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秋雨萧索,寒风逼人,骊歌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根本不知道这鲜卑魏是游牧民族,最善养马骑马,阿恭阿泰两人都是鲜卑魏统辖区域内的异族后人,虽是没落家族,但从小骑马射箭,总会一些,因此,打扫马厩,清理马粪,两人毫不畏惧,偏偏骊歌除了能在认字读书上有点优势外,其他一无所长,因此,她虽然腹中饥饿,但是望着眼前这个马厩中的五十多匹战马,心中颤抖,竟然是被惊吓到了当场。
清理马粪,马厩旁就有清理的铲子,阿泰直直腰身,揉着眼睛,望着骊歌喃喃说道:“幸好路上睡了两个时辰,我们三人,现在先清理一遍,然后小睡到天亮前,再检查清理一遍,应该就整洁干净了,免的那掌管马厩的陆孤大人惩责。”
说罢,阿泰转头推开马厩木门,望向漆黑的雨幕,喃喃道:“我先到旁边的马厩清理查看一番。”然后,关门离开。
骊歌低下头,神情低落,一边盯着距离她最近的战马屁股,一边暗暗想到:这可如何是好,那阿皮说三间马厩,定然是一人一间,她本是女子身,看到战马就心中惊慌,看来,她还得熬过这几日,早点摸清这军营中的情况,早日离开,她并不适合呆在这里。
阿泰已经去了别处,马厩里剩下阿恭和骊歌两人了,仔细的想了刚才阿皮所说的话,骊歌心中百转千回,原本想女扮男装,脸有青色胎记行走在这个世界,应该无人关注,哪想到遇到猎奴私剑,反倒成了侍奉贵人的香饽饽,更没曾料到军营马厩,她脸上的残缺青胎倒成了牵连阿泰的借口!
更让她郁闷的是,初来此地就被战马抛掷,手臂受伤,如今深夜却连睡眠的时间都没有,要为这些战马清理马粪,简直是造化弄人,这些遭遇令她都难以置信。
骊歌心中又想到,刚才那阿皮所言,长相极好的马厩兵奴会去一号马厩侍候陆孤大人,听阿皮话中的意思,那掌管马厩的陆孤大人并没有像胡贵人那样喜欢脸有残疾的小郎癖好,反倒是喜欢长相极好的兵奴,暂时她和阿恭是安全的。
是了,反倒是阿泰并无残缺,相貌颇有异族风华,有些危险。唉,想这个干什么?还是先考虑如何清理马粪吧。
骊歌呼吸着马厩里的臭味,看着眼前的五十多匹战马,不由得打了一个哈欠,正在这时,绕着马厩转了一圈的阿恭返回来,眼睛黝黑明亮道:“阿九,八号九号马厩里战马甚多,阿泰已经清理八号马厩,这九号十号我们一起清理。”
阿恭?骊歌抬起眼睛,杏眼像是在问着阿恭为什么?
阿恭见骊歌睁大了会说话的杏眼,黝黑清澈,嘴角上扬道:“阿九是山民弟子,不善养马,阿恭却是游牧后人,最善养马,阿九,你教阿恭读书认字,阿恭教你养马做活。”
骊歌正在犯难之际,阿恭所言正合她意,嘴唇蠕动几下,眼睛盯着眼前这个脸色还有点苍白,却恢复了全身活力的少年小郎,白天里的病症也一扫而光,像是这马厩就是他最喜欢的地方,望着阿恭,骊歌连忙点头,呐呐地说道:“好,我虽出生山民人家,却也能在马厩做事的。”
阿恭嘴角扬起,眼眸在晦暗的营火中熠熠闪亮,摇头说道:“阿九本是读书弟子,身份清贵。马厩清理马粪之事实属污浊低下,阿恭可替之。”
原来读书弟子身份就是清贵之人啊?骊歌心中好奇,此刻阿恭友善温和,也不怕阿恭嘲笑她的无知笨拙,她屁颠屁颠地跟在阿恭身后,拿着铲子,问道:
“阿恭,这里的小郎女郎们都不认字读书吗?”
这个时候的阿恭,带着骊歌第一匹战马所圈的地方开始,小心地拍拍战马屁股,手指微微翘着,然后上前三步,左手拧住马耳兜,右手榴着马脖子,攫撸着马棕毛,那战马的尾巴左右晃动,显然非常喜悦的样子,看的骊歌满脸惊讶,阿恭的确是养马的一把好手。
骊歌和阿恭行动极为迅速,每一匹战马,阿恭都如法炮制一番,不过两个小时,九号十号马厩里的一百五十匹战马便极为恭顺,马蹄移动,两人便拿着铲子将马粪铲起来,送到专门堆积马粪的粪房,刚开始的时候,骊歌铲马粪还侧着鼻子,到了后来,铲的多了,也找到了窍门,一铲子下去,倒也没有破坏马粪的完整,臭味散发控制的极好。
这时,阿泰也返了回来,三人已经将三个马厩全部清理了一番,因为劳作也感觉不到夜风寒凉,反倒是出了一身大汗,十号马厩最是空旷,三人推开堆满草料的马房,背靠着坐下来,距离天亮还有四个小时左右,总算能稍微休息一番了。
草料房空隙很小,仅够三人坐下,连木门都关不上,三个小郎借着马厩里微弱的营火,互相看着对方,大家都是狼狈不堪,全身脏臭,倒也跟马厩内的空气融洽了很多。
几个小时的清扫马厩,让三个小郎的心贴得近了许多,阿泰测过头来打量了一下骊歌,道:“阿九虽是乡野小郎,清理马厩还真有游牧世家小郎的风范。”
骊歌听出阿泰话中的惊讶和赞赏,只是苦笑了一下,垂下了眼皮,轻声说道:“阿泰有所不知,若非阿恭相助,阿九这条小命,恐怕早就丧在马蹄之下了。”
见骊歌小脸挂着灰尘,杏眼乏力,一番话似乎引起了阿泰的愁思,三个小郎顷刻间安静下来,盯着马厩中的一匹匹战马,发起呆来。
“骨碌碌……”骊歌腹中鼓鸣,一天没有进食,又在恶臭中清理马粪劳作了两个时辰,靠着干草,越发感到饥饿难耐。
阿恭忽然说道:“十号马厩中即是王爷侍卫军战马,匹匹都是良驹,正是半夜三更,应有马夫夜半加料,最是养膘。”
说道这里,阿恭望着骊歌和阿泰,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在胡贵人府邸,夜半加料都是一碗炒熟的青豆。”
夜半加料都是一碗炒熟的青豆!
炒熟的青豆!
骊歌和阿泰眼睛一亮,盯着阿恭,脑袋凑过来,齐声低问:“炒熟的青豆?”
阿恭点点头,看向两人,更压低了声音道:“浮云乃将军爱马,且专门有食料马槽,我见食槽缝隙中落着一颗熟豆,定然夜半加料。”
“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我们或许能跟战马讨些青豆充饥。”骊歌的腹中实在饥饿难耐,眼睛望着马厩木门,难以抑制心中对食物的渴望,哪怕是跟从战马嘴边讨要些炒熟的青豆裹腹,也是珍馐美味。
骊歌无意中说出来的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这话一出,阿泰和阿恭侧过头来,盯着骊歌,寻思着骊歌所说的话,一个个若有所思起来。
“吱呀呀……”有马夫推开了马厩大门,一股炒熟的青豆香味钻入了骊歌的鼻孔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