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四爷今年五十有二,按理说也该是坐享子孙福的年纪了,可是昨天他突然来找我,请我到青竹崖走一趟。
“青竹崖下百鬼洞,不留生人空藏骨”的传说,在这附近已经流传很多年了,起源于后梁时期。后梁第二代皇帝朱友珪荒淫无道,因弑父夺位而日夜惶然,遂令人效法秦始皇四处搜罗长生之术,最终得到秘宝“罗刹血”。传闻此物能让人死而复活,被朱友珪藏在一座山墓之中。为保密,他将当时知情人悉数灭口。可他没想到有工匠死前逃入其中,封闭了整座山墓。罗刹血从此不见天日,朱友珪抱憾而终。
嫌活腻了才会下这个斗,所以我干脆地拒绝了。本以为赵四爷吃了闭门羹会罢手,可没想到今夜他带了三个人过来,其中一个还是我的熟人。
“梅姑?”我有些发呆。梅姑和我是这方圆百里有名的手艺人,只不过我专干倒斗掘阴的缺德事儿,她是给人家挑阴宅看风水的阴阳婆。梅姑说:“小兰病了,我需要很多钱才能救她。鱼哥,这个斗我得下,你去不去?”
小兰是她相依为命的亲妹妹。
我盯着梅姑苍白的脸庞看了一会儿,挫败地点头应下了。
青竹崖不算太高,却阴云垂地,在夜色下像一只匍匐的野兽。一个叫许文浩的青年围着山壁转了两圈,扒开一片攀岩藤蔓说:“就是这里了。”
我们围上去一看,见这块山岩上藏着一座青铜浮雕,虽然纹路已经有些风化模糊,但还能勉强看清它的结构:直径一尺的青铜恶鬼像,内有逆八卦形状的凹槽,最中心是倒转的太极图。
“恶鬼镇门,八卦反排,两仪颠倒……”我脸色一变。风水学大多讲究以正压邪,如果墓门外以邪物作为阵眼,说明里面的东西更加凶煞无比,只能以毒攻毒地暂时镇住。
梅姑深吸一口气,双手按住太极图上的空洞,用力一扭,整幅太极图顿时凸显出来。原本反排的八卦盘自动转了起来,当最后一个“乾”位落定,伴随着一声不知从何传来的尖笑声,整座青竹崖好像活了过来。无数小块的山石陆续从上方滚落,脚下的地面剧烈地颤动起来。
“山崩?”赵四爷大惊失色。就在我们准备夺路逃命的时候,发现来时的路已经不见了。那些树木像长了脚一样无声地逼近我们,在每棵树的枝桠阴影间,都藏着一张血淋淋的鬼脸。
下一刻,山崖的震动停止了,正前方一块岩壁忽然裂开了一条缝隙。缝隙里探出无数双青白色的手,抓着岩壁两边,用力地推着。随着缝隙拉大和嘶哑的机括声响起,我们才知道这面岩壁就是墓门。
只不过,究竟什么样的墓,才能让鬼来开门?
一股腥风从里面卷了出来,同行的瘦猴皱了皱眉:“有血的味道,还是新鲜的。”
前方的黑暗中传来嘶哑、难听的声音,像是有很多女人在唱歌,腔调怪异得很。我们顺着声音走过去,发现过道尽头是一扇虚掩的石门。许文浩拿洛阳铲探了探,没有任何异动,我们便陆续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不大的石室,墓顶修成内外两环:外环挂满了早已腐烂风干的人头,长长的头发像布幔一样垂下来,十分扰人视线;内环则吊着密密麻麻的人舌,鲜红柔嫩,看起来像是刚拔下来不久。它们有规律地卷翘、震动,那些歌声正是从这些舌头上面传来的。
我们终于听清了歌声的内容:“拔汝之舌,为吾祝唱,削汝长发,结吾之网……”
我脑子里“嗡嗡”作响,一手捂着头,却不料有一缕黑发像蛇般缠住了我的手。我赶紧叫道:“小心!”
