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
明月高悬,清冷明澈,骊歌一步一步地借着月光,踏着脚下宽大的青石,将大殿内的欢笑声和歌舞声越抛越远。
能抛远吗?
她紧紧地闭了闭眼睛,她抬起双臂,两手交叉在前胸,自己抱着自己,她沿着太子府邸的花园走着,走着。
像是不由自主的想远离那些尘世喧嚣,像是要寻找一处听不到那娇媚之音的地方,不知不觉中,她走到了太子府最边侧的围墙之侧!
她软软的身子靠着冰冷坚硬的围墙,抬头望着天上的皓月,逼回了那清澈杏眼涌出了眼泪,她靠着高大的围墙根坐了下来。
此处安静如斯,此处孤独如斯啊。
蓦然,她站了起来,身子猛地向上跃起,不料她的身子刚刚一跃,便有两股强悍的力量压制了下来,她听到了一个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阿九?”
骊歌扭头,便看到了穿着青衫,提着酒壶的林侠。
林侠一身青衫,嘴角含笑,好整以暇地走到骊歌身侧,取出两个酒樽,酒水汩汩斟满,地到她手中一杯,冲着骊歌说道:“同饮!”
骊歌的眼睛定定地看了看面带警戒的林侠,感应到一侧那两股强悍的高级剑客的气息,她像林侠一样,坐在青石板上,一口饮尽了杯中美酒。
这个时代的美酒,略略有些酸味。
尝到她的嘴里,却充满了苦涩。
林侠见骊歌喝尽美酒,便又倒了一杯,他眯着眼睛,盯着骊歌看了看,收起了笑容,问道:“阿九你通晓天文地理,识汉字,知礼仪,能令殿下心悦,能令殿下欢喜,能为殿下轻生死,阿九认为仅仅是这样便能让殿下坐稳大魏江山,拥有你一人为妇吗?”
“殿下平息平城谣言,镇压拓跋子攸野心,巩固大魏疆土,需要的何止是琅琊王家,兰陵萧家?阿九,你不过是孤身一介女郎而已。”
这句话说得很清楚了,拓跋晔想要坐稳大魏江山,需要的是门阀大家族的支持,你阿九不过是孤身一人,虽然你有才华,但是也不足以能帮助拓跋晔坐稳大魏江山!
林侠说完,便大步离去,地上拉出了长长的声音,决绝而冰寒!
他将酒壶和酒樽都留在了青石板上。
林侠,林侠从小跟着拓跋晔,应该是为他解释而来!
骊歌倒满了酒樽,抬头望着天际的明月,浅浅一笑,向着明月举起酒樽:“江山美人,阿九你什么都不是!”
是啊,如同拓跋晔那样的尊贵之人,何愁美人?她孤身一人,在他的眼中,最多也只能当一个侧妃了吧。
或许,宴会之后,她连侧妃的位置都没有了。
江山?
呵呵呵,做梦,做梦,梦该醒了,她一手执着酒壶,一手执着酒樽,靠着青石墙,一小口一小口小酌起来。
夜深了,太子府邸静悄悄的,那些权贵王公们纷纷告辞而去,鼓乐平息,喧嚣落尽,一轮明月挂在天空,有几丝薄如蝉翼的浮云略过,银辉淡淡清冷。
拓跋晔一个人跪坐在繁华落尽的大殿内中,他那墨色的黑眸依然黝黑明亮,不过那黑而大的眸色有些迷离,还有那紧绷着的嘴角,挺拔着腰身身影,与宴会上的清朗欢喜相比,更显出一番无奈和孤独。
林侠一进来,看到了这样的太子,脚步顿了顿,便大步走到了拓跋晔对面的榻几,跪坐了下来,声音中满满的都是欢喜:
“殿下,琅琊王家愿为太子献上金银一百万两,清河崔家愿倾整个家族重建大魏农事,兰陵萧家愿在大魏境内所有河流上兴修水利,灌溉农田,隐世陌家家主都愿意为太子训练私军,帮助大魏重整军队,同太子共图大魏巅峰辉煌。”
说道这里,林侠端起了榻几上酒樽,一口饮尽,喉咙骨碌碌大口咽下。
他大口喝光了樽中美酒,还没有听到太子拓跋晔的回应,不由得抬头说道:“先皇后为太子殿下铺设登上大位之路,除了兰若女郎是变数外,殿下全部完成,乃大孝也!后日便是皇上正式册封殿下监国摄政之日,殿下因何闷闷不乐?莫非是担忧高长恭明日之约?”
拓跋晔抬起黑眸,定定地望着欢喜异常的林侠,叹息一声道:“阿九心愿,晔……”
话没有说完,他端起酒樽畅饮而下,那美酒洒顺着他的嘴角汩汩而流,流到了喉咙上,浸透了他的衣领。
林侠皱了皱眉头,脸色一凛,大礼匍匐在地道:“殿下,你乃九五之尊,人中之龙,当以大魏江山为重,殿下如今看似尊贵,明有大齐大周突厥虎视眈眈,暗有萧家军,拓跋子攸,皇后施行阴谋,各大门阀家族坐山观虎斗,大魏如今民不聊生,急需殿下重整朝纲,先皇后为殿下铺就登临大位之路,军队震慑,笼络门阀世家,安定民心,具有先见之明!”
“殿下,殿下,江山为重啊,那阿九,不过一不知天高地厚的女郎而已!”
林侠的话音高亢悲壮,满满地都是痛心的责怪和衷心劝解。
拓跋晔此刻已经有了一些醉意,他仰头将没樽中美酒饮尽,喃喃自语道:“然,然,林侠,晔知道,为何宴会之上那王家娇娘,陌家贵女坐到我的身侧,我心中并无欢喜?为何我看到我的阿九黯然离开,心痛欲裂?”
说道这里,他滕地起身,手中酒樽便滑落到地上,“啪”的一声,在大殿内分外响亮,他身子晃了晃,大声质问道:
“母后,为何?这是为何?身在皇家,以江山为重,你为我登大位自裁,晔不敢辜负,晔却不欢喜,不欢喜!”
林侠听到拓跋晔带着醉意的呼喊,不由得摇了摇头,他冲着一侧的微五使了个颜色,摇头叹道:“堂堂太子,既能为一个区区女郎如此?微五,带殿下到寝帐安歇。”
说完,他大步而出,边走边喃喃自语:“不就是想要阿九吗,我去为殿下寻阿九过来侍候。”
醉意朦胧中,骊歌被一只手臂提了起来,恍恍惚惚之下,她被放到了一张床榻之上,她费力地睁开酒醉后迷离的杏眼,寝帐周围的床幔被拉了下去,她费力地眨巴眨巴眼睛,眼皮很重很重,然后,她迷迷糊糊感到一具矫健火热的男人躯体靠了过来,那男人的铁臂将她搂在了怀中,潮湿的俊脸贴着她迷糊的小脸,见她醉意朦胧,便低低的叹息着,将她牢牢地嵌入了他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