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宫兰见他这么快就认输,心中气恼,出言道:“方才你只不过是投机取巧罢了,若论真才实学,你如何能与李大人相提并论?依本公主看,不如你们二人各作一首诗,由百官评判,如此便能分出胜负。”
她顿了顿,说道:“春日将至,就以咏春为题吧。”
北宫青心思一转,不就是背诗吗?她不会作诗,难道还不会抄袭吗?唐诗三百首,随便挑一首,还怕赢不了他?
她素手一扬,大方地说道:“李大人先请。”
“那下官献丑了。”李钰不愧是状元出身,一会儿的功夫就胸中有了文章,目光中迸射出几分神采,朗声念道,“江越城里又东风,东风吹雨细于尘。不须迎向东郊去,春色已满万户庭。”
他的诗一出,底下立即响起一片喝彩声,李钰春风得意地拱手向底下致谢。北宫青不得不承认他的确很有才华,可是在这种状况下,她怎能认输?
她接着开口念道:“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这次,底下的喝彩声比方才更甚,赞美声此起彼伏。北宫青心中一阵得意,若这首诗不是抄袭韩愈的,而是她本人所作,她此时怕是要趾高气扬地上了天了。
李钰顿时脸色微变,再看她的神情带着几分崇敬之色,朝她长长地作了一揖,道:“好诗!下官认输。”
北宫兰难看的脸色更黑了一层,走至殿中央,说道:“我来跟你比。”
北宫青有些头疼,看来她今天是不打算放过她了,问道:“比什么?”
“比琴艺。”北宫兰朝宫女挥了挥道,“来人,摆琴。本公主今日就弹奏一曲《阳春白雪》,为大家助兴。”
北宫青不得不承认古时候的女子的确是才艺兼修,多才多艺,北宫兰的一首琴曲弹奏下来,让人心旷神怡。
北宫兰止了琴音,将位置让了出来,傲慢地扬头道:“轮到你了。”
北宫青大方地摊摊手道:“我自打出生以来从未碰过琴,如何能弹?此事宫中上下皆可作证,若是我能弹奏出一首曲子,那便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本事了。”
北宫兰面上露出几分喜色,讥讽地说道:“那你是认输了?”
北宫青摇摇头,说道:“既然是以艺会友,那我不妨为大家舞上一段剑舞。只不过,你这一千两黄金的彩头还作不作数?若是不作数,我还真没什么兴致了。”
“自然作数,如果你能赢我,我就把一千两黄金输给你。”北宫兰自诩不可能输给她,便应下了她的注码。
“好,一言为定。”北宫青话语掷地有声,转身面向底下的萧白,说道,“萧将军,能否请你为我弹奏一曲?”
萧白微笑颔首,坦然应道:“末将荣幸之至。”
北宫青窃喜地偷瞄向北宫兰,果然见她气得咬牙切齿。这可怪不了她,谁让她没事来招惹她,她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萧将军就弹那日灵秀宫初见时的琴曲即可。”萧白颔首,袍子的下摆往边上翩然撩起,坐于琴具前。
一边的北宫澄为她取来一把剑,抛向她,看好戏般说道:“皇姐,接着!”
北宫青接过宝剑,随着萧白的铮铮琴音响起,剑器舞动。她所舞的正是当日李澈所教之剑法,只是如今又结合了她新学的轻功,整套剑法变得愈加飘逸轻灵,极为赏心悦目。
她的剑势随着琴音的忽急忽慢而不断变化,粉红的身影在大殿之上游走飘荡,闪烁的剑光幻化出美妙的光影。当琴音达到最激潮时,似万马奔腾之声,又似百万雄师攻城掠地,所向披靡。北宫青只觉得全身上下热血沸腾,剑气也更加地凌厉,虎虎生风,她情不自禁地开口吟诵道:
“葡萄美酒夜光杯,
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
古来征战几人回。”
她有感而发的一首诗,无形之中收服了所有在场武官的心,几名性子直爽的武将当场拍打着桌子高声叫好。
北宫兰见此,懊恼地直跺脚。北宫青收了宝剑,将它丢还给北宫澄,随后含笑看向北宫兰,说道:“多谢五妹的千两黄金,请将它转交给萧将军,就当是我为常年征战沙场的将士们增添一件寒衣,以示敬慕之心。”
萧白用崇慕的眼神看着她,拜谢道:“多谢三公主。”
北宫青瞧见北宫兰的脸色越来越差,怕她一会儿再发彪,心想还是早撤为妙,笑言道:“你该谢五公主才是。我先行一步,诸位尽兴。”
在皇甫劲的协助下,北宫青顺利地到了宫外。新年前夕,皇城的大街上彩灯高挂,喜气洋洋,热闹非凡。北宫青穿梭在人群中,四处张望,她一早与李澈约好出宫后在千湖见面,可是眼下她还穿着宫装,在人堆中特别扎眼,她急需换一套便衣。记得上次逃离东旭皇宫时,她曾躲入一家成衣店避开官兵,她不记得大致的方位,只能凭着记忆寻找。
皇甫劲见她左右张望,忍不住上前问道:“公主,你想去哪里?”
“去成衣店。”绕过一个弯,她终于看到了那家熟悉的店铺,加快脚步往里走去。
店还是那家店,掌柜还是那名掌柜,只是两次来的心境有所不同。北宫青扫了一眼店内的摆设,对掌柜说道:“掌柜的,帮我找件合适的衣裳,我现在就要。”
掌柜仔细打量了她几眼,冲身旁的小伙计使了个眼色,小伙计会意,立即从里屋捧了件桃色的长裙出来。
“姑娘,您看这件如何?”掌柜将长裙递到她跟前,面上带着十分的殷勤之色。
北宫青伸手抚摸了下裙子,触感柔软滑腻,用极为罕见的雪纱缝制而成。她曾见过北宫兰穿过这样的衣裙,当时还特意留意了一下,忍不住赞道:“好精致!一定很贵吧?”