头发铺天盖地地朝我们卷过来,结成了密不透风的发网。每一根发丝都像长了眼睛般无孔不入,拼命地朝我们的七窍里钻。冷不防有一小缕头发钻进我的嘴巴,缠住了我的舌根,用力之大像要将我的舌头生生拔出来。
情急之下,瘦猴掏出打火机点燃。本就千枯的头发瞬间蹿起了火蛇,上方的人头惊恐地张开嘴,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被烧焦的头发倒卷回去,把一颗颗人头烧得面目全非。
火焰不断拔高,室内温度上升。我突然看到周围的墙壁开始融化,从里面掉出一大堆白花花的玩意儿。
“是蜡墙!”赵四爷惊呼出声。
那些舌头还在唱着:“断汝手足,固吾之墙,尔辈后人,骨血祭亡……
那些从墙里掉出来的东西,竟然是数不清的残肢断臂。它们都还鲜活得像刚砍下来一样,疯狂地朝我们涌来。断肢的皮肉不断裂开,从中爬出大大小小的尸鳖。这东西有毒,被碰到的皮肤开始慢慢溃烂。虫子从烂开的地方钻进我们的身体,发出恐怖的啃噬声。
“啊——”梅姑的脸被一只断手生生撕开一角,发出一声惨叫。我咬牙削去被虫子钻入的一块血肉,抓着她朝后面退去。赵四爷他们三个人已经自顾不暇,尤其是许文浩,那个看起来白白净净的青年被虫子咬得全身都是窟窿,皮肉碎屑落了满地,一边惨叫着一边拼命地抓挠自己的伤口。
我心头一动:这样的伤已足够致命,可许文浩的叫声还这样中气十足,那么……
“梅姑,你看好他们。”我吩咐一声,又冲了回去。潮水般的虫子蜂拥到我身上,从毛孔钻人,食肉啃骨,痛不欲生。我拼了老命才跑到石室正中央,那些被吊着的舌头就在我头顶上,它们还在唱歌。
我一边忍痛一边拔刀把它们一条条砍了下来,狠狠地踩烂。随着最后一条舌头被我踩在脚下,我只觉得眼前一黑,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再睁眼,我发现那些人头、断肢、长发和虫子都不见了,梅姑和赵四爷他们都瘫软在地,身上却没有任何伤口。
唯独许文浩身体扭曲地躺在地上,右手三根手指深深地插进了自己的喉咙。
“他是自杀的。”梅姑脸色惨白地说,“忍受不了痛苦,戳穿了自己的咽喉。”
我们都忍不住背脊发寒。这间石室被布下了幻阵,除非破除那些作为阵眼的舌头,否则陷入其中的人最终都将崩溃发疯至死。赵四爷深深地看了会儿许文浩的尸体,疲惫地道:“继续走吧。”
石室左面有一扇青铜门,我们费了好大劲儿才把它撬开。里面是一处落满灰尘的露台,尽头连接着一座盘旋长梯。
这座长梯像是依托山势而建,自下而上地盘旋着,从露台边缘望下去,只能看到一圈圈阴暗的轮廓。有风带着水汽从下面吹上来,味道很怪。
梅姑忍不住说:“这梯子就像从地底下伸出来的一样。”
我们各自握紧武器走了上去,光源只有赵四爷手中的探照灯。就在这个时候,走在最后面的瘦猴突然说:“有什么东西上来了。”
我们一怔,紧接着就听到一阵脚步声从下方的阶梯处传来,像是有很多人正拾级而上,动作整齐而僵硬。赵四爷赶紧用灯光向下一扫,却一个人影也没有看到。
我咬破中指在眼皮上划了两下,这才看清有一队身穿白麻衣的“人”正在阶梯上走着。它们的双手都搭着前面一个的肩膀,领头的家伙已经快要碰到瘦猴了。
“瘦猴,躲开!”我急忙喊道。
可惜来不及了,那双手紧紧地抓住了瘦猴的肩膀。瘦猴的眼神立刻涣散开来,木然地抬腿前进,伸出僵硬的双手朝我搭来。
我赶紧向后一跳,顺手勾住瘦猴的小腿将他摔了个大马趴。可是即便脑门儿上磕出一个大包,这小子也没清醒过来,反而他身后那些“人”都抬起了头。我这才看清它们都没有脸皮。
与此同时,又有一阵脚步声从头顶传来,一队和它们一样的“人”从上面缓缓地走了下来。不同的是这些家伙身上都穿着破破烂烂的红衣服,白纸似的脸上还抹着两团腮红。
“红白双喜煞!快避开,别让它们冲撞了”我大喊一声。但是上有喜魅下有丧鬼,左右不过一米来宽,该怎么避?
