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若拓跋子攸成为大魏皇太子,先皇后遗命如何?那些追随你的晔家军命运如何?拥护你的王公权贵谋士们命运如何?”
“或死或成奴。”
“大魏江山如何?”
“没有晔家军保卫边疆,大魏江山必将被大周大齐等国颠覆!”
骊歌的声音带着清朗,带着安慰,又带着一种鼓励,她的杏眼定定地望着拓跋晔灿若星子的眼眸,一字一句地说道:
“郎君掌控大魏江山,是为大魏百姓安宁着想,是为大魏开疆辟地着想,是为完成大魏先人遗命着想,顺应天命,顺应礼仪,顺应仁义,顺应孝道,郎君还有何顾虑?”
骊歌的声音,不但有质问,还有开脱,更有着不容置疑!
拓跋晔转头对上她清澈灵动的杏眼,当他看到她杏眼中的鼓励和明澈时,他的右手抬起来,食指轻轻地抚上了她的黑眸。
骊歌呆了,顷刻间,刚才还侃侃而谈的小脸渐渐染上了红云。
她的心砰砰跳了起来,像要从她的嗓子眼跳出来!
她心里暗暗骂着自己的不争气,说好了是报恩,为何仅仅是他的食指伸过来,她便不争气的心动?
粗糙的指节从她明澈的杏眼滑下来,又抚上她右脸的弯弯的青色胎记,他望着她猛地抬起的黝黑杏眼,苦笑了一下说道:
“晔对父皇还存着侥幸,生死关头倒不如阿九明彻!”
说到底,他还是重情重义啊,如果他反抗皇上,他岂能被困十日,忍耐十日,任凭皇后和拓跋子攸围困屠杀太子府邸的护卫,控制晔家军!
他说到这里,嘴角微微扬起,苦笑着摇摇头,然后,手臂随之向下移动,对骊歌一动不动没有反抗极为满意,大力便揽着骊歌僵硬的小身子圈在了他的怀中!
骊歌正要反抗,却感觉到他的双臂紧紧地抱了过来,右手插入了她的后脑黑发中,下巴又支在她的肩膀上,声音闷闷地说道:
“晔从此后便连父皇和兄弟都没有了。”
居然在装可怜!
她倾听到他体内的气流缓缓流淌,并没有伤感的异动,居然,居然借机装可怜。
堂堂太子,尽管此刻被困,还有控制天下之力,居然装可怜!
瞬间,想要挣脱他怀中的骊歌身子一下子软了下来,她一动不动,心中一声又一声念叨着,报恩,报恩,报恩。
她倾听着两人砰砰而跳的心动声,想到了将来他执掌大魏江山后贵女前仆后继,后宫女人众多的情景,她的心猛地痛了一痛,她明明告诫过自己的,却因何,因何被他圈子怀中却如此欢喜,如此的不舍离开啊。
夜色中,她久久久久地被他抱着,她看不到,他附在她肩膀之上的俊脸正露出得意的神情,那灿若星子的黑眸晶晶闪亮,他闻到了阿九处子的清香,阿九是女郎啊,真正的女郎!
他的阿九,居然女扮男装,在骁勇营中呆了三年,他的阿九,居然,居然差一点被穆泰换走,他的阿九,居然凭着聪慧和机敏来救他,没有抛弃他!
他不能吓到阿九,阿九心有高山伟岸,志如江河蓬勃,他得徐徐图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拓跋晔贪婪地呼吸着骊歌的清香,凝声说道:“阿九,若晔动手,晔以后便只剩阿九可依靠了。”
只剩下她可依靠了吗?
骊歌闭了闭眼睛,皇家无情,此刻他动的是真情,一旦成为掌控大魏江山的人,恐怕她,她也得靠后了吧。
纵然心动如此,她的杏眼中保持着最后的清醒,她在他的怀中点点头,姑且相信他一次吧。
感受到她点头,拓跋晔的眼睛更亮了,他放松了些许手臂,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羞红的小脸,红赤的耳垂,禁不住朗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
这笑声,清润至极,俊朗至极,心中无限的欢喜至极!
他的阿九啊,他的阿九,总是在他对这个世间失望的时候,总是在他没有提防的时候硬生生闯入他的心扉,教他恨不得早点揉入他的怀中,融到他心里。
笑罢,拓跋晔感到骊歌小小的身子瘫软下来,他微微侧头一看,禁不住哑然失笑,阿九居然睡着了,就这样在他的怀抱中睡着了。
将怀中的小身子抱起来,轻轻放在他的床榻之上,盖好了薄被,那精致的眉头皱了皱,便更舒服的睡着了,很久很久,拓跋晔才带着极致的温柔,抽回了目光。
一扭头,便听到身后的林侠有点不悦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郎君,阿九小郎不知礼仪,岂能让堂堂太子侍候到榻上安睡?”
林侠显然在为他抱不平!
拓跋晔的眼眸瞬间扫了显出身形的林侠一眼,大步走出寝殿,坐到榻几之后道:“林侠,你若孤身带着二百多个晔云十八骑护卫,从重重包围的太子府邸突围,又连夜突破平城内的围追堵截,最后平安到达武周山脉,又千方百计想出应对之策,跟着华进宫到此,两天一夜没有合眼,精神紧张,还能侍候他人再自行安睡吗?”
“郎君?阿九乃诚心待你啊。”林侠一怔之余,也不得不点头感慨道。
此刻的拓跋晔,说的正是骊歌从脱离太子府邸后的一路经历,那种经历不仅是身体上的劳困,更有心里上和精神上的担忧。
谁都没有看到,被送入床榻上安睡的骊歌睫毛动了动,眼皮下的眼球转了几转,最后,才真正地进入了沉睡。
拓跋晔如此知她之心,她可以安心入眠了。
正如拓跋晔所说的,整整两天一夜未眠的骊歌睡得特别香甜,第二天她又是被惊雷震醒的,外面轰隆隆惊雷震天,风雨交加,闪电一道接着一道,看起来,大雨下了整整一夜,还有继续加强的趋势。
这是拓跋晔的寝殿,周侧却静悄悄的,骊歌一骨碌爬起来,暗自运转体内的太玄之气,半个时辰后,她神清气爽,又恢复了润郎风华。
随后,她的神情忽而欢喜,忽而恼怒,忽而镇定,最后终于恢复了自若淡定,这才静静地凝神静心,侧耳倾听起来。
“禀告郎君,微五接到飞鹰传书,一日之间,太子府邸北魏,郎君被困,拓跋子攸想要诛杀郎君,取得代之的消息传遍了平城大街小巷。”
“禀告郎君,城外晔家军起了喧哗,听说有两个晔云十八骑的护卫被尔容隆捆绑关押了起来。”
“禀告郎君,从昨夜起,城东一家店铺中传出,平城将会连续降下大雨神雷,必须有太子拓跋晔前去佛前求愿,才能避免平城遭大水难!”
“禀告郎君,兰若女郎这几日同高阿那肱派来的暗探又见面三次。”
“禀告郎君,皇上已经派特使到城外晔家军中,若尔容隆确是皇上之人,恐怕一日之内,晔家军必然会以郎君被困举起反旗,围困平层,讨伐皇后!”
听到这里,骊歌终于明白,看似被围困在文瀛湖的太子拓跋晔,并没有失去对平城局势了如指掌的先机。
果然是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杀神!
但是,接下来,骊歌听着听着,便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