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准备回所里,突然接到了新的通知,有饭后散步的群众报案说老城区的河道垃圾拦截网旁发现了一具女童尸体,已经被附近的河道清理工打捞上来,要求我带人立刻前往现场勘察。
虽然我们不是刑警,但往往许多命案我们是第一个知晓并到达现场初步勘察的,如果是他杀或者出现恶劣性质的谋杀事件,那么案子将会提交到刑侦队。
我灭了烟,对沈洋说有了新案子,马上开车出发。
天色还没有完全的暗淡下来,几分钟后,我们到达现场。案发点围绕了大批的群众在围观,我和沈洋分开众人走进现场,只见有一名治安队员正维护着秩序。
河道边的路灯已经亮起,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大约六七岁的小女孩,尸身较为干净,身穿白色卡通小短袖,下身着枚红色长裤,脚上穿着一双凉鞋,平躺在河道边的水泥地上。尸身已经开始膨胀,张开的嘴里还有些许污物,我仔细的翻看着尸身,外表无明显伤痕,也无捆绑及刀伤口,初步验证是溺水致死,但也不排除他杀可能。
我很清楚的知道,这里可能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因为这一带常有群众饭后在河道边遛狗散步,在河道走上马路的绿化带,还有一排的烧烤摊及歌舞厅通宵营业。如果是蓄意谋杀,凶手按理是不会傻到在此附近抛尸的,何况这里还有一道河面垃圾的拦截网,每隔几天便有清理工进行清理。
为了更进一步确定死因及时间,经与所里领导请示后,我将案情上报给市局刑警队,请求派出刑侦及法医前往更进一步勘察确认。
我安排沈洋和一名治安员守在现场,等待刑警队的到来,我转身来到围观的人群里,开始了询问调查。
在询问了好几位围观群众后,依然无法确认女童的身份,这让我不免有点失望。如果在法医尸检后判断女童属于非自杀及意外死亡,那么案件将会定性为谋杀案,交由刑警队及当地派出所协同处理。
一想到即将到来的未知结果,我就不自然起来。
我并不是怕查案的辛劳与危险,而是害怕发生一件凶杀案就注定着有一个生命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有一种罪恶在这个世界上存在。
破不了案,对不起的不是人民群众,而是那死者的亡魂。
很快,刑警队的车开来了,带队的是我的警校老同学,我们打过招呼,没有过多寒暄,很快进入工作状态。
法医初步的检验结果与我检验的看法一致,确认是溺水致死,但是否是故意谋杀,仍需将尸体带回队里进一步检验鉴定。
我点点头,协助着他们将尸体装入尸袋,并做好案件交接后回到所里。
第二天下午饭后,刑警队的老同学打了个电话给我,告诉我说经过法医的详细专业检验后,能够确定女童是意外坠河溺水致死,虽然无法确认女童的身份,也没有找到第一案发现场,但从尸检及尸身痕迹来看,可以排除故意他杀的可能性。但在检验尸体中也有一个其他的发现,那就是死者并非正常人,而是身患有残疾的儿童。
为了找到受害者的家属确认其身份,请求我们老城区派出所进行死者身份调查走访工作,将女童尸体照片打印散发至各社区居委会协同寻找线索。
我答应着说好,心里瞬间轻松了不少,虽然意外失去了一个可爱可怜的小生命,既然是非他杀案件,那么接下来的工作便简单不少了。
挂完电话,我刚舒一口气,沈洋凑到了我的旁边,递给我一支烟,苦着脸说道:“老大,那个老太婆又报警说他的孙女失踪了!”
“哪个老太婆?”我一下子没转过弯来。
“就是那个昨天下午我们去调查的那个金老太!”
“哦,怎么回事?”我随口问道。
“不知道,那老太婆打完电话说完地址就挂了,说她的孙女昨天回来今天又不见了,电话里正哭哭啼啼要我们帮忙去找呢。”
“这老太太,怕我们太闲呢这是!明明她没有孙女嘛!”我莫名其妙的有点情绪。前些年,在手机还未完全普及的时候,我们每年都会接到大量的报假警电话,在所有警讯电话中占据了将近十分之二,这其中更包含了假报人口失踪,报街头小两口子吵架,报何处发现尸体等等恶作剧,无一例外,电话都是公用电话亭打出来的……
尽管如此,有报案我们还是得出警。
我和沈洋开着车到达了金老太所在的小区,正是下午二点时分。昨夜一阵大雨过后,白天的阳光更加炙热,走进这座没有名字的破旧小区,门口没有保安没有监控设备,更看不到几个人。
我们找到金老太所在的楼房,刚踏上楼梯,一阵阴凉的风迎面扑来,仿佛掉进了一个冰窖,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到达三楼,敲门三声。
门开了,金老太红着眼,佝偻着背,一夜未见,似乎头上的白发又多了些许,皱纹多了几条。还没等我们开口,老人家便哭哭啼啼起来,“警察同志,我的孙女童童又不见了!”
