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一段路,前边是一望无垠的荒草地,颜色发黄的枯草长得东倒西歪,没有生气。北宫青偷瞄了罗毅一眼,他似乎已没了耐性,一直黑沉着脸。故意想捉弄捉弄他,北宫青皱起眉头,不满地抱怨道:“大哥,这附近荒山野林的,没个遮蔽的地方,让我怎么方便啊?”
“随便。”
罗毅终于忍受不了她,厚厚的嘴唇中央重重地吐出两个字。
“随便?这怎么能随便?我一个姑娘家,要是让人看见了,那不是没法活了?咦?大哥,原来你不是哑巴,你会说话啊?”北宫青故作惊讶地围着他转,心底却乐得不行。
不错啊,终于肯搭话了,得再接再厉才行。
“既然不是哑巴,你干嘛总不说话?要知道一个人的声带是很脆弱的,你要是经常不用它,它就会生锈,会发不出声音来。生锈懂吗?就像你手里的这把刀,如果一直不用,恐怕连柴都劈不开了。”她试探地伸手去碰他的刀,却不想他一个侧身避开了她,看来是个典型爱刀如命的武人呢。
北宫青无趣地缩了缩脖子,四下看了看,又开始长篇大论道:“哎呀,你看这边的草都枯黄了,要是蹲在这里方便,指不定就会扎到屁股。路边的野草毒气最重了,说不定屁股就会发红发.痒,十天半个月也好不了,那就遭罪了。”
罗毅满头黑线,指了指右后边的一片花地,冷声说道:“去那边。”
北宫青内心喝彩,不错,又有进步,会提建议了。
“那边啊?那边的野花倒是开得很茂盛,环境也不错,芳香袭人,诗情画意……”
就在罗毅稍松了口气,以为她终于肯过去了,谁知她下面的几句话,害他差点绊到脚。
“不过呢,这么诗情画意的地方,突然多了一泡屎,那也太刹风景了。而且这种地方,最适合那些大侠们练武了,若是哪个大侠一不小心突然从我头上飞过,那我岂不是全被看光了?不成不成,绝对不成。”
罗毅气得全身发.颤,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到底还要不要方便?”
“要啊,当然要啊,这不是在找地方吗?”
北宫青偷瞥了他一眼,见他面色铁青,握刀的手上青筋暴突,马上就有要暴走的迹象,连忙回身指着左后方的一片茂密的芦苇丛说道:“哎,你看!那片芦苇丛倒是不错,应该不会被人看到。大哥,能不能麻烦你帮我进去瞧一瞧,看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蛇虫鼠蚁的,我最怕这些个东西了。”她拍拍胸脯,作出惊恐状。
罗毅回头看了她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认命地往芦苇丛里走去。
“你等着。”
在芦苇丛的深处,一黑一白两个人影正躲在里面凝神注视着这边,他们就是马车上的那两名男子,他们是兄弟俩。穿白衣服气质脱俗的是哥哥西门惊羽,穿黑衣劲装的是弟弟西门惊鸿,西门惊鸿的脸上憋得通红,想笑又不能笑出声来,实在憋得辛苦。
方才北宫青在外头的一番话,两人都听在耳朵里,还从没见过哪个女子随随便便地就把“屁股”这个俗不可耐的词挂在嘴边,还脸不红心不跳的。
西门惊羽轻笑着敲了下弟弟的脑袋,这小子就是不懂得收敛,有必要笑得那么夸张吗?虽然她的言语是很出格,但他能看出这只是她的一种策略,相信她很快就会有下一步的行动。
果然,就在罗毅弯着腰察探芦苇丛里面的情况时,北宫青悄无声息地搬起一块大石,狠狠地往他后颈砸去,罗毅砰地一声摊倒在地,失去了知觉。
西门惊鸿看得眼珠子都快要暴出来了,她竟然这么轻易地就把一个比她身形要大上一倍的大块头给砸晕,之前也只是随便动了动嘴皮子而已,这时他才真正领悟到哥哥经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的涵义:不战而屈人之兵,乃兵之上者也。
北宫青费力地丢下石头,拍了拍手,极有成就感地扬眉一笑。她迎着风张开双臂,对着蔚蓝的天空高声宣誓:“从今往后,我就如鱼入大海,天高海阔,任我遨游。哈哈哈哈哈……”
她此时意气奋发、神采飞扬的神情,顿时晃了两兄弟的眼,西门惊羽深深地望着她,她果然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
北宫青走了几步,脑海中突然浮现马车里那绿衣女子的脸,她楚楚可怜的表情和小英可爱纯真的脸重叠在一起。小英的死一直是她心中的结,她突然有些犹豫了,她已经让小英遭遇不幸,不能再让那绿衣女子遭遇不幸,她们都同样年轻,同样拥有着美好的未来,不能让那帮人贩子把她给糟踏了。
下定了决心后,她又折返了回来,先将方才那块敲昏罗毅的大石找个地方藏起来,之后又翻过他的身体,用拇指用力掐他的人中,好不容易他才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罗毅摸了摸后颈,仍觉得有些隐隐作痛,抬头看到眼前的北宫青,立刻戒备地拔刀相向。
北宫青无视他的防备,一脸紧张地说道:“大哥,你可算醒了,刚才实在是太危险了。那个黑衣人是不是你的仇家?他拿起一块石头把你砸晕,还想杀了你,幸好我拼死护着你。告诉他你的同伴就在附近,如果他敢动你一下,我就大声喊叫呼救。他怕你的同伴赶来应付不了,这才灰溜溜地走了。大哥,幸好你没事,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像你这么好的人,恐怕我再也遇不上了。”
罗毅有些摸不着头脑,疑惑地问道:“黑衣人?是你救了我?”
