算是脸上有青色胎记,也压制不住少女特有的吸引力了。
一年,她心中默默地给自己定下了在太子府加紧练习歌家太玄剑的时间,这一次安定下来,她便能练习歌家太玄剑五行代有形的等级了。
昨夜的剑舞,大概所有的人会认为她剑术高超,实际上用长剑并不是她的底牌,她的真正底牌便是万物皆为剑,真正达到剑圣级别的歌家太玄剑。
到那个时候,就算是她手中只有一片树叶,也能代替利剑战胜高级剑客的阻拦。
想到这里,她的杏眼眨巴眨巴。
水中的小脸上,杏眼灵动逼人,清丽俊美中更增加了一丝妩媚,这样的容颜换成女装,带上玉饰,应该是超过了那平城第一美人兰若的,想到这里,她一下子便想起昨夜穆泰送她的玉佩,便从换下的衣服口袋内拿出来,细细的端详了一番,嗯,有机会出了太子府邸,可以寻个合适的地方问问价钱,将来也算能成为她安身立命的基础。
想到这里,她一把又将玉佩塞到贴身的口袋中,这应该算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最值钱的财物的吧。想到在骁勇营那一夜她赢得的那些金饰和玉坠,她小声地埋怨了拓跋晔几句,便快速地洗漱干净,大步向着拓跋晔所在的麒麟殿走去。
麒麟殿内静悄悄的,骊歌一靠近殿门,便看到微五来回走动着,好像很焦急的样子,一看到骊歌过来,便拉了骊歌一把,压低了声音说道:
“阿九,阿雪四人不知因何引发了郎君怒火,罚跪了一夜,迟迟没有平息。郎君下午还要进宫,谋士们还在议事殿等候郎君前来商谈进宫事宜,你且小心进去侍候,提醒郎君到前厅议事。”
“喏!”骊歌也压低了声音,小声应答,便小步进入了麒麟殿之内。
麒麟殿正是太子居住和处理各种事务的所在,骊歌一进来,便感到了一层若隐若无的冰寒和压抑。
书房门口,齐刷刷跪着四个侍女,骊歌扫了一眼,便低头进入了书房之内,一眼便看到了榻几之后默默看着公文的拓跋晔。
他换了一身淡青色的家常衣袍,右手执笔,边书写着。
书房只有他一人,鸦雀无声,莫名的压抑。
骊歌快走几步,来到了他的一侧,拱手施礼,轻声换道:“阿九见过郎君。”
清澈的杏眼落到榻几翻开的公文上,正看到了拓跋晔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全部诛杀!
杀意横生!
要秋后算账吗?
骊歌心中一凛,赶紧撤回了眼眸,垂手站立。
拓跋晔缓缓地放下手中毛笔,微微侧头,凝声问道:“阿九,将昨夜阿雪几个传唤你到大殿之后的言行举止都一一说来。”
他的声音平和镇定,不像是众人所说的爆发怒火,但是,刚才她看到的那四个侍女的确是跪的东倒西歪,身体颤抖晃动,有点坚持不住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