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匪收到“信”是在一个月以后。
护城河之夜以后的第七天,大燕嫁了人。是大燕妈托人在老家乡下找的人家。丈夫在生产队赶马车。忠厚,有力气,能持家。
赶马车的汉子进城的当天就把大燕带走了,第三天入的洞房。洞房之夜,大燕哭着把一切都说了。丈夫用赶车的鞭子抽了她一顿,然后扔下鞭子抱起她,说,以前的事谁都不准再提了我娶媳妇你嫁汉,都为的是过日子。
两个人又哭又笑地热闹了一夜。从此就你恩我爱的,天天都像新婚初恋。
丈夫的表弟在县办煤窑当工人,大燕把小燕介绍给了他。
“我这个干妹子不像我,人家到现在也是个黄花大闺女。
不过……你们俩要是看着都合适,就先把她接来,过个一年半载的再圆房。她还小。“
矿工到了北京,和浑身是伤、躺在床上不能动的小燕见了面。朴实的汉子流了泪。他什么话都没说,硬撂下了二百元钱,走了。
又过了些日子,赶马车的送大燕回娘家,捎来了矿工的一封信。信上说,他喜欢她,愿意一辈子把她搂在怀里,疼她,绝不让任何人再欺负她。
小燕哭了,泪人似的。
小燕临走的时候,大燕执意要带她再见土匪一面。小燕不大情愿,土匪也没时间,他要参加高考。大燕说,今生今世,我们姐俩儿最后见你一面,以后,一直到进了坟地,也绝不再看你一眼。
土匪只好到大燕家来了。
小燕来得晚一些。姑娘的衣着很朴素,白衣、兰裙、黑布鞋,像个普通的高中学生。她的脸上没有一点儿血色,惨白。
“怎么,有病了?”土匪关切地问小燕,“拿着,买点吃食补一补。”他递过去二十元钱。
“补一补?能补得了吗?你看看,能吗?”大燕疯了似的扑过去,一边叫喊着,一边用力推开小燕的手,把她的裙子猛地撩了上去。
她没有穿内裤。应该由内裤遮护的地方,遍布着深深浅浅的刀痕。这些刀痕又被红的紫的药液涂染着,形成一幅极为恐怖、令人不忍目睹的画面。特别是这幅画,竞画在一具那么洁白、细腻、圆润的上。
“谁?”土匪脸色铁青,两眼喷出了火。
“谁?你自己打听去!- ,大燕哭着说,”你自己作的孽,让人家害我们。“小燕没哭,她早就没有眼泪了。神情木木的,呆看着窗外。两只麻雀扑上窗台,正向屋内偷看着。
土匪冲出了屋子。
第二天考试,他草草地答完试题,就默默对着试卷上自己的名字出神。然后,他的手下意识地用钢笔在试卷的下角划着道道。这些钢笔道纵横交错,酷似小燕身上的那幅“画”。
临走前的那个晚上,土匪约大燕和小燕到莫斯科餐厅吃饭。平生第一次吃西餐,大燕很兴奋。每上一道菜,都要引起她的一番评头品足,大呼小叫。小燕的脸上也有了笑意。
土匪赔着笑,吃得很少。到最后,他又开始愣神儿,下意识地用餐叉往自己的手掌心上戳,一下比一下狠。掌心上,浸出了斑斑血迹。
大燕和小燕都明白,要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