赵四爷把探照灯往底下一丢,借着短暂的光线扫了一眼:“下面有水,跳!”
两队鬼魅把我们夹在了中间,梅姑一脚踢开瘦猴身上的丧鬼,抓着他跳了下去。我赶紧拉着赵四爷跟上。耳边风声呼啸,我本以为自己会安然掉进池子里,没想到在即将入水前被人用力一推,险险地卸了些冲力,和赵四爷一起被迫在地上滚成一团。好在地面黏腻湿软,才没摔出个好歹来。
推我们的人是梅姑,她浑身湿淋淋地趴在地上,裸露在外的皮肤竟然有些发红,像被什么东西腐蚀了。我们正惊疑间,水池里突然扑腾起巨大的水花,血色氤氲。瘦猴拼命地冒出头来:“救、救命……”
我下意识地想去捞他,却见他被水浸泡到的地方正在飞快溃烂。水面上浮现出一张张脸皮,它们都在笑。
梅姑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用湿泥中和了身上残留的水渍,这才颤声说:“是化尸池,里面有能够腐蚀皮肉的药水。刚一沾到这水我就觉得不对,所以……”
瘦猴已经被腐蚀得没了人样,我只觉浑身发寒,却听赵四爷冷笑道:“所以你就拿他做了踏脚石逃上岸,是吗?”
曙血人牲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梅姑没有否认,苦笑着说:“我不能死在这里。”
赵四爷不再说话,眼神阴鸷得像淬了毒。我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拿起之前掉在地上的探照灯,发现还能用,于是开始细细地查看起周围的情况。
这是一片很宽敞的空地,除了最中间的化尸池和旁边延伸向上的阶梯外,附近还有三个半人高的洞穴。我把灯向里面探了探,发现洞穴内部颇为宽敞,连墓砖纹路都一模一样。
赵四爷吐了一口唾沫:“狡兔三窟。选哪一个?”
我思考了两秒钟,从兜里摸出一沓黄纸,分成三份在洞口点燃。其中两份很快燃烧起来,黑暗里伸出许多只手臂,哄抢着飘入洞中的纸灰。
我看着中间洞穴口毫无异常的灰烬,说:“古代人十分在意领地问题,在安放遗体或者重要物品的地方都会以辟邪物品驱逐游魂野鬼,所以这条路才是通往主墓室的。”
洞穴内部虽宽却低,梅姑拿着灯在前面打头,我们弓着腰跟在她身后。突然,一个黑影蹿了出来,一下子将梅姑扑倒在地。好在她反应不慢,迅速抬脚把那东西踹开了。可惜对方动作敏捷,一转眼就消失在了前方的黑暗中。
赵四爷紧张地问:“什么东西?”