“又不见了?”我问道,虽然我的心里有千千万万个疑问号,昨天看到的金老太家里明明就没有所谓的孙女童童。
“昨晚我陪着童童睡觉的,大热天的她总说冷,盖了好几张被子还是说冷,我琢磨着是不是犯毛病了,打算第二天给她买点药,谁知道,清早起来一看,人不见了。”
我点点头,示意金老太坐下说话。
入座之后,我打算仔细的了解下事情的背景,因为我隐约的感觉到,在金老太精神异常的背后,可能还隐藏着更加不为人知的事情。
我甚至大胆猜测,金老太的失踪的孙女和我们在河道里发现的女童尸体是否就是同一人。
我主动的开了口,轻声的问道:“大娘,您今年多大年纪啦?”
“六十五了。”金老太回答道。
这让我感到很意外,金老太的容貌看上去至少已经是七十有余了。
我心里感叹着,岁月不饶人,但嘴里还是继续问道。
“您孙女什么时候失踪的?”
“我记不清楚了!”
“……”我突然有点吃力,找不到突破口。
我站起身,对沈洋使了个颜色,然后弯下腰对金老太说道:“老人家,我们可以看看您家里的东西吗?对帮您找找孙女有帮助,没准,孩子很快就能找到了吶。”
金老太点点头,也站起身,忙不迭的说道:“你们都进来这么久了,我都忘记泡茶了,人老了不中用了。”
我连忙推辞,往金老太的卧室里走去,金老太跟在身后,随我一起来到了卧室里。
卧室不大,十来个平方,简单的一张床、一张书桌和一个衣柜。
我打开衣柜,却愕然的发现,除了几件老人的冬夏衣物外,剩下的全部都是小孩子的衣服,好几件衣服还很新,衣柜底层还有一双新的运动鞋和几双旧鞋子。
难道,金老太真的有个孙女在家里生活着?
可如果孙女在家里生活,金老太为何会让年纪不大的孩子随意出门下楼呢?
正当我疑惑不解的时候,金老太走到我的身边,指着一件较新的儿童上衣对我说道:“这是我孙女童童的衣服,这还是今年我给她买的,她看到新衣服可高兴了。”
我点点头,继续在卧室里观察着,紧接着,我看到了昨天在卧室里没有注意到的更多的东西。
书桌的抽屉里,有一张照片,照片有被撕毁过再拼合的痕迹,照片上的两个人肩并肩的靠着亲密无间,男人穿着西装带着黑边眼镜,一脸的书生气息,女人烫着黄色的卷发,时尚青春,笑容灿烂。
这时候的金老太就像一个解说员,站在我的身旁对我解释道:“这是我的儿子,旁边的是他的媳妇儿,但是他们生下童童还没多久就离婚了,童童是我一手带大的。”
“什么?您老不是说您的儿子和儿媳已经死了吗?”我无比的惊讶,惊讶到对我昨天听到的话的记忆出现了怀疑。
“谁说的他们死了,他们比谁都活得好呢,起码比我这个可怜的老太婆活得好。”
“那您怎么不和儿子住一块呢?”我继续问道。
“我和他们住不到一块儿去。”金老太的话里似乎蕴含着无尽的苍凉。
将卧室看了个遍,我转身回到客厅,沈洋对我点点头,我不动声色的坐回沙发上,落座的一瞬间,我内心里隐隐的觉得,金老太并非是失踪了一个孙女那么简单。
我暗暗的调整了一下思路,决定从金老太的孙女入手,或许能了解到更多的信息。
思索一番后,我开口对金老太问道:“老人家,您孙女的事情能和我明明白白详详细细的说说吗?我们了解了您孙女的事情,也好帮您找孙女啊。”
我目不转睛的盯着孙老太,试图从她的脸上看出点什么,但除了一脸的皱纹蕴含的岁月痕迹,剩下的就只有无尽的悲痛之色。
金老太听了我的话,似乎不知道从何说起,又似乎有许多话想说,但我可以确定,此刻老人家的精神状态应该是清醒正常的。
我静静的等待着,等到的却是金老太的捶胸顿足嚎啕大哭。
金老太的第一句话是:我的孙女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