北宫青夸张地点点头,十分笃定地边说边比划道:“是啊,刚才他的剑就抵在我的脖子上了,说我不让开,他就先杀了我。我一想,大哥你这么好的人,若是被他杀了,那以后车队里的人欺负我,谁来护我?所以我拼死也要护住你,不让他杀你。”
罗毅似乎信了她,有些动容地问道:“你为什么不逃?”
“我的身世可怜,孤苦无依,我哥哥为了争家产,到处派人追杀我,我能逃到哪里去?我是看大哥你人好,为人实诚,对我不打不骂。我若是逃了,你回去怎么跟其他人交代?”北宫青挽袖擦着泪水,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相,说得凄惨哀怨,人见人怜。
“妹子,想不到你心地这么善良。你既然是我的救命恩人,那大哥以后定会护着你,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罗毅感动地拍拍胸脯,一脸的大义凛然。
北宫青顿时傻了,没想到这大汉心地这么实诚,她随随便便骗他两句,他就对自己掏心掏肺,心下暖暖的,真诚地望着他,说道:“好,那以后小妹就承蒙大哥的护佑了。”
罗毅开怀一笑,虽然这个妹子之前把他气得够呛,但他是直.肠子,谁对他好,他也同样地对谁好,顿了顿,说道:“妹子,你先前不是问我要把你们送到哪里去吗?过些日子就是南翼国金臣相的六十大寿,老大奉小侯爷之命,要将你们送到臣相府去,献给臣相当填房,所以妹子,你还是快快离去吧,不要再让老大捉住。大哥这里没多少银两,但也足够你十来天的盘缠,你还是赶紧去找个安全的地方,好好过日子吧。”他从怀中掏出一个蓝色的钱袋,尽数塞到她手里。
北宫青心下感动,萍水相逢的一个人,竟如此真心待她,上一刻自己还对他起歹念,现在却要受他的恩惠。她心里十分不安,将钱袋塞回给他,哽咽地说道:“大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我现在还不能走,我不能丢下其他人,独自逃走。”
“那你打算怎么办?我看妹子你心思灵巧,一定有办法脱困,只要你说一声,大哥一定照办配合你。”
“谢谢大哥,你先送我回去,我会想出办法来的。”
待两人走远,西门两兄弟才从芦苇丛中走了出来,西门惊鸿乍乍呼呼地大叫道:“这一眨眼功夫就成人家救命恩人了,还大哥小妹地叫得热乎?太神了,我太佩服她了。”
西门惊羽无奈地摇摇头,拍拍他的脑袋道:“你啊,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宠辱不惊?还说立志要当大将军,就凭你这乍乍呼呼的性格,早晚得吃亏。”
“哎呀,哥!你又唠叨我了,我会改的。”西门惊鸿顽劣地缩了缩脖子,撇了撇嘴求饶,最怕的就是哥哥的训斥。
“你啊!”西门惊羽斜睨了他一眼,拿他没办法。
“哥,我们现在要不要出手把他们都收拾了?我的手都有些痒痒的了。”西门惊鸿跃跃欲试地搓着双手,两眼闪耀着好战的光芒。
西门惊羽见他这副样子,又开始头疼。他这个弟弟从小就喜欢舞刀弄剑,还是个习武的天才,拜了一位神秘的高人为师。五年前他就已经是家族里的第一高手,如今在西澜国再难遇敌手,只是他的性子一直毛毛躁躁的,他着实有点担心,所以总是不厌其烦地纠正他。
“多动动脑子,不要老想着呈匹夫之勇,你应该多学学这位姑娘,不战而……”
西门惊鸿顽劣地掏着耳朵,不耐地接他的话,说道:“不战而屈人之兵,乃兵之上者也嘛,我都听了很多遍了,耳朵都快起茧了。”
西门惊羽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他的脑袋,叹气道:“可你就是没放到脑子里去。”
西门惊鸿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望着北宫青离去的方向,不解地问道:“哥,你说她为什么又不跑了?”
西门惊羽眼中敛起精光,悠悠地说道:“也许这其中还有她在乎的人吧。”
“那我们什么时候才动手?”
这才是西门惊鸿最关心的事,所以之前哥哥一说要留下来帮那女子,他就举双手赞成。
西门惊羽若有所思地望着天边,风云际会,云层浮动,怕是将会有一场暴雨,喃喃说道:“等等吧,我倒想看看,她究竟有什么计谋可以让自己脱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