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宫青今日有备而来,自然不会让他察觉自己的真正用意,微微欠了下身,算是行了礼,牵唇浅笑道:“皇兄,听说今日南翼的使臣也在此,臣妹想托使臣送件礼物给端木陛下,恭贺其新婚大喜。”
北宫墨略微有些诧异,目光转向了右席的使臣,说道:“哦?这位是刘大人,不知皇妹想托他送何贺礼?”
在众人的瞩目下,北宫青轻甩青丝过肩,匕首出鞘,金光闪过,一束青丝萧然落下。
发肤受之父母,当众割发,无疑是件令人匪夷所思之事。而她根本不在乎,忽略其他人惊诧的目光,她素手轻扬,将青丝握于掌心,巧手打了个结,随后用巾帕包裹,交到使臣手中。
“公主可有话要小人通传?”使臣战战兢兢地接过发丝,手上的重量似千斤重。
青丝断,断情丝。她的心意已经表明。
“我跟他……已无话可讲。”
“皇妹,坐到朕身边来,跟朕一起见见新科状元。”北宫墨微笑着向她伸出右手,她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走上宫阶,将手递给了他。
这是她第一次坐上龙座,纯金打造的龙椅并非想象中那般舒适。她忽然有些明白为何为帝为皇之人都要坐在纯金打造的龙椅上,因为金属的冷硬会时刻警醒着他们:这个位置如履薄冰、如坐针毡,要想长久地坐下去,就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殿下的群臣们都有些诧异地望着她,今日她带给人的惊异太过浓重。先是盛装出场,再是金刀割发,而如今原本只有最受宠的嫔妃才能享有的位置,却史无前例地坐上了一位公主。可有谁知道她坐在这个位置上惴惴不安,如果可以,她情愿坐在门外的石阶上,潇洒随意,无拘无束。
“新科状元到!”
随着宫人的一声宣唱,一身青衣素服的少年迈入大殿,他的目光平视,穿过辉煌的大殿,第一眼就看到了侧坐龙椅上的红颜。近半年的别离,她,抑或他,都已蜕变羽化,不再是初见时的眼波纯净。
一步步,声声慢,他已离她越来越近。
他快速地转移了视线,压抑自己内心的澎湃,跪身叩拜道:“草民林峰拜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北宫墨抬手示意道:“平身。”
“林爱卿所作的《国策》立意新颖、别具一格,甚合朕意。朕现在就封你为户部侍郎,你回去拟一份奏折,详述一下你所谓的田亩承包制,使我东旭国能够日益富庶和强大。”北宫墨的眼中满是赞赏之意,他亲自挑选出来的青年才俊,有着契合他称霸之心的谋略,他定当重用之。
“谢皇上。”林峰努力地忽视龙座上的另一道视线,他怕自己一旦沾上那道目光,会再舍不得分开。
他终于做到了。
如今的他已褪去了青涩的面容,整个人精神奕奕,神采超然,那是经历过风霜和波折才有的内在气质。北宫青知道是自己改变了他,他的成长担负着她的仇恨,她内心里是很愧疚的。
“我东旭国有了林爱卿这般年轻有为的人才,推陈新策、安民强国,还有皇妹你传授阵法、整顿军队,东旭国要称霸四国,指日可待。”
看北宫墨兴致极高,北宫青举杯相贺道:“恭喜皇兄,喜得人才。臣妹敬你一杯。”
“哈哈哈……”北宫墨得意地举杯饮下。
底下的群臣见他心情极佳,也跟着山呼万岁,传诵着赞赏之语。一波过后,沐相自座位上站起,出言道:“皇上,林侍郎少年才俊,前途无量。臣膝下有一小女,正值芳龄,待字闺中,臣有意将小女许配给林侍郎,还望皇上成全。”
他此言一出,立即引来四座的惊叹,谁都知道皇上对新科状元的器重,沐相想借机拉拢他,不过是想挽回在朝中的声望,东山再起。季相怎会让他如意,相继起身讥讽道:“沐相,谁人不知令千金刁蛮任性、好舞刀弄剑,在江越城中到处惹事生非。你让林侍郎娶令千金,这不是在坑害他吗?”
他又恭敬地朝宫阶上方躬身长揖,道:“皇上,臣膝下也有一小女,与林侍郎正好同岁,臣也有意招其为婿,望皇上成全。”
“哈哈哈……好!”北宫墨大悦,望着林峰说道,“林爱卿,你看这左右两相都有招你为婿之心,不知你意下如何?”
林峰躬身朝季相作了一揖,有礼有度,谦恭地说道:“多谢季相抬爱,林峰感激不尽。只不过,前些日子在下在城中恰巧偶遇了沐相的千金,对沐三小姐天真率直的性子甚为欣赏。”
他脚下挪步,朝着沐相又是长长的一揖,说道:“承蒙沐相不弃在下的寒微出身,对在下礼遇有加,林峰愿亲自登门下聘,迎娶沐三小姐为妻。”
北宫青手上轻抖,差点将酒水泼洒。她心中的震惊,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巧遇,一见钟情?
这种鬼话,换作别人她还相信,从他口中说出,便极有问题。他究竟在做什么?她是需要他的帮忙没错,可他怎能拿自己的终身幸福去作赌注呢?
“好啊,贤婿。”沐相喜出望外,谁人都知季相如今的声望和权势远胜过于他,然而新科状元还是选择了自己的一方,他欢喜不已。再对视季相的眼神,尽是得意和嘲讽。
一抹精光在北宫墨眼底划过,他沉吟了几许,扬声笑道:“才子配佳人,千古美事。朕这就颁下婚旨,成全林爱卿的心愿。”
“谢皇上。”林峰谢恩,面上却无真心的喜悦,他终究还是不擅长于虚应敷衍。
深夜,北宫青临窗相候,终于等来了李澈。她有太多的疑问要他解说,她不相信以林峰如此单纯的一个孩子,会有如此深远的心机。
“阿澈,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林峰要娶沐相的女儿为妻,是出自他的真心吗?”
李澈微蹙了下眉头,抿嘴说道:“青儿,我也听说了。我想,这可能是我的过错。”
北宫青忙追问道:“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