梅姑犹豫着说:“好像是人,我没看清楚。”
我们暗自提高了警惕。又走了一阵子,脚下的泥土越来越黏腻,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我用脚尖拨了拨表层土壤,看到下面有半只残破的烂手。
就在这时,那个消失的黑影再度出现,撞翻了梅姑手里的探照灯。伴随着一声脆响,整个空间陷入了黑暗之中。头顶传来风声,我下意识地拔刀劈去,温热的液体喷溅在我的脸上。
刀卡在对方的身体里,那家伙却去势未绝地朝我扑了下来。我迅速地抽刀退开,旁边亮起了一点火光,是梅姑摁下了打火机。
借着微弱的光线,我这才看到我们已经被四个怪物团团围住了。它们像是畸形的人类,皮肉千瘪,全身毛发掉光,肢体扭曲如野兽,嘴巴被撕到耳根,露出可怕的牙齿来。
“是人牲。”我沉声道。古代奴隶制盛行,不少人在建墓的时候会以人为畜,将它们活葬作为祭祀或守墓用。这些人已完全丧失理智,只残留着最原始的本能。
同时,我看见了前方不远处的洞穴尽头——一扇八角青铜门,左右各有恶鬼像门环。
“看门狗。”赵四爷老当益壮,摸出随身的洛阳铲,朝最近的一只人牲狠狠地打了下去。然而那样气势汹汹的攻击,落下去时只让对方歪了一下脑袋。
怎么回事?我心头一惊。空气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几乎让人不能呼吸。我全身的力气好像都被抽空,手脚很快软了下来。
梅姑惊慌地说:“这里的空气有问题!”
她话音刚落,四只人牲同时动了。
它们的手脚像爪子一样在地上划出长痕,破碎的嘴里滴着血红的口水,就像一群饥饿许久的狼骤然见到食物,疯狂地扑了上来。
赵四爷赶紧后仰,一手撑住地,同时抬脚狠狠地踹向一只人牲的头。可惜他后力不足,那只人牲伸出双手抓住他的腿,张嘴狠狠地咬下了一块肉。
“啊——”赵四爷疼得面无人色。我一时间吓得手足无措,就这么一晃神,被两只人牲扑倒在地。其中一只咬着我的手腕发出“咔嚓咔嚓”的可怕声响,另一只则撕咬着我的衣服,想要在我肚子上掏出一个洞来。
就在这个时候,梅姑突然嘶声喊道:“鱼哥,血,它们的血!”
血?我一边用剩下的手推着身上的人牲,一边费力地看向梅姑那边。她同样被人牲扑倒在地上,畸形的脑袋咬着她的肩膀,而她却死死地抱着那个家伙,拼命地咬着它脖颈上的软肉,吞咽着肉屑和血。
对啊,这里的空气有问题,可人牲却不受任何影响,说明它们本身很可能就是解药。
想到这里,我用所剩无几的力气将肚子上的人牲踹开,翻身把剩下的那只压制住。我们疯狂地撕咬着彼此,仿佛比拼着谁能先把对方咬死。随着腥臭、温热的血液滑入腹内,我奇迹般地感觉到力气正在迅速地恢复。
旁边的梅姑伸手搂住人牲的脖子,用力把它拧成了麻花。那玩意儿瘫在地上不停地抽搐,竟然还没有死去。她喘了口气,捡起刀劈下了撕咬赵四爷那只人牲的脑袋,然后朝我冲了过来。
我双手掰住这只人牲的上下颌,用尽力气撕扯。人牲原本就被扯开的嘴角近一步咧开,把它整个脑袋活活撕成了破口西瓜。来不及喘气,我接过梅姑扔来的刀,扑向了最后一只人牲。我把刀狠狠地插进它的眼窝,把它钉在了地上。
我喘了几口粗气,一屁股坐在了血地上。赵四爷的右手腕被咬断了,只剩一小块皮肉连接着断口。他咬了咬牙,挥刀把那只断腕砍了下来,哆哆嗦嗦地摸出纱布给自己包扎。
我犹豫了一下,问:“还要继续吗?”
赵四爷嗤笑一声,忍痛说:“主墓室就在那里,想走的话你可以滚。”
我看向梅姑,她定定地看着我:“鱼哥,你帮我们到这一步,已经够了。”
“啧,男人这辈子总得为一个女人拼一次吧?”我看着她在昏暗光线下越发惨白的脸,终于还是拍拍屁股站了起来。梅姑眼神一动,似乎想说什么,可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那扇青铜门前有一小块灰砖地,上面有几行凌乱的血脚印。让人意外的是,其中一行脚印的走向是向外的。
赵四爷脸色巨变:“难道被人捷足先登了,怎么可能?”
