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歌的杏眼和萧王爷威严的眼眸对上,顷刻间全身轻颤,她极力保持着镇定,向前一步,再一次朗声说道:
“良辰美酒,佳人在侧,是王爷给郎君们的莫大恩赐,郎君们从血海中搏杀而出,心中更盼望的是王爷重归平城,重掌大魏军权,给大魏带来繁荣兴盛,赐众位郎君们光宗耀祖之前途风华,王爷所选小郎女郎们皆为重归平城赠送贵人之礼,这些礼物是王爷和众位郎君们共享富贵的敲门石。王爷用心良苦,让郎君们先行享受一番小郎女郎们的侍候。但是,众位郎君们怎不替王爷着想一番呢?”
说到这里,骊歌顿了顿,声音再一提,声音在明彻的广场上回荡:
“敲门石温润平滑,才能入平城侍奉贵人时赢得贵人们欢心,郎君们既敬佩王爷乃当时豪杰,为郎君们所想,为何此时不伸出手来,帮王爷所寄挑选的敲门石更绽放莹莹光华?”
“阿九小郎,王爷乃当世英杰,郎君们自是不弱,如何帮王爷得偿所愿,早日重归平城共享富贵荣华?”一个军汉好奇地大声嚷道。
“这位郎君问之有理。“骊歌也不管众人的疑惑,双手一拱,朗声说道:
“小郎女郎们身形羸弱无力,一夜侍奉郎君们美酒烤肉,腹中空空,颜色灰白,双眼无神,即使是靠近灼热篝火,也抵抗不住这深秋霜冻,这样的姿容,这样的颜色岂能完成王爷所托,岂能在平常贵人府邸脱颖而出,所谓腹中空空,全身惶恐,这样的小郎女郎怎能让王爷满意?”
就在众位军汉的呆愣疑惑中,穆泰唰地睁大了眼睛,他再也抑制不住对眼前这个脸有青色胎记,却极为自信从容的小郎赞赏,却也不好压制骊歌的清越声音,低低的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穆泰双手撑地,大声说道:“郎君们,接下之篝火盛宴,诸位可将身旁食剩的烤肉美酒赐给小郎女郎们,让这些敲门石恢复荧荧姿容,恢复炯炯神采,为王爷能早日回归平城增加郎君们的一臂之力!”
这阿九小郎,居然是这样的狡黠心思!
这一段话,骊歌还没有来得及说出来,就被穆泰当先说出,骊歌一愣神,心如电转,身子便扭到穆泰所跪坐的方向,颔首施礼,起身的瞬间,便恢复了自如:
“穆泰郎君跟随王爷浴血奋战多哉,深谙王爷治军之道,深谙王爷与众位郎君们共享荣华富贵之心。阿九小郎钦佩不已。”
这是在给穆泰戴高帽了,言辞之间,对萧王爷极尽赞赏,对穆泰也极尽奉承,广场上的军汉们这才嬉笑起来,恍然大悟,这小郎阿九,言辞灼灼,居然是给广场上还饿着肚子的小郎女郎们讨剩下的烤肉和美酒吃!
好一个阿九小郎,轻描淡写之间,赢得了王爷的赞赏,赢得了军汉们的欢畅,更赢得了这些小郎女郎们的感激!
这些小郎女郎们,腹中的确是饥肠滚滚,的确是两眼灰白,他们的身体刚才还被半醉的军汉们撕扯,甚至露出了胸前嫩肤,身为兵奴,面对美酒佳肴,他们却无权食用,即使是残羹冷炙,对他们来说,也是人间美味。
最重要的是,军汉们赏赐给他们烤肉美酒,便冠上了为王爷分忧的借口,这些小郎女郎们便在顷刻间躲过了在广场上被军汉们玩弄的境况!
好一个礼仪之师的绝世风华!
这个时代,不是江湖游侠,没有一身剑术,凭借着三寸口舌敢在王爷军汉面前侃侃而谈,为弱势的小郎女郎们争取基本的权利,是极少的,鲜卑魏本是马上民族,统治北方也同样是在马上,因此,像骊歌这样拥有着聪慧的应变能力更少。
就在篝火的红光之中,军汉们看向小郎阿九的眼神们都不同了,穆泰甚至带着一种赞赏,眼中露出热烈的光芒。
而且,在这一刻,溪丫所宣布的半个时辰恰好刚到!
小郎和女郎们纷纷跪坐起来,开始分食军汉上册的烤肉,不一会儿,广场上顿时温情荡漾。
“王爷,阿九小郎怎么样?”慕容燕举起酒杯,额首示意。
“大善,可按计划行事。”萧王爷和慕容燕跪坐的榻几距离骊歌所站立的地方也有五十多米,刚刚松了一口气达到骊歌听到了慕容燕和萧王爷的对话,心中一怔,她刚刚感觉到全身冒出了冷汗,此刻,也感到了有点诡异。
可按计划行事?
什么计划?跟她有关吗?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广场上其乐融融,刚才跪坐在地上的华大声喊着饶命,冲着半醉的粗黑军汉库里脸上求饶。
骊歌的杏眼顺着华的方向看过去,禁不住怒火燃烧!
粗黑的军汉库里,并没有像那些军汉们一样,显出一种高雅的姿态赐给小郎女郎们榻几上剩下的烤肉,而是大喇喇将匍匐求饶的华踩在脚下!
小郎华的脸被侧贴着地上的暗红毡毯,嘴角的血珠渗流下来,这些小郎们都是萧王爷费尽心思挑选出来的俊美小郎,假如那库里脚上用力,小郎华的脸上定然会有划伤,失去完美的姿容!
听溪丫的吩咐,明日这些小郎女郎们就要启程,被送入平城侍奉贵人,其他的小郎女郎们得赐烤肉,正低头咀嚼,没想到,那库里居然对小郎华不依不饶,而且变本加厉!
骊歌没有动,她知道能参加这一场篝火宴会的至少也是萧家军中的镖旗将军,库里身份高贵,她区区一个兵奴小郎,刚刚暂任礼仪之师根本没有资格制止半醉的库里。
周围的军汉们像是看热闹似的,指指点点,交头接耳,也不出面。
骊歌低着头,她跪坐在距离穆泰不远的地方,她竖起耳朵倾听着,等待着,等待着救华的最后机会!
想要从军汉库里脚下救出小郎华,必须要攻其不备出其不意,一战而胜才可,否则,连她这条小命,也可能丢在这里!
终于,嚣张半醉的库里阴沉沉说道:“如你这般低贱小郎,能侍奉我便是天大的的恩赐,居然污浊我长衫,哼!我库里看不上的小郎,最喜拧断小郎脖子,提着小郎头颅当球踢!”
居然因为华污浊了他的长衫,就要当场拧断华的脖子,提着华的头颅当球踢?
提着头颅当球踢!
忽然之间,骊歌明白了,库里这是借酒撒疯,这是借酒在踢刚才替她解围的穆泰!
穆泰替她解围的时候,说的明明白白,阿九小郎是他早就看上的,库里不敢招惹穆泰,却将怒火撒到了小郎华的身上!
她必须马上想到能救出华的法子,必须马上想出来,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