掌柜笑盈盈地回道:“姑娘是本店今年最后一位顾客,本店免费赠送,不收分文。”
“真的假的?”北宫青大感意外,莫非今晚真的走运,撞见这等好事?
掌柜为打消她的顾虑,诚恳地点头道:“千真万确。”
北宫青心想反正有王劲在此,出不了什么事,于是便接受道:“那我不客气了,借你们的更衣室用一下。”
“姑娘里边请。”掌柜欢喜地亲自为其引路。
“王劲,你就在这里等我吧。”北宫青回头跟皇甫劲打了声招呼,便跟随掌柜进了内堂。
换上长裙,她心情极好地在原地转了个圈,这条裙子简直就是为她量身订造,大小尺寸都恰到好处。她在心中默默地许了个愿,希望今晚是她的幸运之夜,好事不断来。
她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出试衣间,刚一掀开帘子,迎面撞上一人。她一抬头,惊喜地叫道:“阿澈?!”
“跟我走。”李澈展颜微笑,欢愉地拉起她的手,往成衣店的后院方向走去。
李澈带着她从成衣店的后门悄然而出,将皇甫劲独自一人留在了店里。北宫青欣喜地望着他俊美的侧脸,今晚的他在丰神俊朗的气质下多了几分生动,他的好心情几乎都写在了脸上。
今晚的相遇带给她些许意外的惊喜,他的出现让她预感今晚会好运连连,心情更加地激昂起来,问道:“阿澈,你怎么知道我会在那里?不是说好了在千湖等吗?”
李澈放慢了脚步,转头望着她,莞尔笑道:“我是专程来为你送衣裳的,嗯,很合身。”
“这是你送我的?难怪掌柜的说免费赠送呢,害我白高兴一场。”北宫青故作叹气,心中却无限欢喜,想不到他也会做如此浪漫之事。
李澈收敛了笑容,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不喜欢我送你衣裳吗?”
北宫青摇头轻笑道:“当然不是。只是别人赠送的,跟你赠送的不一样。你是自家人,花的是自家的钱,我心疼啊。”
李澈摇头苦笑,轻刮了下她小巧的鼻子道:“小财迷!”
“青儿,你还记得半年前,你也曾到过这家店吗?那是我第二次见你,也是从那时起,我就被你深深吸引住了。”回想起当时的情景,李澈感慨万千,缘分就是如此得奇妙,兜兜转转,有缘之人终于又再重聚,只是其中的辛酸,难以道尽。
北宫青顿觉恍然如梦,那日发生的一切一一掠过她脑海,惊叫道:“你是说,那位拿着狐狸面具的白衣公子就是你?这也太巧了!我当时急着逃命,连你的样子都没看清楚呢。”
“阿澈,你到底还瞒了我多少事?”她神色微动地望向李澈,她从来不知道他们之间竟错过了那么多,而他却只字不提。
李澈微笑低吟道:“这是最后一件,再也没有了。”
北宫青抿了抿嘴,内心泛起一抹甜意,笑言道:“看在你这么用心安排的份上,待会儿我送你一份新年礼物。”她踮起脚尖,在他左颊上偷亲了一口,嬉笑着向前奔去。
李澈窃喜地抚上自己的脸颊,温热的气息尚存,芳香仍在,他不由地心神荡漾,愈加期待她为他准备的神秘礼物。
千湖湖畔,一艘做工精细的画舫停在岸边,以红绿两色搭配而成,充满江南竹苑的风味,高雅而婉约。同在千湖上的还有几艘画舫,但没有一艘能胜过它的雅致和风姿。
北宫青惊喜地叫道:“好美的画舫,是你准备的吗?”
李澈颔首道:“喜欢吗?”
“喜欢。”北宫青欢喜地应和,拉着他跑上了画舫。
画舫的船头围有护栏,北宫青一跃跳上了船头高处的平板上,张开双臂朝着湖面欢声呼叫。她兴意盎然的欢叫声穿透夜幕,传遍了千湖的湖面,连四周围的空气也跟着跳跃。
她转过身,面向李澈,眉眼间尽是笑意。她素手轻转,走了几个舞步,嘴里跟着吟道:“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在月光和画舫上的灯光掩映下,她似个舞动的精灵,无处不散发着青春的活力。李澈有些看痴了,怔怔地注视着她,满目的柔光在黑眸中流转。北宫青也在深深地回望着他,月光下的李澈,白衣圣洁,月亮的余辉洒在他身上,仿佛披上了一层银色,格外地吸引人。
俩俩相望间,突然插入一个声音,将两人打断。
“师兄,你们回来了?”
北宫青一抬眼,越过李澈看到了他身后刚从船舱中掀帘而出的夏晓雨,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原来这艘画舫上不止他们两人,这就是他的精心安排吗?她的好心情倏然消失不见。
李澈回首询问道:“晓雨,晚宴准备好了没?”
夏晓雨嫣然笑道:“早准备好,就等苏姑娘来了。不对,应该是公主才是。”
北宫青从船头上跳了下来,勉强地扯开一抹笑容,回道:“夏姑娘,有劳你了。”
看着一桌子的人,李澈的两个师妹、吕翔,一下子多了这么多的灯泡,她的好兴致顿时全无。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面前的饭菜,无趣地听着他们讲述在山中习武的经历,心中的落差甚大,以致于心情越来越低落。
跟他们在一起,北宫青总觉得自己格格不入,他们是最亲密的同门师兄妹,最信赖的朋友。而她呢,不过是个外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