梅姑浑身也是一震。
我试探着伸手按住门环,用力一扭,没想到门刚一打开,就有东西掉了出来,险些砸中我的脚。
那是一堆人的尸体,有的只剩骨头,有的腐烂生蛆,没有一具是完整的。墓室内有一盏长明灯,借着暗黄色的光,我看到这个巨大的墓室里堆满了死人,早已干涸的鲜血在地上凝固,血红一片。
更诡异的是,尸体都倒在两边,一条空道直通墓中间的大鼎,像是曾有人在这里杀出了一条血路。
一米来高的大鼎底部遍布数不清的细小孔洞,立于一个磨盘状的石台上,石台周边有几圈凹槽。
我忍不住抬起头,见大鼎正上方悬着一块方形巨石,上面密密麻麻的倒刺间残留着模糊的血肉,看大小刚好能把鼎的内部塞满。
赵四爷仔细地辨认着鼎上的字:“取四阴之地筑墓,以百千人命补煞,引群邪人体,阳尽阴生,生饮其血者可活命。”
这玩意儿是榨取血液的工具?我们费力地爬了上去。鼎的底部全是一堆看不出原样的烂肉,不知道曾有多少人在这里被活活碾碎、刺穿,将全身鲜血榨千。
我忍着恶心看了一会儿,目光忽然凝住了——在一堆颜色新鲜些的血肉里,有一块银锁在反光,那是梅姑在几年前送给妹妹的长命锁。
突然,身下的大鼎剧烈地颤动起来,我和赵四爷猝不及防地栽了进去。我们同时惊恐地看向梅姑。
梅姑依然站在大鼎边缘,脸从中间裂开一条血缝,左半边悲伤无比,右半边却扬起狰狞的笑。
一个念头涌了上来,我嘶声喊道:“怎么回事?”
“所谓罗刹血,其实是一种把人炼成血蛊的巫术。这座墓里的每一处机关都是培养益虫的设施,进入这座墓的人会被自动认定为蛊的候选者,每闯过一个生死关卡都会被这里的阴气和血毒悄然入侵身体。越能活到后面的人,体内血蛊就越强。两天前,小兰病发快死了,我便想起了罗刹血的传说,决定带她来这里拼一把。我们好不容易才到了这里,发现了罗刹血的秘密。可是,我没有勇气拿自己救她,反而把她扔进了大鼎。
赵四爷颤声说:“那个秘密是什么?”
梅姑的左眼越来越悲伤,右眼则流露出恶意的光:“蛊是一种弱肉强食的生物,血蛊也不例外。因此想要得到罗刹血,就得杀光同为候选者的其他人。喝了他们的血,你就能长长久久地活下去,变成半人半鬼的罗刹。”
“那么你跟着我们进来,也只是为了得到罗刹血,进一步延长自己的命?”我浑身战栗。
这时,赵四爷问我:“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找罗刹血吗?”
我愣愣地摇了摇头。这个精干的老人在这一刻神色黯然下来,看着上面的梅姑说:“我只有一个儿子,可是他得了白血病,我想哪怕有一丝渺茫的希望,也要让他活下来。可是我现在终于明白,生死都是命中注定,谁也不能强求。”
头顶大石呼啸着砸了下来,赵四爷把我往边上一推:“跑”
他并不强壮的脊背只支撑了片刻就被狠狠碾碎,我趁着这空隙爬了上来。
梅姑一手掐住了我的脖子。她右脸布满了血色裂痕,似乎有恶鬼挣扎欲出。
我被提到她面前,看清了梅姑左脸上浓浓的悲伤,颤抖着掏出一样东西晃了晃——刚刚在血肉里捡起来的长命锁。
我艰难地叫她:“梅姑……”
梅姑脸上的神色不断变化,猛地伸出左手把我推开,左脚向前一步,在另一半自己惊恐的尖叫中跳进了大鼎。
我木然地瘫在地上,看着新鲜的血液从鼎底孔洞流出来,顺着滑槽流淌,无声无息,泪流满面。
这一次人心终于胜过了魔鬼,可是下一次呢?我只知道,原来血的温度可以这样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